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尊佛似的一动不动,陈弛让也懒得废话了, 吆喝两男的下属过来:“你们老板想找你们喝酒。”
这两男的喝得上头,一听顿时兴奋, 也顾不上害怕冷着脸的路靖则,架着老板去了旁边的小桌上坐着。
路靖则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
温迎已经停止了咳嗽, 脸颊通通的,看着无助又无害。
陈弛让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带着志在必得的眉眼,和张扬侵蚀的气息。
他嫌弃地将眼前的餐具拨开, 腾出一块儿干净的空地。
单手撑着太阳穴上,转头看着她局促的神情,似非似笑地吐出三个字。
“温老师。”
“……”温迎喉咙一痒,又猛地咳了几声。
他干嘛学着别人这样叫她啊!
正儿八经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偏偏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陈弛让笑了笑,声音凑着她脸颊压来。
“谈谈?”
温迎的脸更红了,右手狠狠地掐着左手。
“陈弛让你有病?”路靖则端着酒杯走来,目光阴恻恻地下沉,“花狐狸一样发什么疯?”
温迎一愣。
“……”陈弛让无语地抬眸,“你喝酒可真快。”
两个男性下属不知道被怎么教育了,此刻灰头灰脸地出了包间,向卫生间跑去。
“过河拆桥的东西。”路靖则骂道,坐在陈弛让旁边。
“中间人就要有中间人的样子,”陈弛让轻啧,“目的达到了就可以边上凉快了。”
“中间人虽然是中间人,”路靖则说,“但也怕有人骗子耍混,污染我的名声。”
“……”
在学校里,陈弛让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谁见了不是夸赞和尖叫。
温迎第一次听见有人和他这样呛声,好奇得睁大眼,缓慢地找回了冷静。
心跳声在喧闹的背景下显得微不足道,正如她此刻的脸红,完全可以推给喝酒。
“行。”陈弛让被气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那你说。”
他双手环胸,没骨头似的,一副“我看你要说出什么花儿”的欠揍神情。
路靖则总算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温迎身上。
此刻年轻的女生用双手撑在脸颊,瞳孔亮晶晶的,仿佛在看两人的闹剧。
路靖则又恢复成原本正经的模样:“温老师。”
“嗯?”换个人这样叫她,温迎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erste听说过吗?之前一直在和《典集》手游合作,后来独立出户,最新出的《疯狂字》就是他们开发设计的。”
温迎小小地迟疑了一秒,在陈弛让的目光下点头。
路靖则继续说:“虽然还是新公司,但领导人的能力……”
他瞥了陈弛让一眼,勉为其难:“非常优秀,加上kl的赞助,未来形势大好。”
陈弛让哼笑一声。
“我们从小知根知底,”路靖则实在不想说两人关系不错这句话,“某人很早就开始关注《物种之师》了,这次逮住我们签合同的空子,非逼着我充当中间介绍人。”
“别说得这么难听?”陈弛让拖着腔调,“我叫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当然这个情和理,包括不限于拿着路靖则小时候洗澡的照片来发朋友圈这种缺德的事。
路靖则斜了他一眼,冷呵:“我说完了,你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有啊。”陈弛让说,“只补充一句。”
温迎和路靖则同时看向他。
他笑了笑,单手敲着桌面,换了个慵懒随性的姿势。
“温老师跟我合作,我保证,能带领《物种之师》,超越《典集》的知名度和火爆。”
温迎愣了愣。
她想起大一那年,她作为初来乍到的新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茫然。雨幕屋檐下偶遇的男生在国旗下做演讲,吐词清晰,身侧议论不断。
她惊艳于他好看的皮囊,又沉底沦陷在卓越的人生中。
今天他的模样似乎与那天重合在一起。
还是那么的……狂妄。
狂妄得仿佛她不与他合作,就是她人生最大的损失。
“你继续吹。”路靖则轻嗤,明显没当回事。
陈弛让不置可否,漆黑的眸子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温老师,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合作?”
温迎条件反射撇开眼,甚至不敢看他。
喝酒原本就让她晕乎乎的,此刻更觉得呼吸闭塞,浑身难受。
好半晌。
她将目光看向自己指尖,小声而坚定地说:“不了,我们不和。”
陈弛让指尖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路靖则明明全程唱反调,但此刻听见这句话,也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温迎将杯中的调酒一饮而尽。
甜涩在唇齿中回荡,她舔了舔嘴角,因为酒精变得大胆:“我现在很忙,上课,画画,忙着找工作,现在还要服务影视改编。”
这些她没有撒谎,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多完成一件事了。
“漫画也还没画完,我……”她快速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我现在不想卖……”
沉默。
一秒。
两秒。
漫长得仿佛在播放一部老旧的电影,与情绪激动的酒桌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心跳刚开始急速,随着沉默的时间,温迎反而冷静下来。
凭什么他在她面前永远得意。
凭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永远可以得到。
《物种之师》现在的火爆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她日后还有很多选择的机会。
她才不要这么快就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陈弛让的指尖缓慢地摩擦在红酒杯边缘,肤色被暖黄的光线衬得格外通透,好半晌,才屈指轻轻地弹了一下。
“行。”
温迎一愣,朝他看去。
陈弛让歪着头回视:“今天原本只是来询问意向的,你现在不想卖不代表以后不想卖,我尊重你的想法,但不代表我放弃了。”
少年的瞳孔带着褪去青涩的稳重,又格外清澈明亮。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怀疑或者愤怒,反而激起了别的想法。
“温老师。”他尾音上扬,又是刚才那种勾人的错觉。
“我们,来日方长?”
“……”
温迎去了卫生间,陈弛让注视着她的背影,接收了来自路靖则的质疑。
饶是路靖则从小和陈弛让一起长大,今天也感到两次意外。
一次是陈弛让会遭受滑铁卢,一次是遭受滑铁卢的陈弛让居然一点儿脾气也没。
“人家都拒绝得这么明显了,你还这么不要脸的死缠烂打?”路靖则若有所思看着他。
陈弛让坦然地回视过去:“什么叫死缠烂打,能不能说得好听些。”
路靖则:“比如?”
陈弛让:“比如说我爱岗敬业,为公司未来不惜牺牲脸面。”
路靖则冷嗤:“我记得你的ip开发还有几个备选,现在就抛弃备选了?”
“毕竟是备选嘛,我这人不爱当渣男。”
“……”
“而且,”他恢复成懒洋洋的调子,欠欠地看向路靖则,“我好像没告诉你,温画家和我是同学关系?”
“?”路靖则说,“你不是毕业了?”
“所以我是她学长,这很难理解?”
“……”
“另外,林景安是她室友的男友,我们一直都,很,‘熟’。”
路靖则冷笑:“熟得很呐,熟到人家拒绝合作,说和你不和。”
“……”
哦。
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