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虽然不是太好,但看到他就好上了不少,姜芜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明珠呢?我不是让你将她也带过来玩?”
“她等会儿就过来了。”
姜芜还惦记着那李家公子的事情:“她的婚事你可得上心,千万不要让她糊涂了。”
“夫人你也说说,你的话,她都会听几分的。”
姜芜笑:“我自然是会说的。”说话间摸了摸腰间的福袋,明珠替她求的平安符就放在了里面。
那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所以一直对自己孝顺。
上次这事情没有说好,这次见了面,无论如何也要好生说道说道。
明珠果然很快就来了,还带着那匹照夜玉狮子。
姜芜来这里也不是一个人,带着众多家仆,哪怕是都被她放去了外院,人多眼杂,也不敢与阳舟太过亲密。但是明珠是没关系的,那只是一个投她眼缘的女娃,她就算是亲近几分,也不会有人多想。
“夫人。”明珠一身白色男装,与那马匹配得紧,看得姜芜眼前都亮了几分,不得不说,除了因为是莫阳舟的女儿外,姜芜喜欢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京城中这样的女子太过少见。
“你怎么将它骑过来了?”
“夫人不是说您府里的那匹马,您还没骑过两次吗?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试试这个。”明珠一脸笑意地说道。
骑马这种事,姜芜已经好久没有尝试过了,也许是时机正好,她也难得想要放松一下,又或是明珠明朗的笑容给让她有了年轻的感觉,这会儿确实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她看向青阳:“要不要一起试一试?”
青阳懒懒地摆摆手:“我就不要了,好热,等会儿出一身汗还得洗。”
“懒得。”姜芜笑骂了一声后,就先进去换衣服了。
后山有现成的马场,姜芜换了一身相对方便的衣物过来,她确实有一些时日没碰过这个了,但之前说自己骑术一般,其实是有几分自谦的。
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之后,见着明珠眼里的惊叹,姜芜的虚荣心极大地被满足了。
“太久没骑了,”她勒着踏雪,悠悠地原地跨步,“生疏了不少。”
踏雪是这匹马的名字,姜芜也是才听明珠说的,还挺相配。
明珠好笑地看着眼前“自谦”着,但眉眼里都是得意的人:“夫人真是让我意外,原本还想着今天要放水呢,看来是我夜郎自大了。”
“那哪能跟你这个马赛头筹比,放水还是得放的。”说着也不等明珠上马了,一扬鞭子,踏雪便飞奔出去了。
明珠也没急着上马,她站在原地待了有一会儿。
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是在逃亡中度过的。不管是跑、骑马、游泳,也不管是在街头小巷还是山地丘陵,她没有一个不擅长的,因为一旦慢了下来,失去的就是生命。
所以她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赢过那些京城的公子哥们。
女人骑马的背影已经消失了,明珠嘴角的笑容却还没有消失。
她转头往父亲那边看了一眼,莫阳舟也正在盯着姜芜离开的方向,明珠大概是有几分懂了,父亲应该与自己也一样的,他们漂泊得太久了,可这个女人,却让他们有了家的安定感。
她不再多想,亦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
这个季节的风吹在脸上并不会觉着刺骨,反而舒爽。
姜芜骑得很快。
此刻,没有面对楚凌时的压力,没有丞相夫人这个身份的禁锢,她在这样的策马奔腾里,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
没过太久,身后就响起了马蹄声,她侧头看过去,是已经追过来的明珠,不由地笑:“你可真是厉害。”
而且她知道,明珠这还算是保存实力了,于是又提升了一番速度。
明珠在她的脸上,难得捕捉到了真正的笑容,她上次看到她这样的笑,还是这个人与她儿女在一起的时候。
那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也可以带给她这样的笑。
而且她的儿女会让她伤心,自己却不会。
女子的心因为这样的念头而隐晦地雀跃着。
她也同父亲一样,在渴求着这个人。
突然,只听一声急促的“吁”,明珠看过去,是姜芜马下不知从哪窜过来了一只小兔子,她大概是下意识就紧急地拉动缰绳,却无法控制好同样受惊了的马。
明珠目光一凝,立刻飞身,舍弃了自己的马,轻功一个跳跃就落在了姜芜的身后。
她从背后拉住缰绳,两人合力,才算是没出什么意外。
姜芜惊魂未定,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受了惊早就跑掉的兔子,着实恼火得很:“这群下人,怎么看管的马场?”
其实这马场毕竟是在后山,出现这种情况也无可厚非。
明珠向来不喜这些有什么事就责怪下人的主子,可如今看着姜芜气鼓鼓的样子,只觉着好笑。
姜芜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被明珠搂着的感觉还真是新鲜,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明珠,你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功夫呢?”
她背对着明珠,自然是没有看见明珠僵了一下的神色。
明珠咬唇,方才太着急了,居然不小心暴露了。
可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姜芜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也好,你一个女孩子家,有功夫傍身,也让人更放心一些。”
踏雪已经慢悠悠地在往回走了,明珠因为她的话微微愣神,她居然真的只是庆幸,而并没有怀疑别的什么。
她抿了抿唇,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傻子。”
姜芜确实没有想太多,可能明珠这样的形象,在她的眼里,就算是会功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她反而放下心来,明珠这样成天在外面跑的女孩子,可不是得会点功夫才让人踏实。
“对了,”姜芜又想起来了,“你与那李家公子最近怎么样了?”
明珠想了想,自己最近忙,好像都没什么时间去见他。
但是话说出来的却是:“他最近应该比较忙吧,我们没怎么见面。”
姜芜一听就想起了上次那李夫人说的什么在家读书,一时间生怕明珠被骗了:“忙什么能连面都见不到?要我看,这是没对你上心。”
“不是的,”明珠认真替“心上人”说话,“他确实是太忙了,这不是来年就是殿试了嘛,书上都说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姜芜心里已经在说她是傻子了,可又没什么办法,这事急不来,情窦初开的丫头,这会儿要是棒打鸳鸯,还不知道她要做出什么反抗的事情来,只能叹了口气,想着以后再徐徐图之。
两人同乘一匹马回来,惹得在一边休息地青阳打量得目光看过来。
姜芜倒是没觉得什么,在她的心里差不多就是把明珠当做女儿了,于是下了马还亲昵着拉着明珠往这边走。
莫阳舟的视线在两人牵着的手上逗留了片刻,便将一早放凉的水递过去。
“喝口水歇一歇。”
姜芜没客气,端过水一饮而尽,又接过手帕,一边擦汗,一边与青阳说着方才的惊险。
“你真应该也试一试的青阳,累是累了点,但累过以后,可是浑身舒畅。”
青阳似乎不太能提起兴致:“我是受不得累。”
“你这样会老得快的。”
这话可惹得青阳手中的瓜子壳就这么扔了过来:“没一句好话。”她顿了顿才又问,“不过,你知道楚凌这次是出去干什么了吗?”
“不是说平叛去了吗?”姜芜已经坐下了,“也不知谁那么倒霉不过可让我清闲几日了。我们中午吃什么?”
她不太想提起楚凌,更何况阳舟父女二人还都在这里呢,于是简单地回答过后就转移了话题。
青阳倒是也顺着就说了,一行人一天下来也算是愉快。
然而夜里,姜芜哪怕是累了一天,这会儿依旧是睡不着。
跟楚凌的关系就像是一个死结一般,她实在是找不出关键的点在哪里,原本想着的楚嫣回来自己就能轻易和离,如今却全然脱离了计划。
他为什么非要把正妻的位置给自己?
因为这个问题,姜芜这已经是连续好几日了,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正想着的时候,隐约间听到了外面一阵阵笛声。
她其实说起来并不是什么附庸风雅之人,可也不知为何,只要是关于莫阳舟的,姜芜就总觉着自己能品出几分味道来。
就像是现在,缠在笛声里的某种思念,让她无法再安心地待下去,悄悄借着微弱的灯光下床,披了一件外衫,没有惊动在门口打瞌睡的守夜丫鬟就出去了。
这别院的房契是姜芜拿着的,她年年夏日都会来这里避暑,自然对路也熟悉,很快就寻着笛声的方向,找到了亭中吹笛的人。
月下凭栏处的男人,一身白衣恍若要羽化登仙,悠悠笛声带着诉不尽的愁思向她包裹而来。
姜芜抓紧了一些自己的外衫,一直到笛声终于停下,莫阳舟转过身看过来的时候,大概是看到了女人眼里还未隐去的歉意,眼里带上了温柔的笑。
“夫人还没睡吗?”
“你不也是吗?”
莫阳舟看向手里的笛子:“我只是想着,今日还没有单独与你说说话。”
姜芜看他垂眸时透露的一副无言的落寞,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吃这一套?招招手就让他坐过来了。
莫阳舟抬头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月色的原因,她觉着莫阳舟似乎长得要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好看,清冷与温柔在他的身上揉捏得恰到好处,属于越是仔细看,越是会着迷的类型。
“明日我们去后山,”她笑,“今日骑马路过的时候,我见花都开了,我们去走一走。”
莫阳舟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勾住了姜芜的手指:“是因为觉着对我愧疚吗?”
姜芜手指颤了颤却没有拿开,她听着莫阳舟无奈般地叹了口气:“夫人,你永远不需要觉着愧疚,我的存在,原本就是让你开心的,而不该成为你的烦恼。”
一开始是这样,但是现在,她不是在计划的余生嘛,那两人怎么能是这样的单方面的关系。
“不过……”莫阳舟话锋一转,“明日一同去后山走走,我还是求之不得的。”
姜芜失笑。
她的目光突然被湖边那点点光芒吸引,想也没想就从木艺上站了起来:“萤火虫。”
莫阳舟看她兴致颇高地去了湖边,也跟了过去。
姜芜最喜欢的就是夏夜里的萤火了,这会也没有团扇,便只拿手轻点着:“真好看,我已经剩不了几年喜欢了。”
莫阳舟疑惑:“为什么?”
“这是小姑娘才喜欢的东西,”她老成地叹口气,“我已经老了。”
莫阳舟被说得哭笑不得。
可那被萤火的光芒映照的女子,却并不会让人与“老”联想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