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谦注意到了,姜芜说起这个的时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悲伤,反而异常冷静。
“你什么都不用管了,就先回去吧。”
直到听到这句话,梁谦脸色僵了僵:“阿芜,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我们一起……”
“梁谦,”姜芜打断了他,“明珠一个人在家里,你还是擅离职守。若是以后被追究责任,明珠该怎么办?”
梁谦被说得一时无言:“我……”
“京城的形势你不了解,来了又能如何?”姜芜开始放缓了语气,她拉住了梁谦的手,几乎是在哀求了,“你就先回去吧。”
被拉住手的梁谦沉默了好半天,他没有回答姜芜的问题,而是突然抚摸上了她的脸。
“这是怎么弄的?”
姜芜目光闪躲了过去:“就是……不小心划到了。”
梁谦或许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但一定是了解她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说谎,可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追问下去。
“我看一看,好不好?”
凉亭里的晚风,将属于梁谦的气息都吹了过来,那依旧是能让她心安的存在。
想到楚凌不在这里,她到底是妥协了,没有出声。
梁谦的手慢慢揭开了姜芜脸上的纱布,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能让人想象出,当初是怎样的狰狞可怕。
姜芜感受到男人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抚摸到了那伤痕上面。
他们原本是并排坐在凉亭旁边的长木凳上面的,梁谦突然转过了身子,看着他骤然接近的脸,姜芜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男人的唇贴到了那伤痕之上。
很轻,又很快地离开了。
“阿芜。”他的声音,仿佛是在叹息,“我知道我没本事,在你最难过受委屈的时候,不能在你身边安慰你。在你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话里的苦涩,仿若浸透到了姜芜的心里。她对着男人因为悲伤开始泛红的眼眶,鼻腔也酸涩得想要流泪。
“可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守着你,只是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也行。阿芜,我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姜芜知道他的固执。
她所有想好的说辞,在这张自己爱着的脸面前,都说不出口。即使她知道,说不出口,其实对他,更为残忍。
“你先走吧,我想静一静。”
姜芜把他赶走了,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一直坐到了夜深人静,才终于往房里去了。
房间里没有掌灯,从外面看是黑漆漆的,就像她的人生似的,姜芜想着,这个与楚凌有关的房间,让她厌恶至深。
刚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一只手突然从里面伸出,将她一把拽了进去。姜芜被狠狠抵在了瞬间关闭的门上。
“倒也还知道回来。”黑暗里,楚凌的声音带着冷笑,“我当真以为,你们夫妻二人,要小别胜新婚了。”
带着浓浓醋意的话一说出口,楚凌自己都愣了愣,好在黑暗将他的表情都藏了起来。姜芜更是没有精力去分辨他的话,她只有对楚凌的愤怒,自己明明都那么求他了,不要让梁谦进京,为什么梁谦还是来了?
然而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一把将她脸上的纱布扯开。
其实那里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姜芜是故意每日都继续盖着的。
楚凌的唇落在了上面。
跟方才梁谦带着怜惜的蜻蜓点水一吻不同,这个男人就像是疯狗一般,在那里的皮肤处啃咬、吮吸。
这不像是那个平日里总是淡定从容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楚凌自己也意识到了。
有什么在失控。
在看到那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男人的唇落在姜芜的脸上的时候,那种失控感,就无法抵抗般地席卷而来了。
他好像无法容忍这个人被别人染指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焦躁。
“我没有与别人共用一个女人的习惯,”楚凌摩擦着姜芜被亲过的地方,就仿佛是要摩擦掉脑海里的两人那个亲密的画面,“不要让他再碰你。”
姜芜听出来了,那话里带着杀意,不是针对自己的,而是针对梁谦。所以哪怕她真的很想问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到底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说了一声好。
乖巧又顺从的模样,抚平了一些楚凌心中的戾气。
但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说着,还不够。
他顺从本心,在黑暗中噙住了女人的唇,妄图索取更多,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就算是梁谦光明正大又如何?她还是只属于自己的。
然而跟刚刚的顺从乖巧不同,这次,他感受到的抗拒,甚至是比以往还强烈的抗拒。
姜芜的手拼命地想要推开他。
这算什么?梁谦就在不远处的某间屋子里,她跟楚凌在这里做这种事情?算什么?
见怎么都推不动,姜芜狠狠咬住了男人。
然而让楚凌松开的并不是那疼痛感,而是在血腥味之前,蔓延进了嘴里的泪水的咸味。
他松开后,女人果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抓着自己胸口的衣物哀求:“至少梁谦在这里的时候,求求你了,不要做这种事情。”
明明咬自己的时候那么凶狠,这会儿又用着那样软绵绵的语气,让楚凌满腔怒火除了沉默外无法发泄。
好半晌,他才终于开口:“我不喜欢被人忽视,如果再有下次,你的目光在落到除我之外的人身上,我就不会这么轻易罢休了。”
比起狠话,倒更像是妥协。
他说完这话就离开了,只留下劫后余生般的姜芜顺着门框滑倒在地。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送回梁谦。
第65章 金丝笼(十)
翌日,姜芜去母亲那里的时候,梁谦也在那里。
那两人正在交谈,看着氛围还不错的模样,姜母脸上更是带着笑容。
“阿芜。”梁谦见了她就起身迎过来了,只是大概顾虑着姜芜对他冷淡的态度,离姜芜还有些距离便停了下来。
在他转身以后,他身后的姜母笑容就僵了起来,显然,面对这个自己愧对的女婿,她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姜芜的目光看过去,她便赶紧以眼神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姜芜这才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梁谦。
跟梁谦不能硬来,他虽然听自己的话,但这种情况下,姜芜设身处地地想,能想到他是无法安心离开的。
所以她今日态度缓了许多。
“你来看母亲吗?”
几步之外的男人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表情,这让姜芜想起成亲前自己第一次亲近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诚惶诚恐得像是得到了什么恩赐一般。
明明他也是多少闺中女子属意的梦中情郎。
耳边再次回荡起那日大姐的话。
红颜祸水吗?若他真的因为自己受到了什么意外……
“是的,”梁谦的声音传来,他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方才与母亲说了几句话。”
姜芜点头,也跟着落座了。
想到昨日与梁谦在一起时做了什么,楚凌都能知道。她特意挑了相远一些的位置。
三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姜母露出疲惫的姿态,梁谦便马上告辞。
“岳母大人还是先好生休息,小婿明日再来看您。”
姜芜与家里人的关系向来说不上多亲热,中间都是梁谦调节居多,一直以来对这一家子也是没话说。
姜母心中有愧,表情更是忧愁了。然而只当她是家里遭逢大变才会如此的梁谦也没有多想,在出来了房间后,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姜芜。
“阿芜。”
姜芜脚步放缓了一些:“嗯。”
“我昨日想了想,”梁谦与她并排走着商议,“楚大人与我们毕竟是非亲非故,他已经帮了这么多忙,一直麻烦他也不好。所以我另找了住处,安静,很适合岳母大人养病。”
梁谦说这些,完全没有“自己的女人还要别的男人照顾”这种没用的自尊心,他只是猜着楚凌是看在白苏的面子上,对落难的姜芜出手相救。
岳母大人的病需要静养,可寄人篱下,到底是不自在,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提议。
连姜芜都有些意外他动作这么快:“你才找的吗?”
听她这么问,梁谦嗯了一声:“正好,我在京城有之前一同入榜的同年,替我留意了一番。我去看过了,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定金我也已经交付了。”
姜芜的手微微捏成了拳,梁谦说的想要帮自己,显然不是说说而已,他们也就重逢了一日而已,可他已经连住的地方都已经找到了,不用想定是昨日就连夜忙活了。
思绪在那一刻乱极了,她却不得不拒绝:“这里住得也挺好的。”
她说得有几分迟疑,姜芜其实也不想梁谦住在这里。日后他若是知道了自己与楚凌的关系,再想起今日种种,该有多恶心。
想到恶心这个词会被他用在自己的身上,她心中猛得一阵刺痛。
“阿芜。”梁谦的声音将姜芜的心神拉了回来。
姜芜转头,只看到了他关切的脸:“没事吧?看你表情不太好。”
“没事。”楚凌那边不好说,姜芜心里犹豫着不敢答应,可看着这个眼里全是自己倒影的男人,她后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梁谦还在继续劝她:“到底是别人的府邸,总归是不方便的。”何况他知道姜芜这人并不是喜欢受人恩惠之人,“我此次来带够了钱财,足够找个地方,让母亲好生修养了。”
姜芜知道大概只有让他安心了,他才会同意离开,于是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同意了:“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也叨扰了楚大人这么久,该与他道个别的。”
梁谦狠狠在心里松了口气,回答说这是自然。
梁谦那同年也是在找好了房子后,才知道自己这位朋友的妻子,竟然就是前段时间京城疯传的那位楚大人的“金屋藏娇”。
他心里直犯嘀咕,想要提醒,却又心知这话可不能乱嚼舌头。况且,当日那事,最后是以皇帝罚了青阳公主为结束的。所以楚大人与那位夫人,很大可能还是清白的关系。
于是他也只能尽力提醒还是尽快搬出来好,甚至安排人去将院子打扫了出来,还表示愿意提供马车或是人手等。
梁谦自然是千恩万谢。
他原本是觉着像姜芜说的那样,还是要当面与楚凌道谢告别了以后再走,但楚凌当日没有过来,他在朋友的再三催促下,先将姜母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