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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

既然是青楼,自然是对床十分讲究,连他这个平日里极为挑剔的人,都睡得极为香甜。

而且没有讨厌的早课,自由自在起无定时。

还真是神仙日子啊!

贺之漾打了个哈欠,听门外传来侍从恭敬的声音:公子醒了?想吃些什么?奴去张罗。

贺之漾自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燕窝挂炉鸭,徽州豆腐,莲叶白玉羹,枣泥酥,糖馅儿包就这几样吧。

真不是故意难为人,这就是小爷每日的吃食啊!

侍从嘴角抽搐,他可真是养了个爷啊!

除了那些从小养成的瘦马之流,谁进了这片地界不是赔着笑脸任人宰割?

有吃食都要谢恩了,偏偏这新人蹬鼻子上脸,半点不客气。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去向老鸨报告,老鸨听罢,反而笑起来:好!好好!那小少爷全身都如白玉似的皮肉,啧啧啧就要这么娇养才好!

掐得出水的娇气小少爷,天生就是奇货可居,若非如此养着,还怕在客人面前丢了傲气呢!

侍从把那餐食冷冷往桌上一摆,还不忘气哼哼给贺之漾一句下马威:我们堂里原是没这规矩的,当家的也是看在公子的脸面上,才特意开了恩。

贺之漾毫无心理负担,拿起竹筷美滋滋的开吃。

这人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靠脸吃饭么?

那又如何,一般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第36章 登门道谢 他贺之漾知恩图报,愿意给乔

青楼的饭不是好吃的, 刚用罢早膳,侍从立刻拿出一套纱制的衣裳,冷冷摆在贺之漾面前:当家的嘱咐, 小公子用完膳, 尽早换上这衣衫, 下楼去学规矩。

贺之漾抖开那团衣裳,素白的小短褂上点缀几抹艳丽的刺绣, 衣袖开到肘部, 绉纱的面料能隐隐窥见肉皮。

穿这个喝酒, 比穿他身上的长衫方便多了。

贺之漾毫不扭捏, 利落干脆把衣衫罩在了身上。

侍从在一旁目瞪口呆, 本以为此人会大闹一场,谁知竟然连问都不问

也怪不得当家的偏疼他,这神情气度完全是花魁头牌的风范啊。

贺之漾蹬蹬跑下楼去, 楼梯口处已经站了一排妓子,涂脂抹粉, 望向贺之漾的眼神透着防备。

贺之漾暗笑一声,懒得搭理人。

那老鸨进来, 开始训话讲规矩,大致是说此地晚上戌时后才会开门接客, 所有人通通在此时去花厅卖酒,谁招徕的客人多, 谁的名气越大。

招徕客人各凭本事技艺,老鸨没明说, 但青楼的技艺还能是作诗写策论吗?定然是出卖色相了。

不少人暗中打量贺之漾,悄声在背后议论道: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得倒拔尖。

拔尖又有何用, 晚间卖不出酒去,还不是要受罚?

长得好也要能豁出去脸面,看他那模样倒是个清纯的,不用点手段,怎么可能留住客?

这些人议论纷纷,贺之漾在屋内两耳不闻窗外事,躺在青楼舒舒服服的大床上补国子监欠下的觉,一直到黄昏时分,暮色深沉,才神采奕奕出门到了一楼花厅。

花厅有五六尺长的桌子,那些小倌妓子依次站在桌畔,有人把酒杯藏在敞开的衣领处,娇声道:哪位大爷买下这壶十年前的杜康,便能满饮此杯

都说女儿红是洞房时喝的好酒,谁买下女儿红,今晚洞房,良宵一醉啊大爷~

贺之漾皱眉,避至最末,急不可待的拿起酒壶,抬手斟了两杯细细品着。

唇齿留香,当真是好酒。

此时夜色阑珊,到了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贺之漾一露面,虽只是淡然饮酒,周遭亦有些躁动。

少年长得太过扎眼,线条清晰的小臂时隐时现,微微上挑的水眸清澈无辜,在灯火朦胧中望去,简直勾魂摄魄。

不少人聚在他面前,但因周遭妓子太过放浪形骸吸人眼球,贺之漾这头儿还是人丁稀落。

贺之漾专心喝酒,丝毫没察觉到周遭的比试,正微微垂眸望着眼前的夜光琥珀杯。

杯子拿在指尖,轻重适中,极为合手,温润中夹杂着丝丝凉意。

忽然有些手痒,贺之漾没忍住炫技的冲动,单手旋转酒杯,倏然抛向半空,一个利落转身后稳稳接住。

动作行云流水,周遭立刻有人叫好。

贺之漾咧咧唇,心血来潮,又拿夜光杯在空中来了个花转。

灯火昏暗,他自然丝毫没发觉围拢他的人群,眼神含着不可言说的欲/望。

我给你十两银子。男人透过烛火贪婪的望向贺之漾:只想买一杯公子你亲手斟的酒。

贺之漾轻笑,提起酒壶满斟了一杯。

男子面色一喜,正欲伸手去勾,贺之漾扬手把杯子平抛出漂亮的弧线,稳稳接住后一饮而尽,放肆又冷漠的看向他:哦?那我给你十五两银子,只想你闭嘴。

这家酒还怪好喝的,贺之漾只想喝喝酒出出风头,秀秀自己的调酒身手,仅此而已。

然而此处是青楼,此人怎会善罢甘休,笑着去抚贺之漾的肩:你这小蹄子倒会闹人,我晓得如今你们都要拿捏着分寸撒个娇儿,和我一同去房里,你要怎么使小性儿都成。

贺之漾终于脸色登时一沉,他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冷下脸道:你,把手拿开。

怎么?还不让我碰?那人笑着便要往下探:你说

话音未落,只觉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男子哀嚎的抱着被刀射中的手腕在地上连连翻滚。

朦胧中蓦然看到飞鱼服的衣角,全身霎时定住,连呼痛都忘了,他抬头,眼神如看鬼魅:锦锦衣卫?

青楼喧闹繁华,但这三个字如在众人耳边炸了一声响雷,一时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齐齐回头。

门外立着三位气势煊赫的锦衣卫,领头人身着飞鱼服,腰间横着长约三尺的绣春刀,沉沉夜幕围绕在周遭,衬得他如同索命修罗。

乔岳扫视人群,冷声道:锦衣卫查案,不晓得回避?

围观的人群登时如鸟兽散,比国子监放学时的冲刺都快。

贺之漾:

不是,乔岳怎的来了?

他知道自己被劫持的消息了?

自己又要在他面前丢脸了?

乔岳一步步缓缓逼近,在贺之漾面前站定,双眸默默扫视着他。

想起自己的打扮,贺之漾耳根莫名泛红,啧了声:巧了巧了,想不到乔千户也有如此雅兴,特意来喝

话音未落,双脚蓦然离地。

竟然是乔岳揪起他衣领,单手把他摁在了墙上。

贺之漾个头高挑,体型俨然已长成青年的模样,乔岳把人提在手里,紧绷结实的小臂肌肉竟然纹丝不动。

这臂力也太惊人了!

然而贺之漾此时毫无心情去赞叹乔岳卓越的功夫。

他!堂堂校霸!被人如拎崽子似的提在手里,面子还要不要?

贺之漾挣扎两下,登时愤怒的红了脸:乔岳,你他妈的给小爷松手!

不挣扎还好,一动弹才发觉自己脚尖堪堪碰到地面,挣扎没丝毫威力,只不过是空中蹬腿罢了。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乔岳是故意来和他作对的吧!?

乔岳紧盯着贺之漾因微醺泛红的脸庞,语气冷冽:酒好喝么?

静如寒潭的眼眸中有隐隐的压抑和疯狂,让人莫名觉得眼眸的主人做出什么举止都不足为奇。

贺之漾本想骂人,和乔岳对视半晌,声音忽然低了两度,显出几分妥协和无辜:岳哥,我没喝多少,刚抿了两杯尝尝味儿。

他方才对视时倏然发现不过两日未见,乔岳下巴上竟然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整个人立时显得有几分憔悴。

虽然他束发抿得很英气,配着绣春刀飞鱼服,整个人的气质也一丝不苟。

但渗着血丝的眼眸透出焦急担忧。

贺之漾忽然忆起,乔岳为人低调,很少同时穿着绣春刀飞鱼服。

除非有大案的时候。

可眼下有什么大案呢,不过是为寻他罢了。

乔岳是屡屡抢他风头,还总是驳他面子。

可自己脚伤时,是他悄无声息的出现。

自己被人劫持,也是他红着眼闯进来救人。

虽然这些困境定然难不住小爷他,可眼下,贺之漾莫名有些心虚和感动。

为了这些许感动,他贺之漾知恩图报,愿意给乔岳服个软。

怎么?乔岳淡道:我看你甚是可惜?

没有!贺之漾忙赔笑:好酒要和好兄弟在一起喝,岳哥不在,我一个人喝有什么趣味?

乔岳移开眼眸,半晌,冷冷脱下氅衣递过来。

贺之漾这时才想起,自己穿得是那老鸨给他的衣裳,半个肩头和手肘都露在外面。

他大大咧咧自嘲一笑,正准备接过,蓦然,手腕被沉稳的大手扣住,还没待贺之漾反应,温暖的氅衣啪嗒盖在了身上。

贺之济清朗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寻阿漾已劳烦千户,眼下的些许小事就不必麻烦了。

贺之漾缩在他哥温暖的氅衣里,忙悄声澄清道:哥,我是放学路上被打晕拉来了,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概不负责的啊

贺之济没理他,和乔岳又寒暄了几句。

贺之漾在旁瞧着,只觉得自家哥哥身形气质比乔岳毫不逊色,还多了几分翩翩公子的贵气。

不愧是他哥!

不愧是他贺家的第二门面担当!

霍尧也随着众人出现,二话不说来到贺之漾身前,扳起下巴仔细端详:还成,看面色这一日过得倒也没受委屈。

当然。贺之漾想起方才调酒时众人惊叹的一幕,眉飞色舞道:我靠脸吃饭,兴许比当伯府的少爷还滋润呢。

霍尧摇头笑道:你心态真行,我看你改明儿干脆靠不要脸吃饭吧。

贺之漾张张嘴想反驳什么,管家朝他大哥的背影使了个颜色,贺之漾忙走过去跟上,悻悻然沉默。

到伯府后,兄弟二人去饭厅陪老夫人和父亲用饭,贺之济看着弟弟,摇了摇头:你若是还想去国子监住,我也不拦你,让刘管家大儿子去陪读。

不用吧哥贺之漾真心无语:我多大了,你搞这么一手,倒好似我不能自理。

贺之济接过丫鬟手里的湿帕子,轻擦唇角:哦?你能么?

贺之漾:

你也不必多想。贺之济把手帕放下,缓缓开口道:刘管家的儿子年纪也到了,我本就打算让他和你一同念书的,你和他做个伴岂不是更好。

我晓得你和霍家冯家那两个小子玩得好,他平日里只看顾你,倒也不碍着你们。

还有今日这档子事儿。贺之济道:这事儿八成还是和蹴鞠有关,你把那邀约的帖子拿来给我,我找人辨认字迹你仔细想想是否得罪了人?

贺之漾把帖子拿出来交给他哥,拍拍胸脯:大哥你放心,我得罪过的人,他们都不敢得罪我。

被小爷他亲自教训的人,皆是乖如猫,怂如兔。

若真有伺机报复的,小爷也敬他是个硬茬,大不了,下次收拾干净就成了。

贺之济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摇头叹息道:罢了,你还用膳么?让她们再给你盛些?

打也打不得,骂也无用。

倒真是比女孩都费心。

贺之漾不乐意,这个眼神配上这句关心,好似他只会吃伯府的米,他想了想还是道:爹,隔壁锦衣卫怎么也去寻我了,他倒是还挺仗义。

说这话时,贺之漾蓦然想起乔岳为他上药时手掌的温热。

那样一个细心人,心又能多冷呢?

仗义?任安伯笑了:傻小子,真以为和锦衣卫成了邻居就能沾便宜?你可晓得他为何如此踊跃?你哥答应给他庄子,他才愿意出面。

贺之漾一怔,呆呆的看向老爹,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什么滋味:你说他是为了咱们家的庄子,才去寻我的?

自然。任安伯弹了下儿子的脑壳:那帮锦衣卫,最是无利不起早!你要和他谈交情,他必狠狠撕咬你一块肉皮去。

贺之漾摸摸被老爹弹的脑门,闷声道:知晓了。

低头时,眸中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

他并不该失落的。

锦衣卫向来冷漠寡情,再说自己和乔岳细论起来,也许连朋友都算不得?

只是他本以为乔岳此番举动也算得上是外冷内热,万万没想到乔岳竟然是图他家里的庄子。

贺之漾钻了牛角尖,愈想愈发愤愤不平,乔岳方才有什么资格教训质问他?

不过是拿钱做事,是他哥用庄子雇来的人罢了!

贺之济怀里揣着地契,特地登门道谢。

末了,贺之济拱手笑笑道:舍弟顽劣淘气,今日竟闹出此种不体面的笑话,还请千户莫要向旁人提及此事,也算给家父一个薄面。

男子的名声虽没女子讲究,但身陷青楼,亦是极为丢脸之事。

以任安伯的门第,自然不愿众人所知。

当然还有一层言外之意,作为勋贵清流,他们也不愿和锦衣卫有染罢了。

他的意思,乔岳自然明白。

乔岳道:你还是和自家弟弟去说罢,他明日去了国子监,也许倒主动和人讲自己调酒的趣事儿呢。

回想贺之漾兴奋的模样,似乎非但没把此事当丑闻,还甚是有趣呢。

贺之济咬咬牙:在下已告诫过舍弟。

乔岳态度和善的点点头,爽快答应下来。

今晚出差事的人亦不少,也请千户管束他们慎言。贺之济拱拱手,诚恳道:不瞒千户,舍弟正在相看人家,若流言喧嚣,岂不是误了他一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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