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令你宋清辞在意的人,这世间能有几个?”
宋清辞没有说话。
傅仪贞笑话他:“你何时这么优柔寡断了?我们当初立下约定,若是没有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就契约成亲,以家族利益为先,相敬如宾,互不干涉。你为了一个仅仅只是在意的人就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太无情了。”
宋清辞睨了她一眼,“有人比我多情。”
“别人我可负不起。唯独你,我是不怕辜负的。哪怕是被迫嫁人,我也要找虹陵城家世才华样貌仪态最好的男子成亲,一点都委屈不得。可惜你啊,要抛弃我了。”
傅仪贞一边说着,前倾身子,照着旁边的池水,将桂枝插进自己发髻。
莲叶池子里,傅仪贞望见了身边男人正勾着笑目光望着别处,那种笑应该叫相思没错。她忍不住凑了过去,在他耳边威胁道:“那小娘子是谁,我可认识?你们成亲之日,你就算来请我,我也不会去喝喜酒。”
成亲?
宋清辞眼神闪了闪,望向进来的寺庙大门,离开的人有一会儿没见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会儿,梁映章正被小吃摊上的食物挑花了眼。
冯魏付钱的速度都快赶不上她吃东西的速度,一转眼没留神,人就被挤到后面去了。他在花花绿绿的人群里寻找着梁映章的身影,扫了几个来回没寻到。
周围,谁也没有发现一个挑着扁担的货郎担把一名少女拉走了。
在一片偏清静的街面上,蒋添明放下扁担,假装卖货:“你兄长呢?”
梁映章想着宋清辞查案的正事,没有声张,配合对方讲价,“他在庙里。”
不远处,有三五个家丁打扮的打手正在街上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蒋添明把头压低,“你告诉他,现在情况变了。他如果想得到另外半本账本,我要先看到他的诚意。”
“你直接说你想要什么,我转告他。他能办到这笔生意就算成了,他不能办到你开再多条件也没用。”
“我要杀我妻女的幕后黑手血债血偿。”
梁映章怔住了,捕捉到对方眼里深深的痛楚,“你把账本给他,他就能替你抓到那些人。这不就行了吗?”
蒋添明沉重地摇头:“那个人并不在账本中。仅凭这本账本,根本扳不倒他。所以我才要找一个能够扳倒他的人。”
梁映章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对方的血海深仇是她无法理解的,“兄长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男人苦笑起来,“世间从无公道,唯有利益为先。”
梁映章目送他挑起扁担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手里多了两枚黄澄澄的柿子。
***
“双市桥的桥下有一个茶摊,常有贩夫走卒闲散游民在那里歇脚。”
宋清辞凭借着蒋添明给的两个柿子,猜出了对方留下的暗号。
梁映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起来了,是上次遇到你和那位谭大人的地方吗?”
马车里,宋清辞有些乏了,往后靠在垫子上,闭目冥神:“就让谭念月去吧。”
梁映章想起蒋添明当时的眼神,仍然觉得心惊,“他指明了要见你,他说你是可以扳倒害他妻女幕后黑手的人。”
宋清辞睁眼,神情一凛,正襟危坐,对着目光恳切的梁映章说道:“他明知这件事不可能办到,还想跟我谈条件,无非是想借刀报仇。”
“难道就任由害他家人的凶手逍遥法外吗?未全力以赴,怎知办不到?”
梁映章激动地争辩,眼眶微微发红,宋清辞后悔将她牵扯了进来,不由得叹口气道:“朝廷的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耳边响起了蒋添明的声音——
“世间从无公道,唯有利益为先。”
后面的一路上,梁映章闷不吭声,没再争什么。
她甚至感觉到身心很寒,也许是虹陵的天凉得太快了,还是虹陵这座偌大的天子脚下是她根本无法想象深不可测的寒潭。
普通人一不小心被卷进去,就是一生。
忽然,额头上按了只暖热的手掌。
梁映章眼珠子向上转动,对上宋清辞投下来的目光,他正一副忧虑地样子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梁映章,你年纪不大,心思却沉得很,这个习惯要纠正。你要学会把自己置身事外,人各有命,你顾好自己即可。”
这番话听上去严肃,有点像来自长辈的训诫,但是梁映章听出了他话里的担忧,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可人真的能做到完全的置身事外吗?
“兄长活得这么通透,是不是一点烦恼也没有?毕竟像你这么出身显赫,顺风顺水的人才能把人各有命说的这么坦荡自如。”
等她开口询问,他贴在额上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梁映章好奇地睁大眼睛等他回答。
宋清辞微哂,戏谑地斜睨她:“你想知道的话,自己猜。哪天猜中了,我赏你一份你最想要的东西。”
“当真?”
“当真。”
梁映章转过头去捂嘴偷笑,留给宋清辞一个后脑勺。
得意过后,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他的烦恼是什么,却不知道宋清辞正偷偷注视她,时不时浮现出满足而狡猾的淡笑,让她无暇去悲悯别人的沉重,多想想他也好。
第26章 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