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辰压制住内心的好奇,明白有些问题已经问到了祁墨州的底线边缘,如果她在纠缠不放的话,兴许会直接冲破祁墨州的底线,勾起他的怒火,潘辰始终都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不再紧逼,与祁墨州暂时保持着安全距离。
乖乖的转移了话题,对祁墨州问了个比较无害的问题:
“大都?是北京吗?”
祁墨州看了看潘辰,有些意外她转移了话题,心中宽慰不少,点头回道:
“是啊,你连大都的别称都知道。又在哪本地理志上看到过吗?”
潘辰嘿嘿一笑,打哈哈:“是啊是啊,那皇上是一直在关外军营,没在大都生活过吗?”
祁墨州摇头:“没,一年中会回去两三个月吧,你在地理志上看到过大都的介绍吗?朕觉得那里的气候虽冷,但却比建康适合居住,那里一到冬日,屋子里烧上地龙,可比建康湿漉漉的气候舒服多了。”
潘辰倒是能理解祁墨州这些话的意思,北方的天气和南方的天气,她也算是亲身体验过,小时候在南方长大,后来考去了北京上大学,才体验过北方那种干燥的冷,与南方湿气颇重的阴丝冷相差很大,从冬日舒适的角度上来说,的确北方更好些。
“皇上有空的话,带我去大都瞧瞧吧。”
鬼使神差的,潘辰居然就对祁墨州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话音刚落,就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怎么也没料到,她会和祁墨州提这样的亲近要求。
祁墨州转头看了看她,似乎也察觉潘辰今日的不同,却是没表示太多,微微勾起了唇瓣,对潘辰笑道:
“好啊,有机会朕带你去看看。”
就是这样一句寻常的话,却没由来的让潘辰红了脸颊,耳鸣四起。那感觉,就像是大学里有一个追她的学长,将她堵在学校大门口,跟她表白时的心情一样,又羞又臊,心里却有不由自主的感到了……窃喜?
☆、第74章
祁墨州与潘辰那般说了之后,语气顿了顿,似乎也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顺口说出那句话来,调转目光,继续落在葡萄架上,目光却是有神许多。
潘辰也收回了目光,继续拿起了糖盒子,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很显然,两人都为先前那超乎自然的一问一答所尴尬,那种感觉太亲密熟稔,根本不适合发生在合作伙伴身上好吗?
李顺适时过来传话:
“皇上,甘相与李大人在太和殿外求见。”
祁墨州从摇摇椅上起身,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裳后,便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起身的潘辰,说道:
“呃,朕还有事儿,晚上再来。”
潘辰连连点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看见手里捧的糖盒子,然后递给了祁墨州:“是,臣妾等皇上。这个……皇上要不要拿去给甘相他们尝尝?”
祁墨州的目光在糖盒子上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接了过去,转身离开了柔福宫,他走之后,潘辰才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在廊下站岗的李全和张能,潘辰伸手在自己额头上连弹了两下,暗自告诫自己:潘辰,你搞什么啊?祁墨州是老板,不是可以动心的对象,就算对李全张能动心,也不能对祁墨州动心!
幸好,潘辰学的就是控制心理,人都有心理防备降低的时候,都有多巴胺做出错误判断的时候,她刚才也就是稍稍失神一下,还不至于对祁墨州真的重下情根,潘辰心理清楚的很,祁墨州不是一个好的托付对象,他忠于国事,就算推崇废除旧的士族制度,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选择潘辰做他终身伴侣的理由,他也知道,潘辰是个很好的手下,但距离站在他身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潘辰绝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心理承受能力相当不错,想通了这些之后,也就不再纠结了,喊了月落过来去御膳房传话,准备晚上的御膳了。
谁知道,祁墨州晚上并没有来柔福宫吃晚饭,让李顺过来知会了一声,说是在太和殿里与甘相他们一起用膳,潘辰便没有等他,兀自吃了晚饭后,觉得有些困倦,就洗漱后,拿了一本书坐到床上看去了。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是被一阵火热的压迫感给吵醒的,潘辰睡眼惺忪的推拒了一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脑袋,得到了手被压过头顶的回应,低哑的声音只她胸前传来:
“别动,继续睡。”
潘辰:……
哪里还有睡意,慢慢的被挑起了热情,在洒满月光的黑夜里,感受着那份至亲至疏。
两人只顾埋头办事,并没有什么交流,事后潘辰累极,便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祁墨州已经去上朝了,潘辰坐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往周围看了一眼,若不是身边的空位有睡过的痕迹,她都要怀疑昨晚的火热都是一场梦了。
月落领着新晋的宫婢辛冬、凌霄和玄参进来,四人一同给潘辰行礼。
辛冬是个黑壮的姑娘,十七岁,圆圆脸,个字挺高,将其他三个姑娘衬托的小鸟依人似的,表情还有些僵硬,她是从恭房出来的,以为入了宫会刷一辈子马桶,可谁想到,祖坟上冒了青烟,居然给德妃娘娘选中了来做近身宫婢,辛冬看这位漂亮的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德妃娘娘就跟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似的,前几天,总是忍不住要给潘辰跪下磕头,这两天才稍微好了些。
凌霄和玄参都是清秀的女孩子,凌霄会算账,能打一手噼里啪啦的好算盘,十六岁,脑子特别灵,潘辰试验过,一千以内的加减,最多三秒钟就能说出答案来,对数字特别敏感;玄参十九岁,是柔福宫里所有宫婢中年纪最大的,进宫没有多长时间,是与上一波的秀女一同入宫的,不过秀女是入后宫,她则入了尚药局,因为出身问题,一直做的就是捣药的活计,潘辰在挑选人的时候,尚药局也有其他几个医女来供她挑选,但潘辰被玄参仔细分辨药材后认真研究的动作吸引,发现了她比其他医女更多的细致。
“都起来吧,咱们柔福宫里不兴这跪来跪去的,都别客套了。”
潘辰从床铺上掀被下床,月落立刻上前给她披了一件绸缎亮色披风,潘辰坐到了床边的秋千上,对她们说道:“柔福宫里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只要你们做好我吩咐的事情,然后忠心一点就够了。”
除了月落之外,其他三人再次跪下领受潘辰的训言,潘辰无奈的看着她们,想着让她们像月落一样随意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三人异口同声对潘辰说道:
“请娘娘放心,奴婢们生是柔福宫的人,死是柔福宫的鬼,今生今世,但凭娘娘差遣,绝不敢有任何不忠之心。”
潘辰抬抬手:“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柔福宫的事情你们待会儿问月落就成,咱们宫如今是后宫里的众矢之的,你们无论是行事还是说话,都要谨慎,虽说我的位分上来了,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宫里不服我的大有人在,你们谨慎些,就能给柔福宫避免很多麻烦,当然了,如果有人刻意欺负你们,你们也无须太过软弱,归根结底一句话,狗可以打,但必须要有一个站得住脚的打狗理由,让狗主人没法找你们麻烦,明白吗?”
三个姑娘从来没有在宫里听过这样的论调,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面面相觑的同时,玄参第一个发表看法:
“娘娘的意思是,要咱们不刻意惹事儿。”
辛冬连连摇手,说话粗喉咙:“娘娘放心吧,奴婢们绝对不会刻意惹事儿的。”
潘辰看着她笑了出来:“的确不能惹事儿,但是也不能让事儿给惹了。”
凌霄脑子最好,将潘辰的话前后总结了一下,说道:“是,奴婢们明白了,娘娘的意思就是,让咱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要姑息那些故意欺负咱们的人,凡事都要掌握个尺度就对了。”
潘辰一拍手,表示凌霄孺子可教:“对对对,尺度!尺度很重要!面对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事情,都要有不同的应对方法。”
这下大家就都明白了潘辰想要传达的中心思想了,几人在旁配合月落替潘辰梳洗穿衣,潘辰先是去自留地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有没有坏死的胚芽,然后又去厨房里看那蒸出来的糖饴,经过这些天的不懈努力,潘辰已经成功的制造除了十几罐子的白糖,这些糖,只要保存得当,今后可以做很多很多甜食出来,只要一想到这里,潘辰就觉得相当高兴。
走出厨房之后,潘辰正要去小书房整理整顿后宫的计划,可经过柔福宫的大门时,却猛地停下了脚步,月落和辛冬差点撞到潘辰,全都顺着潘辰的目光看去,可柔福宫大门那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月落不禁出声问道:
“娘娘,您看什么呢?”
潘辰调转脚步,往大门那儿走去,门外两个看守的小太监看见潘辰,吓得赶紧跪地请安,潘辰抬手让他们起来,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后,才进门,对月落纳闷的回道:
“真是奇怪,今儿他们怎么没来?”
月落和辛冬对视一眼,辛冬不知道潘辰想说什么,因为她刚到柔福宫,对潘辰的习惯还不了解,看着月落,希望月落能给一个答案出来,可偏偏,潘辰这句话,连月落都不是很明白,抓着脑袋对潘辰又问:
“娘娘,您说他们是谁啊?”
潘辰不再卖关子,指着门外说道:“他们呀!送避子汤的。今儿来晚了吧?”
从前只要她一侍寝,康寿宫第二天立刻就会派人来送避子汤,可是今天她都起来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有动静,潘辰不禁觉得奇怪。
经由潘辰这么一说,月落才恍然大悟:
“娘娘,之前送药的王公公不是被杖毙了嘛。太后娘娘那儿估摸着是歇了这个心思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可是大喜呀。”
月落毫不吝啬自己的恭贺之言,面上也是喜笑颜开的,因为在她看来,自家娘娘不再喝避子汤了,那就说明很快就要有身孕,娘娘如今在后宫中,位分有了,若是再有一个小皇子的话,那在后宫里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了,娘娘好了,柔福宫才会跟着好,月落越想越开心。
辛冬不明所以,也跟着月落后面,对潘辰道喜:“哦,恭喜娘娘。”
对于两个宫婢的话,潘辰却是摸着下巴不说话,良久之后,才煞有其事的点头说道:
“定是太后一时没找着合适的人来送药,看着吧,估摸着过会儿还得来。”
月落和辛冬再次面面相觑,对于自家娘娘的不自信,月落有些无奈:“该是不会的吧。”
潘辰没有回答,而是从大门绕过锦绣斋的拱门,往书房走去。边走边把玩着腰间的吊坠,要说太后不来送药,潘辰心里那是一万个不相信的,太后已经在她册封这件事上吃了个大亏,那么怎么可能还放任潘辰不喝避子汤,她也怕潘辰名好,再生个皇子出来,到时候,她要再想扳动潘辰的话,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太后还不至于那样糊涂。
☆、第75章
太和殿外,祁墨州下朝回来,就看见李顺从廊下迎了上来,小声在祁墨州耳边说了两句话:
“皇上,康寿宫派去柔福宫的人奴才给派人绊住了,要不要阻止?”
李顺一直都知道太后让从前的潘昭仪喝避子汤的事情,也告诉过皇上,虽然皇上从前没说什么,但也没确定说不许,所以康寿宫那儿一直在送,可如今不一样了,潘昭仪晋升为了潘德妃,若是再由着康寿宫乱来,李顺害怕今后皇上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祁墨州停下脚步,明白李顺所禀报的是什么意思,敛目沉吟片刻后,便对李顺抬了抬手:“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墨州就不顾李顺讶异的表情,掀开袍角往太和殿内走去,李顺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手里拂尘一甩,心头纳闷的下去了。
皇上似乎……也并不想让潘昭仪怀孕……李顺转了几转,才弄明白了皇上此举的含义……心情竟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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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午的时候,潘辰的乌鸦嘴终于灵验了,她在书房里写了一会儿计划之后,李全就来禀报:
“娘娘,康寿宫的段公公来了。段公公是顶替王福贵的,是王福贵的徒弟。咱要不要把他打出去?”
潘辰正咬着手苦思冥想,正一筹莫展,听见李全禀报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为什么打出去?”
李全一愣,指了指外面,纳闷的说道:
“那……段公公是来送避子汤的,从前娘娘不是位分低嘛,只能任人摆布,可如今……”
接下来的话李全没敢说下去,倒是将潘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潘辰放下了笔,抬头看了一眼李全,说道:“如今怎么样?位分高了,就能当面给太后的人没脸了?我可跟你说过,王福贵那事儿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今后得收着些脾气,明白?”
王福贵那事儿,李全无话可说,的确是他动了歪心思算计的,本来王福贵也许不用去死,就因为他的算计才糟了难,可李全还是觉得不懂潘辰在避子汤这件事上的思维方式,娘娘似乎并不重视子嗣问题呢。
“奴才明白……是明白。可,娘娘却是为什么呢?太后嘴上说要后宫娘娘们为皇上绵延子嗣,可每次娘娘侍寝,太后都派人来送避子汤,好容易把王福贵弄走了,如今又来个姓段的,这事儿奴才真觉得,娘娘应该和皇上说一说的,毕竟是事关子嗣的大事啊。”
李全的心思和月落他们是一样的,就想潘辰早些怀个皇子,皇上没有子嗣,只要生下来便是皇长子,这对于一个妃嫔来说,是多大的保障啊,娘娘这么聪明,没理由想不到啊。
潘辰从书案后走出,来到李全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笑道:
“你也知道是大事啊?我就问你,宫里所有的事情有没有能瞒得过太和殿的?你干爹就没和你说什么?”
李全不解:“娘娘是什么意思?”
潘辰伸手用书册在李全头上敲了一记:“我什么意思,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这后宫里,就没有太和殿不知道的事儿……这哪里是咱们可以决定的?”
一敲一击,李全如醍醐灌顶般想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所在——既然后宫里的事儿没有瞒的过太和殿的,那也就是说,自家娘娘喝避子汤的事情,皇上那儿根本就是……知道的。而皇上知道这事儿,没有派人阻止,那说明什么,还不是明摆着的嘛。
李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只觉得通体冰凉,浑身上下都像是泡在冰窟窿里,看着娘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李全擦了一把冷汗,潘辰见他有所悟,这才收回了目光,埋头继续看书,边踱步,边说道:
“懂了就去把人传进来吧。”
李全踌躇着领命:“……是。”
没精打采的走出了潘辰的书房,潘辰的目光从书后抬起,看着李全远去的背影,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无声的叹了口气,在脑中又一次重审了自己与祁墨州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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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寿宫中,段公公带着潘德妃喝完的药碗回来跟太后复命:
“奴才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去给德妃娘娘送药,半途给李公公的人截住了片刻,奴才还以为办不成这事儿了,没想到李公公放了奴才,这才赶去了柔福宫,将药送给了德妃娘娘。”
闫氏正在喝参茶,听了段公公的话之后,放下了杯盖,讶然的问道:
“你是说,李顺半路截住了你,然后又把你给放了?”
闫昭仪在旁伺候,闻言与闫氏交换了个眼神,闫氏抬手让段公公下去,闫昭仪才从旁说道:“姑母,您说李顺是想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