“回王爷,就在属下准备杀赵访烟的时候,四殿下冲上了祭台,属下害怕误伤四殿下,只好收了杏花无影针。”
“对……”晋王一回忆,语气颓然下来,不甘又夹杂着后怕,喃喃:“还好没出意外。”
黑衣人问:“要不要属下今晚去杀了赵访烟?”
“随便你,湖阳赵氏的人,全死了本王也不心疼。但是——”晋王看向黑衣人,冷道:“萧瑟瑟,必须死。”
“属下真的不想杀她。”黑衣人顿了顿,跪了下去,“王爷,瑾王殿下曾因为张锦瑟的死,痛不欲生,如今能得到瑾王妃的陪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属下也曾经体会过失去、得到、得而复失的痛苦,那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即使承受住了,也无异于整个人死了一半。属下恳请王爷网开一面。”
“无所谓……”晋王沉默了良久,再开口时,那森寒的感觉,竟是达到了极致。
“忘言啊……报仇,这就是他的宿命……”
一阵阴风刮过,抄起一片叶子,悠悠飘落在街道上。
马蹄踏过叶子,将之碾作尘土,哒哒的继续跑着。
玉忘言本抱着萧瑟瑟,轻合双眸休息,却突然间觉得平白有阴风袭过耳畔,立刻睁开了眼睛。
马车里还是这样,瑟瑟也靠在他的怀里休息,规律的颠簸声也没有变。
可不知怎的,如今的他,是越发的神经敏感了。
“王爷、王妃,我们到了。”山宗的声音响起。
萧瑟瑟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双眼,喃喃:“忘言,我们到家了是吗?”
“嗯,到家了。”玉忘言瞧她疲累,伸手在她腿上揉了揉。
“王爷、王妃,王府门口有人。”山宗笑着说:“是浔阳王。”
两人诧异,忙下了马车,朝着门口迎去。
来者当真是浔阳王,竟然孤身前来,连个侍从也不带,穿着贵气华丽的锦袍,还如此不管来往之人的目光,更不怕自己那双蓝眼睛惊呆了多少人。
而他的来意很简单,是要带走浔阳王妃的。
玉忘言本就想回府后联系浔阳王,把他的王妃接回去,现在浔阳王自己先来了,倒是给玉忘言省了个□□烦。
只不过,浔阳王来接,浔阳王妃却就是不肯走,还在瑾王府里双手叉腰、颐指气使的大喊道:“你凭什么让我回去啊!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啊!我就是要住在这里怎么啦,你有意见!我不回去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浔阳王冷冷道:“走。”
“走你个头!”浔阳王妃跳上一块石头,骂道:“要走你走,我还有精彩的事没做呢,你自己玩去!”
浔阳王厉声道:“走是不走?”
“不走不走就不走!”浔阳王妃噘嘴道:“先玩过了今晚,看我心情如何!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一边凉快去!”
浔阳王冷冷扫了浔阳王妃一遍,转身出府去了。
“好棒,人家胜利了!”浔阳王妃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自家相公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这才从石头上跳下来。
对这个夸张的人物,萧瑟瑟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连瑾王府的下人也没有特别惊讶的。
玉忘言拉着萧瑟瑟的手,冷冷望着浔阳王妃。此刻的他,是真想用武力将她赶出去,免得她像个□□一样悬在自己头上,威胁自己和父王。
感受到玉忘言的冰冷注视,浔阳王妃转过脸来,叉腰骂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吃了你老婆不成!看什么看!”
玉忘言眼神一沉。
“还看!”浔阳王妃叫嚣:“你不爽直接打我啊,论修为,你还比我高呢!”
绿意在旁跺脚恼道:“王爷王爷,她……她怎么这样不可理喻啊!”
“绿意,别乱说。”萧瑟瑟拍了拍绿意的手,劝道:“许姐姐,浔阳王这么多天都见不到你,心里焦急是在所难免的,如果换作是我把忘言晾了许多天,他找上门来,我一定会回去和他在一起。”
浔阳王妃一愣,道:“哼,不就是拐着弯赶我走吗?走就走,谁怕谁!天色不早了我要去睡觉,明早我自己走!”
“许姐姐!”萧瑟瑟唤了声,却声音都还没落,浔阳王妃就一个闪转没影了。
不禁往天上看了看,白日当空,分明是好钟点,离晚上睡觉的时间还很久吧?
想到今天在祭祀中看见浔阳王妃的冷笑,萧瑟瑟心里发憷,喃喃:“忘言,今晚我们去灵堂后面的小室过夜吧。”
玉忘言想了想,柔声道:“也好,委屈你了。”
当夜,趁着夜色,玉忘言和萧瑟瑟从湖边行过,穿过茂密的枫林,来到灵堂。
张锦瑟的牌位还干干净净的立在那里,萧瑟瑟亲手上了三炷香,被玉忘言拉着手,去后院的小室休息。
他们成功躲过了浔阳王妃,她并没有来捣乱。
但是,就在二更天的时候,熟睡中的玉忘言敏锐的察觉到杀气,霎时睁开眼睛,把萧瑟瑟完全护在怀里,另一手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朝着窗户的方向砸去。
几乎同时,一枚银针刺破窗纸射入,正好被水杯拦下。
啪。
水杯掉地砸了个粉碎,银针的力道也被消磨,掉在地上。
萧瑟瑟被惊醒,转身看见自己背后的地面上掉了一个水杯,惊讶道:“忘言……”
玉忘言趁着这片刻,一个翻身,与萧瑟瑟对调了床位,自己冲着窗户,冷声道:“谁!”
萧瑟瑟还没完全醒,却也知道来者不善,下意识道:“是有人要杀我?”
“躲进被子里,在我后面别探出来。”玉忘言沉声道。
然而再无第二针刺进来,玉忘言严阵以待,直到看见窗外远远的有一条黑影,起起落落了几下,似乎是放弃刺杀,远离了此地。
感觉到杀气消散了,玉忘言低语:“是赵家那个会用杏花无影针的高手。”
萧瑟瑟钻出了被子,诧异道:“赵家已如摇摇欲坠的朽木,这种时候专程来杀我,能有什么意义?就算是赵皇后和玉轻扬记恨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惹我生疑。”
的确,这个时候最容易联想到的杀人者,就是赵皇后和玉轻扬。但玉忘言也觉得,那两人不会挑这个时候来杀瑟瑟,光是赵访烟的事情,都还得让那两人连着赵家头疼一阵。
“忘言……”萧瑟瑟在被子下,抱住了他。
“别担心。”玉忘言柔声哄道:“有我在这边,它的针伤不到你。”
☆、想和她去
灵堂外,那条黑影迅速的在枫树林中穿梭,带起一阵凉风,拂动它遮面的黑布。
夜晚的枫林有着阵阵虫鸣声,它踏着树梢,飞速远离。
按照晋王殿下的指令,它必须杀死萧瑟瑟。它不忍心,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遵照晋王殿下的命令,对萧瑟瑟动手了。
可是,瑾王殿下修为高深,它这样无声无息的发针都能被他挡下来。这一次不成功,之后瑾王殿下一定会加强戒备,再想得手就更困难了。
晋王殿下就一定要杀了瑾王妃吗?
要是这条指令还能够寰转,那便好了。
忽然间,夜色下好像出现了银白色的东西,就在黑衣人的前面。
而当它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那竟是七八条密密麻麻的细线,挡住了它的路。
“大晚上不睡觉,你是夜猫子吗?”浔阳王妃尖细的声音响起。
她十指间夹着银线,站在一棵树上,一袭白色的柔绢曳地长裙白如昙花。一轮霜白的月,就浮在她的身后,月光从树顶倾斜着射落,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软的白纱。
那些细线在空中运行着,从她的指间滑入袖子,又沿着手腕滑出。她居高临下望着黑衣人,冷声笑道:“杏花无影针?会玩了不起啊!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家行刺,还是用这种没水准的手段,丢人到家!”
黑衣人诧异,盯着浔阳王妃不语。
“真想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不过……你跟我也没关系!”浔阳王妃霍然十指一动,银亮的细线变换运行,服服帖帖的滑入她的袖子中。
“今天就放你一马,有多远滚多远!最后给我记着,别在我七花谷的人面前撒野,就你们那点修为,看着都寒碜!”
黑衣人没出一声,盯着浔阳王妃看了片刻,便匆匆离去,翻过墙头消失了。
几乎它刚隐去没多久,山宗就来到了这片枫林。他显然是察觉到这边有人,仰头,视线与浔阳王妃的视线交错,星眸底处掠过一抹犀利的光,犹如夜枭一般。
“浔阳王妃这是在做什么呢?”山宗拱手问候。
浔阳王妃指了指不远处的墙头,“大哥,你可得谢谢我!刚才有个用杏花无影针的家伙想行刺萧瑟瑟,不过没成功。我又把它吓唬了一番,它跑走了。”
“哦?那在下谢过浔阳王妃了。”山宗笑着,心里却细细的想着,赵家那个杀手有些奇怪,在湖阳的时候不见他出手,怎么总挑在奇怪的时刻跑来行刺?
“山宗!”
枫林深处,传来玉忘言的唤声。
玉忘言早已没了睡意,萧瑟瑟也是一样的。又听见枫林里的说话声,两人索性披上衣服,出来看看。
片片枫叶被风吹出轻响,有几片落下,划过萧瑟瑟的肩膀。
她看着树下的山宗,再看向树上的浔阳王妃,心里疑窦重重。
山宗给两人施礼,接着把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同时也警惕着浔阳王妃。
“萧瑟瑟。”浔阳王妃从树上跳下来,“跟我去个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玉忘言眼神一沉,冷道:“瑟瑟不去。”
“我问的是你老婆,又没问你!”
“本王不会让瑟瑟跟你出去。”
“我又不是男的还会把她拐跑吗?”浔阳王妃道:“萧瑟瑟,你到我这儿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玉忘言抓紧了萧瑟瑟的手。
山宗也握住剑柄。
萧瑟瑟看向浔阳王妃,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正经而坦诚。
她想了想,道:“忘言,这里是瑾王府,你和山宗也都站在这里,许姐姐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废话,我本来就不会对你怎么样!”浔阳王妃颐指气使,“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
“瑟瑟。”玉忘言不肯松手。
山宗的剑已经缓缓出鞘。
萧瑟瑟浅浅笑了出来:“没事的,忘言……”她用柔美的目光凝视玉忘言,然后抽出手,走向浔阳王妃。
玉忘言跟了几步,始终保持着七尺的距离。而萧瑟瑟停在了浔阳王妃的面前,被浔阳王妃握住了手腕。
“瑟瑟!”玉忘言的心又一紧,随时准备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