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季冷凝眉:“你认得这位姑娘?”
蓝修谨刚要说自然认得,可很快意识到如果这样说会被利用威胁,当即冷冷道:“圣上下令封禁京城已有数日,你们竟妄图出城?来人,将他们拿下——”
周围的官兵立即向马车靠拢。
季冷一凛,喝道:“且慢!这位大人,在下不该失手伤了你,但此间必定是有所误会!”
那方,蓝修谨道:“什么误会?本官听你口音并非京城人士,身怀武艺还私带刀剑,必是心怀叵测之徒——”
蓝修谨原为大理寺正,是负责大理寺案件审理的官员,今日到这北城弯子也是因为近日有富贵人家发生了财务失窃,所以前来查案,此时见季冷身带利器武艺不俗,立即便怀疑上了,但看他冷毅的表情和行走说话的细节,却像是出生军中,并非寻常江洋大盗该有的样子。
可即便不是江洋大盗,也必定不是寻常百姓。
那日蓝烁也跟他暗示过如今京中的情形,自然是半个可疑人等都不能放过了,更何况,梦琪还在他们手中,一个姑娘家,在这两个大男人手中这么久,他简直不敢想象!
“来人——”蓝修谨下令,“将他们拿下。”
季冷一面冷冷逼视着不断靠近的官兵,一面低声询问马车内的萧明谦。
“主子,怎么办?”
车内,钱公子本就神色不好,看向一旁呆滞女子之后神色愈发的阴郁起来,这个女人……若非是她忽然被认了出来,他们也不会被这些人拦截。
此时若是显出身份,自然眼前所有麻烦就迎刃而解,但势必要留在京城,他不能留在京城,笑玉已经快到睢阳了,他一定要亲自去迎她,这是他答应过的。
忽然,钱公子直接将女子推了出去。
季冷立即明白什么意思,长剑驾到了江梦琪的脖子上,他果然看到,那大周官员脸色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是震怒,是惊恐。
蓝修谨道:“你们想干什么?”
季冷道:“放我们出城,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子。”
蓝修谨面色微变,“岂有此理!”没想到自己一点点的关心还是被这些人看破。
季冷又道,“快让开!”剑尖已经在江梦琪的脖子上划下了一道血痕,而江梦琪眼神呆滞,什么反应都没有。
蓝修谨慌了,“别伤她。”深邃的眼眸动了动,蓝修谨忽道:“你可知这姑娘是何人?”
“与我无关。”季冷说罢,再次冷喝一声,“快让开!”
蓝修谨道:“她是华阳王妃的表妹,你不要伤她,别的都好说——”
机敏如季冷,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拖延时间?他也不理会蓝修谨的话,只道:“到底让不让——”话音落,江梦琪纤细莹白的脖子上,又是一道血痕,那些血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住手!”这次蓝修谨是真的慌了,“好,只要你不伤她,本官就想办法让你们走——”
季冷眯起眼睛:“什么叫想办法?”
蓝修谨道:“我只是五品大理寺丞,封禁城门是华阳王亲自下的命令,我无权干涉,也没有权利让金甲卫开门。”
季冷扫过外围那些手执长剑的金甲护卫,靠在马车前,等着扯内萧明谦的指示。
萧明谦既然准备今日出城,必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抬了抬手,正要发动命令让事先埋伏好的死士杀出城门去,远处,忽然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听那声响,该是一个二十人的马队。
萧明谦忽然皱眉,直接握住了手。
顷刻,白月笙带着战坤便到了城门前,他的视线,直直的落到了门口被包围的那辆马车上,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蓝修谨跟前,“蓝大人如何?”
蓝修谨的伤口还在渗血,摇头道:“老臣没事,梦琪……梦琪在他们手上……”
“本王知道了,战坤,先送蓝大人回府并传太医好好照看。”
“是!”
蓝修谨被战坤扶住,还忍不住道:“梦……梦琪……”二妹和母亲都因为江梦琪的事情担忧难过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也不能出任何事情才是。
白月笙握了握蓝修谨的手,道:“小婿明白。”
蓝修谨怔了一下,忽然就安了心。
战坤送蓝修谨离开之后,白月笙慢慢转眸,视线冰冷,看向了威胁着江梦琪的季冷,“将她放了。”
季冷怔了一下,手中剑握的更紧了一些,“你便是华阳王吧?”
“你伤了本王岳父这笔账,本王待会儿再跟你算。”白月笙并不理会季冷,转眸看向那朴素的马车,“凌王殿下,别来无恙。”
半晌,马车车帘未掀,露出了一章冷峻而英毅的脸,萧明谦起身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那穿着月白色软甲的俊朗男子,如同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一片流云,眸光深沉而淡漠,棱角分明的唇瓣微微弯出一个半官方的笑容……
“几年不见,华阳王风采依旧。”萧明谦即便是此时身着素服,依然掩盖不了他周身高于常人的气质。“今日本王有要事必须离开京城,还请华阳王通融。”
“哦?”白月笙挑眉,“那真是不巧,近日城中有寒热疫症流传,为防外泄所以必须封禁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相信凌王殿下不会让本王难做才是。”
萧明谦眯起眼眸。
他这几日也曾暗中让人查探过,城中诸多动作的确像是抵抗管制瘟疫的样子,但他没想到白月笙竟如此坦然便承认了,言下之意,他是走不了了?
“抱歉。”白月笙淡淡道:“来人,请凌王去国宾馆休息。”
“是!”周围金甲卫高声应,这一声喝声震天,萧明谦哪有拒绝的立场?
季冷收起长剑,习惯性的推着江梦琪跟上了萧明谦。
“等等!”白月笙道:“此女原为我家王妃表妹,如今就不劳烦王爷了。”
说着,战坤等人上前,要人的姿态明显。
萧明谦在京中蛰伏多日,当然也是查到了江梦琪身份的,冲季冷使了个眼色。
季冷便将人放了。
*
靖国公府
战狂将蓝修谨和江梦琪的事情禀告了蓝漓知道。
蓝漓面色微变:“父亲受了伤?伤势如何?”
战狂忙道:“王妃放心,那凌王的护卫看来并非有意伤人,蓝大人只是皮外伤,休息几日便会好。”
蓝漓松了口气,“那便好,江梦琪的情况如何?”
战狂道:“还是和丢失以前一样,王爷怕送去蓝家之后再出意外,所以将人放在了王府,安排了院子住着,请了蓝家二姑奶奶和蓝老夫人前去看了一次。”
蓝漓彻底放下心来,不得不说白月笙的安排很周到。
战狂道:“如今虽然是特殊时刻,但北狄凌王是贵客,还需招待,王爷说等他安顿好了国宾馆的事情便来看王妃。”
“嗯。”蓝漓轻应了一声,道:“你去吧。”
“是。”
战狂躬身退了下去,一旁,彩云脸色有些怪异,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帮蓝漓磨墨。
蓝漓记录着最新的疫病情况,很快发觉彩云心不在焉,心头不由叹了口气,江梦琪回来了,柴宁的心又到了她的身上去,彩云又怎么能不心事重重?情之一事当真也是复杂难懂。
两个时辰之后,陆泛舟亲自将药材送到了靖国公府。
如今张胜被暂时看管,靖国公府所有治理瘟疫和管束这些太医的事情全部落到了蓝漓的身上,自然也包括接手药材的事情。
陆泛舟穿着暗蓝色的官服,眉目带着几分肃然之气,行走之间官员威仪尽显,和他平素那副似笑非笑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蓝漓不得不说,这个人正儿八经起来的样子,也的确像个好官。
陆泛舟上前,十分礼数周全的道:“下官参见王妃。”
“免了吧。”蓝漓瞧了他一眼,道:“上次的事情,多谢陆大人帮忙了。”这是蓝漓早产之后首次再见陆泛舟,她也没忘记当初自己情殇之际,是陆泛舟当机立断帮忙将她带到了陆家别院。
陆泛舟笑道:“王妃客气了,路见不平,无论是谁陆某都会出手相助。”
蓝漓挑挑眉,她忽然觉得陆泛舟今日对她很是疏离。
当然,她和陆泛舟只是点头之交,平素便不亲热,但原来的时候,陆泛舟对她可没这般冷漠,今日的冷漠,甚至还带着几分刻意规避。
为什么?
蓝漓想了想,道:“当时是在烟雨楼的门口,陆大人却不进烟雨楼,反而舍近求远要到陆家别馆去,莫非是觉得烟雨楼中不安全么?”
陆泛舟笑的冷淡无味,“王妃说笑了,烟雨楼是王妃的地盘,怎会不安全?下官当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王妃不必介怀。”
“当真。”
“比真金还真。”
蓝漓笑而不语,心中暗道,信你有鬼,这个比狐狸还精一百倍的男人,绝对早就知道烟雨楼中不安生,这才将自己带到陆家别院。
他是知道几分玉海棠的心思吗?还是……
蓝漓想了想,又瞥了陆泛舟一眼,陆泛舟正看着那些太医来来去去皱着眉,蓝漓便也不打算和他废话,转身去看那些新近送来的药材。
陆泛舟站在一边儿上,瞧了一会儿之后,默默回过头,视线不由自主便落到了蓝漓身上。
自从那次救蓝漓之后,华阳王白月笙看他的视线总是让人——一言难尽。
那是一种探究,怀疑,还带着几分莫测的眼神……
先前蓝漓早产那日将他错认成了别人,后来白月笙又用这种眼神看他,陆泛舟便下意识的觉得,也许他这张脸犯了什么错,会引起白月笙和蓝漓的不适。
他虽我行我素胆大包天惯了,但白月笙这个人嘛……能不招惹自然是不要招惹,所以他要跟蓝漓“保持距离。”
可是蓝漓今日见他的样子分明也没什么差别,那那日那声“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蓝漓抬头,正巧就察觉到了陆泛舟的视线。
陆泛舟若无其事的别过眼,一点也没有因为偷窥被发觉有所局促。
蓝漓挑眉。
一旁,彩云低低耳语道:“小姐,我们让人从卞南收的那部分药材……”
原来张胜曾说过京中有部分药材不够,但是京城封禁出不去,蓝漓便传信常礼从卞南采买了一些,如今还未到京城,陆泛舟却把药材买到了?
蓝漓狐疑的看向陆泛舟。
卞南是离京城最近的药材采买之地,自己也是事发第一时间便传信采购,陆泛舟的人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比她的人跑的快才是。
如此说来,陆泛舟这样的快只有一个可能,他早就备好了药材,为什么,是早就知道京城要发生瘟疫吗?
想到这个可能,蓝漓的视线有些莫测,别有深意的看着陆泛舟。
陆泛舟眸色如常,带着两分笑意:“虽然下官这张脸长得尚可,但王妃看的这样……复杂难懂,要是给有心人看到了,怕是下官要解释不清了。”
蓝漓怔了一下。
陆泛舟已经收敛了方才戏谑,客气的道:“好了,药材已送到,下官还有别的事情,先告辞了。”
“等等!”蓝漓忽然开口,不知为何,她觉得陆泛舟应当不会是那种祸害无辜性命谋取私利的人。
“王妃还有何事?”
蓝漓问道:“你这药材从何处采买的?”
“陆家药铺。”
“哪个陆家?”蓝漓微怔。
陆泛舟笑:“我家。”
“陆家何时开的药铺?据我所知,陆家不曾涉猎药材生意。”
“哦。”陆泛舟淡淡道:“昨日开的,名叫德善堂,请了医宗封少泽坐堂看诊,王妃也是医中圣手,以后有机会,还要请王妃多多指教。”
“小姐!”彩云拿了药材单据过来,蓝漓随便扫了两眼,忽然眯起眼眸,看向陆泛舟,道:“这就是卖给朝廷的药材?”
陆泛舟神色如常,还带着几分笑意:“非常时期,药材的价格自然也不同。”
什么不同!这张单据上显示,抵抗瘟疫常用的这几种药材竟然比市价高出了一半不止,这个男人自卖自收还大言不惭,投机倒把发这种财,简直就是——
“奸商!”
陆泛舟挑眉,“多谢夸奖。”
蓝漓差点吐血,上次蓝烁说起工部侍郎举荐一事,她尚且觉得陆泛舟是欣赏蓝烁的能力,所以才推举他,此时蓝漓忽然觉得陆泛舟这个家伙搅浑水不嫌事大根本就是故意的!
方才筑起的陆泛舟的巍峨形象在蓝漓心中忽然倒塌,蓝漓咬牙道:“陆大人果然与众不同,蓝漓受教了。”
“王妃客气。”陆泛舟说罢,笑道:“此间若无事,陆某就先告退了。”
一个“滚吧”在舌尖儿上打转好一会儿,蓝漓还是说不出来,哼道:“随你。”
陆泛舟离开了好一会儿,震惊到的彩云才回过神,“小姐,他方才的意思是或,他自己开了个药铺把药材卖给朝廷还乘机太高了一半的价格?!”
蓝漓点头,而户部本就在他控制之下,那些虾兵蟹将门根本不敢多说什么,自然全部照办。
这个男人,真的是……
彩云忽然低声道:“小姐,千烟好像来了。”
蓝漓手下一顿,吩咐道:“你盯着他们分拿药材,我去休息一下。”
“好。”
蓝漓入了小院厢房,之后,淡淡道:“出来吧。”
千烟从帐幔之后现身,“阁主。”
“说说吧,怎么了?”
千烟道:“沁阳王将玉海棠放在了府中,说是照顾,实则是斩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如此来看,这疯鼠之事,必定是玉海棠所为,但经过属下查探,玉海棠并非独自行动,似乎还有帮手。”
“哦?”蓝漓心中也早知必定与玉海棠拖不了干系,但对这个玉海棠的帮手还是很好奇的,“是谁?”
千烟从怀中拿出一颗碎成两半的紫色珠子。
蓝漓瞧了一眼,“紫龙晶?”
“这是我在卖出假龙骨的叶家药铺附近发现的,是不是叫做紫龙晶属下并不知晓,但属下最近在沁阳王府附近也发现了这个,这个东西似乎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蓝漓端详了一会儿,道:“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玉海棠,最好是能找出她那暗中的帮手来……对了,封少泽与陆家之间,是否做了什么交易?”
封少泽身为医宗,医术高超,即便是在叶家的时候,都为坐堂看诊,怎的忽然就被陆泛舟收了去?
以她对陆泛舟的了解,若非拿住了封少泽什么把柄或者封少泽有求于他,绝对不可能就犯。
千烟道:“叶家大小姐在刑部受了刑,已入宫好几日了。”
蓝漓微怔,莫非这个封少泽对叶静美……
“阁主若没有别的事情,属下告退。”
蓝漓回神,“你先去吧,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来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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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推荐的日子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