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他是距离这里很远的高山族人,因为寻找一样对他们族人非常重要的东西而离开部落。”缺牙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他还说跟他同行的原本一共有五个族人,但走到这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
“他在找什么?”冰又问。
冰的好奇心像是比其他人重很多,而且憋不住话,并时时刻刻都想体现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性格,让严默感到略熟悉。
某人摸鼻头。他上中学那段时期,好像就这德性?处处都想出头、处处显摆自己的能耐,感觉那所中学都要装不下他,任何学校活动都想插一脚,任何评比都要拿个奖,不服人,嘴还硬,做错事也不愿承认,还喜欢被人捧、被人夸奖,到处树敌也不自知,直到后来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直到真正吃了大亏,才学会韬光隐晦是如何重要。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一段时期可以压制下去,可本性偶尔还是会冒出头来,导致他后来无论求学还是任职期间,还是被不少人讨厌和记恨。
这样的性格也许并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活得比别人稍微艰难一点,等将来更加成熟,自然会慢慢沉淀,最终找到自己的节奏。
可偏偏他是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人。本着你对我不好、我对你更差的报复式天性,他对那些凡是厌恶他并不利于他的人,都做出了一些很是给自己增加人渣值的缺德事。
他不知道冰是否也是同类人,但已足够让他不喜欢并远离这个人。坏人都不喜欢与自己相似的人,更不会相信其,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就算他救过冰,可是这世上关于农夫与蛇的故事并不少。
阴暗的严默面无表情地想到。
“不知道。”缺牙摇头,“他没有详细说,但他偶尔说了句也许要到大陆的尽头才能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那大陆尽头在哪里?”猛抢在冰前面问道。
缺牙抓头,“我也不清楚,也许高山族人知道?”
还以为你真知道什么宝贵消息,结果还不是白说?
严默觉得不重要的消息,猎却十分重视,他详细地问道:“那个高山族人后来去了哪里?你有没有看到他离开乱石滩?”
“我看他后来去找了拜日族人,似乎有什么事问他们,之后那人就跟拜日族人一起走了……等一下!”缺牙木矛一捣地面,突然大喊:“我想起来了,他会骑马!他跟那些拜日族人一样会骑马!那些拜日族人分了他一匹马,他一翻身就骑了上去,那匹马也没有把他摔下来!”
“难道拜日族和那个高山族有关系?”属于大山的浑厚男低音响起。
“很有可能。”猎沉思,“上一代的祭司大人就曾说过,部族里的男人不能只和部族里的女人在一起,得和别的部族交换,否则部族便会逐渐衰落。祭司大人没说为什么,但我们三族合并后确实要比以前强大得多。也许拜日族和高山族跟我们一样也打算结合成新的部落?”
严默心想,看来这里的祭司已经注意到近亲繁殖的危害性,也许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但只要知道其危害性也就足够。
原始社会是否也就是这样一点点发展起来?因为生存受到各种威胁,于是某些部族便在一些比较睿智的祭司的推动下,逐渐与外面的人群接触,进而发展到合并与融合,再形成新的部族,就这样周而复始,部落出现了,城镇出现了,最后国家也出现了。
“拜日族生活在东边的大草原上。”原战忽然道。
猎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严默,问:“小默,你知道大陆的尽头在哪里吗?离部落大约有多远?我们要走多久?是不是真的能找到产盐的大海?”
谁知道呢?走下去,只要没死,兴许哪天就走到海边了。严默当然不会这么说,他在想措词,前面被打击到了,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说才能真的在这些原始人心中树立起威信。
猎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猛然变脸:“我命令你,现在,立刻,清楚地告诉我方向和要走的天数,否则……!”
原战的手迅速搭上他的脖子。
又来?!严默心中一凉。
枉他还以为他和他的毛头蠢主人处出了一点感情,刚才对方掐他脖子,他虽然很生气,但他也能稍微感觉得出来原战会动手凶他,不过是为了先一步堵住其他人的嘴,那家伙根本就没用劲掐他和踩他。
可现在猎不过一个暗示,这家伙竟然就已做好了杀他的准备,瞧这动作麻利快速的,竟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不过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变脸,刚才不都好好的吗?他说错了什么吗?不对,他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第31章 终于开脑了……
原战手一紧,严默当即大叫:“等等!为什么要杀我?我之前说了往南方你们又不信,具体天数……我没去过,我怎么能知道?”
“你要么知道不想说,要么就是在骗人。”冰冷笑。虽然这小子救了自己,但也不代表他就没其他小心思。一个他族人,怎么能够彻底相信?
“什么意思?我哪里骗你们了?我跟你们一起走,如果有危险,我不一样遭殃?”严默头疼,他确实在骗人,但这时谁承认谁白痴。
冰摇头,满脸都是讥诮,“你说大陆的尽头在南方?而大陆尽头就有你说的那什么产盐的大海?”
严默只能一路走到黑,咬牙道:“没错。”
冰立刻道:“那高山族人也在寻找一样东西,而且他也说了可能要到大陆的尽头才能找到。”
冰这话一出口,严默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明白了猎和原战变脸的原因。
“你们怀疑那高山族战士也是在寻找新盐地?”严默看向猎和其他人。
冰没有回答,但猎和旁边原战的表情已经说明答案。
大山和雕反应慢了一步,直到这时才明白猎为什么对盐默变脸,当下脸色也都有点难看。
猛最迷糊,看看他哥,又看看冰,最后看向严默,傻乎乎地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在担心新盐地已经给那高山族人和拜日族发现并占领了?”
原战捏紧严默的脖子,逼他看向自己,凶恶且冰冷地问道:“新盐地到底在哪个方向?东方,还是南方?说!”
“南方。”严默双拳紧握,腰间暗藏的金针已经被他摸到手中,这时他再改口只会说明他心虚。
“你还坚持南方?”猎似乎有点讶然,“拜日族的地盘在东边的草原上,而那打算到大陆尽头寻找某物的高山族人在乱石滩谁都没找,却去找了拜日族,他还会骑马,显然他早已有准备。这不就说明大陆的尽头其实就在东方,而你说的大海也就在东方?”
猛终于明白了,“啊”的一声大叫,手指着少年的鼻子大喊:“原来你在骗人!祭司大人的提示果然没有错,他明明已经告诉我们东方才是最正确的道路!”
原来他还是败在了那个老祭司手底下吗?摔!
这种根深蒂固的信任真他妈可怕。再摔!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盐默。”猎和声道。
“你之前救了大河,还告诉大家大蓟的用处和断骨固定的方法,所以哪怕你是他族祭司弟子,我们也选择相信你,没有把你的事告诉祭司大人。”
猎说出的话让冰一皱眉,但很快他就把这份惊讶压下。
“现在你又救了冰和草町他们,还做出了背包和兽皮战甲,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也不想伤害你。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可以让你随意欺骗,你应该明白欺骗我们的后果。”猎的声音很温和,但脸上的杀意却很明显。
“我没有骗你们。我为什么要骗你们?”严默怒极而笑。
战冷哼一声,捏紧他的脖子,“也许你是为了让你的族人先我们一步找到新盐地,然后再带我们过去,到时你就能让已经占好地盘的族人设法救出你,再杀了我们。”
听听!谁说原始人的想象力不丰富的?这理由连他这个被质问的人听了都觉得特别像那么回事。
严默无奈地为自己辩解道:“你们会那么蠢吗?当你们发现那里有人占领,会只站着让别人杀吗?难道我不怕你们先杀了我?再说那高山族人只说了是在寻找一样东西,并没有说自己在找盐。你们怎么就能肯定他就是在找盐?”娘的,他装个大神怎么就这么难?
“我们不肯定。”猎非常诚实地道:“但你提到了大海在大陆的尽头,偏偏那高山族人也说要到大陆尽头找东西,如果是你,你会不怀疑对方也在找盐?”
严默简直要为这些原始人的联想力点赞。话说你们不是原始人吗?为什么脑子会这么聪明?你们不应该是蠢笨如猪,随便忽悠一下就该把我这样的人捧为大神吗?
当然他也知道一个开始蓄养奴隶的部落,哪怕她的生产力万分落后,连针线和衣服等基本物品都还没有出现,也并不代表他们的脑子还处在古原始人的启蒙阶段。
他们没能发展起来,物质的缺乏大概是最主要原因,另外大概就是部落祭司为维护自己的神秘和权力地位,而对各种创造发明和发现进行了有意无意地暗中压制。而这两点,在原世界的世界发展中都是已被证实过的阻碍人类发展的要因中的一部分。
总之,落后也许代表愚昧,但并不代表愚蠢。
“大陆的尽头并不止在南方。”严默斟酌着说到,“也许东方,甚至其他方向都可能有尽头。”
猎皱眉道:“这不够。我现在不止要知道方向,我还需要知道具体要怎么走。你的祭司不可能只告诉你只朝南方走,而不给你任何其他提示。现在如果你想证明你没有欺骗我们,那就拿出更有力的证明来!”
我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明?让你们跟着河流走?那要走到猴年马月?
我只是医生,又不是资深的探险者!倒是你如果能给我一张世界地图,我马上就能告诉你具体要怎么走!你倒是拿出来啊!
说到地图,这时候严默才迫切感觉到减少人渣点的重要性,如果他把人渣点减掉一千,他现在不就可以使用指南的第三条,从而得知这里的地理和水文情况了吗?到时别说找产盐地,他找什么矿物找不到?
“盐默?”猎再次催问他。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可是他们的眼神不是信任和依赖,而是怀疑和急切。包括平时对他最为友善和信任的草町也一样,不过草町眼里还多了些担忧。
等等……找盐?找矿?地图?贼老天!他前面到底都忽略了什么?
严默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他前面只想着指南会惩罚他,而不得不救人,为此还憋屈得不得了,却忘了指南还有几个相当实用的功能,而他只要减到相应的点数就可以使用。
一旦他达到使用条件,弄懂怎么使用指南第三条,他还用愁找新盐地?还愁找不到适合的地方建设属于自己的家园?
而且一旦有了确切的地图,在这个原始社会的生存率不用说,立马就可以拔高一大半,至少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就走入沼泽或流沙中,更能有的放矢不至于瞎走一通,避免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和生命。
思想一转变,严默顿时就有了种豁然开朗之感。为什么他之前就没有重视这点?为什么他之前就没有注意到这坑爹的改造指南不只是会坑爹,它还会很有用?
——因为他的眼睛和神智都完全被各种愤怒和各种恨意给蒙蔽了。真是蠢到家了!
但他要怎么才能快速且大量地减少人渣值?严默没时间详细看数据,只能大概估算了下。
如果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可以获减一百人渣值,他前面救了羊尾两次,冰一次,草町一次,应该已经可以减掉四百点,那么也就是说他只要再救人性命六次就可以达到使用指南第三条的标准。
六百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旦有机会,说不定很快就能减掉。
第一次,严默有了点前方似乎大有奔头的期待感和微兴奋感。也是第一次他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利用指南、利用他自己的特长和知识,好在这个世界更好地活下去并顺利减掉人渣值。
其实从来的那天到刚才,他多少都有点随波逐流、和老天爷消极对抗的意思,基本上都是事不逼到眼前就不去管它,或者就是在千方百计地研究怎么钻指南的空子,根本就没有好好考虑将来要怎么样。
虽然他很想要把人渣值全部减掉,好让宝贝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但也只流于有想法而无行动的层面。
现在,他彻底醒悟并改变想法了。
不得不说人的想法真正是瞬息万变,有时候只一点触动就会让人产生顿悟般的思想转变。不过,顿悟也要看人,严默本身就不是傻子,他前面已经悟过一次,只不过弄错了方向,这次总算悟到点子上。
这一醒悟,再回头看自己原来的计划,严默顿觉好气又好笑。概因他原来的想法太幼稚也太胡闹,就目前的现实和条件而言,在这么一个什么基础设施都没有、恐龙和人并存的纯原始社会,才忽悠这么点人,带这么一点东西,就想一路横穿大陆找到大海?开玩笑呢!
严默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本来想忽悠土著们说跟着朝南方流淌的河水走。虽然江河流淌路线有地上和地表之分,跟着大河走并不一定能找到大海,更多时候甚至还会因为地形而要多绕许多路,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能找到大海的方法。
现在想想,真是找死也不是这样找的。
不过现在要怎么说才能合理又不让猎他们怀疑地改变目的地?并能暂且找个安全且食物充裕的地方停留,好让他大把减人渣值?
严默的思想变化说来话长,但于真实时间上也就只过了不到一分钟。
可原战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正在心中盘算来盘算去的严默就感到自己脖子一疼,心狠手辣的毛头主人又捏了他一下。
“我、我害怕……”严默惶恐的神色不用装。爪子抬起,肮脏的长指甲已经快要碰到青年的手臂。别人都以为他要伤人,结果他的手指却轻轻地摸了摸青年的上臂内侧肌肤。
原战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古怪,他家小奴隶在干嘛?这是在跟他求饶吗?
虽然心中在嗤笑小奴隶的“软弱”,一脸凶巴巴表情的青年却微微放松了手劲,嗯,实际放松了很多。
感觉到原战的松动,严默也变得更加冷静,只要这些野蛮人不是真想杀了他就好。脸上配合着刚才的话做出适当的表情,后续的想法和说法则一一在脑中成型。
“我族祭司确实跟我说了些找到大海的提示。我刚才没说是因为我怕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一怒之下杀了我。”少年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但又坚强地忍住。
“你不说,我们才会杀了你。”猎的神色变得更加和缓。他也不想这样逼这个孩子,但是作为这支队伍中年龄最长的领头者,他必须为所有人的生命考虑。
“好吧,其实……祭祀大人跟我说过,大海离我们很远,我们一路过去必然会碰到很多危险,让我们去之前,必须做好很多准备。”
这才像实话。猎和原战等战士一起这样想到。
不等猎他们发问,严默立刻又道:“如果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我并没有强行要求你们一定要去找海,是你们问我哪里有盐,我才说要找到大海,因为我族祭司跟我说那里的盐最多,而且我还实话告诉你们,大海在大陆的尽头。如果我要骗你们,根本不会提大海的事情。”
见众人脸色都有所缓和,严默知道他们听进去了,看来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白费,虽然完全不足以和他们的祭司大人的影响力对抗,但也给这些战士留下了他很有用并心地不错的印象。
于是他赶紧趁热打铁道:“如果你们不想去找大海,那么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其他盐地,盐量也许没有大海多,但应该足够原际部落几年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