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娘跟着侯夫人一块儿去了花园里,一群仆妇婆子们将一处凉亭给围得水泄不通。
“夫人来了!”有人叫唤道。
仆妇婆子们纷纷让开了,侯夫人带着嫤娘一块儿走上前去。
只见庞氏坐在长凳上,史氏的上半身匍匐在庞氏的腿上,碧琴站在一旁,满脸的茫然。
“怎么了这是?”侯夫人问道。
庞氏答道,“这,这……儿媳不知,本来咱们和表姑娘聊得好好,大嫂子突然就两眼发直,晕了过去!”
“请了郎中吗?”
“回夫人的话,已经去请了。”
“虽今儿不冷,也不该总让她在呆在外头,”侯夫人皱眉道,“……赶紧让人抬了她回房里去!”
婆子们七嘴八舌的应了,合力抬起了史氏,匆匆离去。
庞氏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碧琴有些不安地对嫤娘说道,“表姐……史少夫人晕倒,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
嫤娘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啦?”
庞氏抢道,“原与表姑娘无关,我们家大嫂子也是山西人士,恰巧表姑娘也是从山西来的……她们不过才说了几句山西的风土人情,大嫂子就晕倒了……可不关表姑娘的事啊!”
顿了一顿,庞氏又嘟嚷道,“我们这位大嫂子啊,和根晾衣竿似的,风一吹就倒……唉!”
“好了好了!”侯夫人不高兴地对庞氏说道,“你去照看丽娘吧,免得呆会子郎中来了,一个出面管事的主子都没有。”
庞氏应了一声,又向嫤娘和碧琴告了罪,这才带着侍女翩翩然地去了。
侯夫人满脸堆笑,拉着碧琴的手,说道,“我家大少夫人呐,身子骨弱,莫明其妙地晕倒了……这也是家常便饭!表姑娘快不要担心了……”
碧琴面上犹带惶恐之色,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看了嫤娘一眼便低下了头。
侯夫人害怕碧琴不痛快,也怕嫤娘不自在,连忙插诨打科地说起了笑话。嫤娘闻琴知雅意,也笑着说起了笑话。
不多时便到了午饭时分,侯夫人连忙又治了一桌子的酒菜来招呼嫤娘。
嫤娘并不推辞。
但因为史氏的昏倒,所以嫤娘有意无意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史氏的身上。于是,她与碧琴打听到了一些史氏的身世。
先侯夫人去田府拜访嫤娘的时候,曾经也说过这位史少夫人的身世——史氏原是滁州驿吏史松之女,因家中遭了罪,她与爹娘兄弟俱被收押了。后来侯大郎到处活动,才替她赎了籍的。
嫤娘笑道,“那也是大郎与史家小娘子情比金坚!才会冒这样的险……”
也不知为何,侯夫人不爱说史氏的事儿,嫤娘略试探了几句,侯夫人都把话给岔开了,嫤娘不好再说,只与侯夫人饮酒吃菜。
用完饭,两人又笑语盈盈地聊了一会儿的天,嫤娘又问候了一下史氏的病情,侯夫人遣了侍女去问。很快,侍女就来回说,“回夫人,田少夫人的话,咱们大少夫人已经无碍了……郎中开了定惊的药,大少夫人已经服下了,这会子睡下了。”
嫤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家里有天王补心丹,大少夫人若是还不好,婶子只管派了人去和我要……或者我这就回去派人送了来。”
侯夫人嗔怪道,“打住打住!这大过年的你送我什么不好偏要送药!快不要管她了……三天两头的病,其实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事催着要她男人来哄罢了,不打紧!”
既然侯夫人都这么说了,嫤娘只得笑笑。
不多时,田骁从前院递了个话进来,说时辰不早了,得早些回去,免得天黑不好赶路。
侯夫人苦留嫤娘歇一晚再去,嫤娘只推说家中还有铎郎在,不好不归……侯夫人这才无可奈何的放她走,还准备了一大堆的特产、年礼以及早先说的那种牛乳片,并一些庄子上自酿的鱼露酱,干晒的腊鱼腊肉等送与嫤娘。
嫤娘与侯夫人依依话别,然后带着碧琴去了二门处,上了马车。
田骁过来与侯夫人见礼,双方客气了一番,田骁这才引着嫤娘的车架又慢慢走到侯府的大门处,侯仁宝带着两个儿子正站在门口处,嫤娘坐在车架之中,隔着车帘朗声向侯仁宝行礼、祝拜并告辞,侯仁宝也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领着儿子们看着田骁护着嫤娘的马车渐渐远去。
先前在侯府里时,嫤娘就已经看出了碧琴的不妥,但碧琴的强颜欢笑倒也能解释得过去——毕竟大家都认为碧琴的惶惶然是由于史氏是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晕倒了过去
但这绝不是真正令碧琴恍惚的原因。
看是出来,在侯府中时,碧琴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一上马车,她就崩溃了,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水就哗哗地流。
直到马车驶出了邕州城,碧琴这才小小声地哭出了声音。
嫤娘也没管她,让她哭了个够。
直到哭得声嘶力竭,碧琴才慢慢停住了哭声。
嫤娘示意春秀斟了杯热茶给碧琴。
碧琴红肿着双眼,先朝嫤娘道了谢,这才捧着杯子细细地饮完了一盅热茶水。
顿了一顿,她用沙哑的声音告诉嫤娘,“启禀娘子,那个史大娘子,竟是我的旧识!”
嫤娘一怔。
“当年,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名叫秀茹……曾与我一块儿被关押至天牢女监,后来我被选入了皇城司,便与她,以及我的母亲分开了……”碧琴哽咽着说道。
嫤娘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可认出你来了?”嫤娘细问。
碧琴出了一会儿的神,摇头说道,“这个说不好……我如今的容貌已与当年大异,可声音是变不了的,或许她认出来了……不然怎么会晕倒呢?”
嫤娘沉吟道,“咱们回去再说,回头让你家郎君去彻查这位史大娘子的身份……我不会记错,侯夫人头一回来咱们府上做客的时候,曾经说过……当年候大郎替史大娘子赎身的时候,是连着她的母亲与幼弟一块儿解救了出来的……”
碧琴倒不曾听说过这个,不由得惊呆了。
“什么……”她颤声说道,“侯大郎替她赎身的时候,连同她的母亲和幼弟一起赎了身?”
嫤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众人均觉得疑惑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