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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九_49

辰昱道,“东西呢?”

伊尔远半带调笑的意味,道,“都带来了,不过你真要?……”

再后面的有些听不清了。

平九回到自己的帐里,将倚在门口的那把新剑提起来,单手抽出那长剑刃,银光凛凛,敛着不见血的寒气。

平九坐到床边,将白棉布一段一段缠在手掌上,开始细细擦拭着剑刃。

这是他的习惯。

用手一寸一寸的摸清楚剑身的长度,剑刃敛内的弧度,这几日但凡闲下来,平九都在熟悉这把剑。

平九的剑势并不锋锐,随着近几年功力精深,招式更加回归质朴单一,那时名声大了,熟人很多,仇人自然也不见得少。

行走江湖结仇是难免的,可多半也并非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切磋比试不过,师门找上门来过来雪耻的,夺了他人所爱,受不了羞辱非要拼个死活的,平九这方面算是经历了不少,往往打着打着伤了别人,闹出人命来,这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可平九对于杀招一向收敛,即使最气盛的那几年,别人寻仇找上门来了,他也顺手会给别人留个余地。

这剑意如□□身养性一般,越到后面,越是海纳百川,包容万象的心境,浮躁是练不成好剑的。

只是江湖混了这么久,有谁手上是不沾血的呢,见过平九动过杀招的人都不会忘了,他不出手则罢了,一旦出手便是快准狠,剑锋逼过去一定是见血的。

有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了几日,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平九缓慢的擦拭着剑身,心想,辰昱有事要避开他讲,其实算不上坏事,眼下他的状态这样好,再往后拖怕是要错过了。

平九将剑收回鞘中,又将绷带一圈一圈缠在手腕上,固定好手腕,随着的活动了一下,又开始整理鞋子。

辰昱进屋时,便看到平九站在屋内,他换了一身黑衫劲装,手腕上绑着白色的绷带,那身段挺拔且劲瘦,如同一把不出鞘的剑,将周身气势内敛了,却是又从淡漠的眼底透出一些微光来,他望着辰昱,道,“你来了。”

辰昱看着平九这般样子,他的脚步停滞了一下。

平九装扮整装待发,离开的意图如此明显,即使对视,目光丝毫也不见得闪避。看样子是早早作了打算,只在这里等着辰昱来。

辰昱将一个青花色的瓷瓶扣在桌子上,道,“这是寒蛊的解药,蛊虫中和至少需三天,这三日战局紧张,我大概是顾不上你了。”

随后,辰昱直起身来,视线凝顿在平九的脸上,道,“我怎么都拦不住你了是么?”

平九看到桌上的药时,视线也微微停顿了一下。

平九将药拿在手里,没什么分量的瓷瓶子,里面不过一颗药丸,可拿在手里却分外的发沉。

手指微微收紧扣住瓶身,平九抬头看向辰昱,却见辰昱又从怀中拿出白瓶,看着平九道,“这个记得么?”

平九打开白瓶闻了一下,有一股熟悉的味道,稍微辨别便道,“离恨蛊?”

“本不想这么早给你的,这是母蛊,离恨蛊天下无解,可若将子母蛊中和到一个身体里,那症状便不会有了。”

说着辰昱转过身,略笑了一下,只是目光不见明朗,道,“眼下战局不清明,今日你走了也好,我何必拿离恨蛊约束你。”

平九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两个瓶子,一时有些无言。

他本是想就这么走的,克制着情绪,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从身后揽住辰昱。

如同他们过往的每一个瞬间,无数次的相同的场景。

平九将一个吻落在辰昱耳边的头发上,深深的吸气,双臂用力收紧。

然后慢慢的放开手,平九抵在他耳边喃道,“阿昱。”

微微闭上眼,嗓音低不可闻,“我走了。”

辰昱略侧过头,视线的余光随着平九从身后离开,转身,掀开帘子,落下来阻隔到视线,消失。

瑞王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一动不动盯着那垂下去落帘看了很久。

随后他向外走,抬手掀开帘子的时候,只听“呲”的一声,那厚重的落帘如同薄纸一般被撕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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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耳边呼啸着刮过。

平九几乎是不余遗力的在驭马赶路。

与薛老怪相约的地点本是离着军营一日半的路程,平九仅不到一日便赶到了,寻着记忆走到那一处不显眼的二层楼中,推开橱后的机关,一个宽阔的的暗室便出现了。

薛老怪坐在里面,墙上旁边亮着火把,桌子上放了几盘瓜果,他看见平九风尘仆仆的突然出现在这里,脸上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什么愁闷,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叹道,“小秋鸿,你还是来了啊。”

“本来还以为来不了了。”

平九往桌前一坐,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放在桌子上,叹息道,“我本仍尊称陆一品一声师傅,是念在他对我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如今我不再欠他的了。”

薛老怪看着桌上的瓷瓶,神情复杂,道,“你小子从来都是个认死理的牛脾气,我没指望能劝住你,我只是可惜你,明潇即使能活过来,以她的身体状况也不过半年时间了。陆一品当年做事缺德,我明知道也没拦着,我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打小我最赏识你,你本天赋超绝,是百年也见不到的根骨,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么断送自己。”

平九将脖子上的白玉葫芦摘下来同样摆在桌上,平静道,“薛老怪,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瑞王跟我八字不合,让我不想死就有多远躲多远,我早先什么打算都做好了,人活到这种境地,哪怕是一死百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最不愿负的竟会是他。”

薛老怪盯着平九,“你要回去?”

平九不再做停留,提剑转过身,那目光沉淀出凛冽又逼人的神采,他道,“眼下我不过几日,人一死就什么也没了。”

平九走到门口,背影决绝笔直,声音轻散的如同夕阳下的薄烟,道,“我本来也没什么能留给他的,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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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没有一个春天是这样的。

动荡,混乱,锦旗立在尸体堆成的山上,傍晚血色的残阳挂在半边天上,满目云丘都是赤红色,土壤里浸透了血气,分不清人还是野兽在嘶吼。

回程用了一日的时间,此时战局已经全面打响,双方死伤惨重,正是最后决胜负的关头。

平九站在山丘上,遥远的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隔着大片尸体对阵冲锋,随后目光便直接锁定在焰煌最核心的位置上,即使离的远,辰昱的身影仍旧好辨认,他骑着马,暗红色的战袍随风鼓起来,凌烈且稳重,他在冷静的审视这个战局,又好似在等什么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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