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锦身上并没有穿龙袍,而是穿了一身玄黑的便服,视线在花枝身上打量了一番。“看来你这段时日没少吃苦。”他轻声开口。
花枝看着他愣怔了一瞬,片刻后才想起起身行礼。
看见她的动作,未等她跪下,顾长锦便出声说道:“不用行礼了,本来今日也不是以皇上的身份来见你的。”
花枝的动作顿住,不解的看着他。
顾长锦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你不知道皇宫里的事情,如今朕的权利彻底被架空,被太后软禁在寝殿内,吃喝都由外人送进去,半步都走不去,和你一样,朕也成了一名囚犯。”
花枝有些诧异,这些事情她的确不知道。
她奇怪的问道:“那皇上是如何到天牢中的?”
顾长锦在牢门外渡步到对面的墙壁边,抬手拍了拍,“皇族向来是非多,为了应对各种情况,皇宫中一直隐藏着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密道,贯穿了皇宫的每个角落,除历代继任的天子外,无人知晓。”
听他说完,花枝立刻惊恐的低下头,“皇,皇上......”
“别怕。”顾长锦看着她安抚的一笑,“朕既然说出来,自然是可以告诉你的,更何况只有天子知晓的这条规矩,朕早就破坏了,这条密道长夜也是知道的。”
花枝缓缓抬起头,沉吟半晌犹豫的问道:“皇上,民女不明白您的用意,为什么要告诉我密道的事情?还有,为什么要将我转送到天牢中?”
顾长锦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一步步重新走回到牢门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花枝。”
听到花枝二字,花枝再次露出诧异,嘴唇微颤着发出音节,“皇,皇上......”
顾长锦:“你的事情,朕都知晓,但那是你和长夜的恩怨,朕不想插手,现在是朕需要你。”
花枝:“需要我?”
顾长锦垂头,唇角紧抿在一起,眉头也轻蹙起来,“朕的病情你是知道的,从前朕并不报希望,可是你给郑太医的那个方子,的确缓解了朕的病情,朕贵为天子,却也是凡人,又怎会不想多活几日,更何况眼下朝中动荡不堪,长夜也陷在了苦难之境,此时若朕真的撒手人寰,蜀国改朝换代,受难的将是百姓。”
花枝听懂了他的意思,无力的垂下眼眸,“要让皇上失望了,其实民女的医术并不算好,给皇上的那个方子也是教民女医术的师父写的,如今他已不在蜀国,民女怕是......”
“不,你能救朕。”顾长锦沉声打断她的话,语气半点不给她否认的机会,“你能解开长夜身上的无解之毒,朕相信你同样能解朕身上的蛊毒。”
花枝唇角露出一丝苦笑,“皇上连这个都知道?”
顾长锦一阵沉默。
他的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花枝的一举一动,所以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但他并没有想过出手帮助花枝,甚至可以说,花枝今日走到这一步,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他派人打开城门,放走了贺悦城和陈念几人。
他要的便是花枝孤立无援,只有这样才能将她逼迫到皇宫之中。
花枝此刻也猜出了二三,看向顾长锦的视线多了几分凉意。
遭她责怪,顾长锦也不觉恼火,他自是知晓这一步走的有几分小人之意。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帮朕,是怪朕见死不救,还是因为恨长夜......”
不等他问完,花枝打断他的声音,“我只怪自己太傻,只恨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
从花枝的眼底,顾长锦看出了绝望。
到最后,她对顾长夜都恨不起来,所以她很绝望,好像也只有一死能带她走出苦海。
“朕想办法将你带到这里,就是想要给你条活路,花枝,朕知道你恨不起长夜,但有两个人,是你不得不去复仇的。”
闻言,花枝慢慢抬起头。
“宋婉思和夏禾。”顾长锦沉声吐出两个名字,“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来源与他们,温云歌是受了夏禾的蛊惑,才会酿成沈家的悲剧,后来夏禾又将此事的责任全部推卸在温云歌头上,这才又有了你们家的悲剧,如今你身上的悲剧也是他们一手酿成的,你就真的打算放过他们?”
花枝的眼眶红了一圈,眸底慢慢溢出恨意。
顾长夜恨她,是因为她的母亲杀了沈家。
她从前不知道此事,后来知道了,让她又无法恨顾长夜。
顾长夜背负着花家的恨意,她又何尝不背负着沈家一家子的恨意。
而所有悲剧的源头是宋婉思和夏禾,花枝的恨意就像是找到了可以释放的出口,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花枝,你来帮朕,朕需要你的医术和聪颖,朕也需要除掉他们二人,换天下太平。”
顾长锦的声音在耳边飘飘荡荡,花枝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不知道花枝的答案,顾长锦的脸色越渐阴沉。
来之前,他便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花枝。
若她执意不肯答应,那只能让她吃些苦头了。
就在他思忖着此事时,花枝的身体有了动作。
她费力的撑着身体站起,又缓缓屈膝跪下,清澈的眸底装满了冰霜。
似是经历了长年的风霜,她的眸底不再有少女该有的青涩阳光。
“皇上,您还记得,您欠我的一个愿望吗?”
顾长锦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愣了一瞬才轻轻点了下头。
花枝背脊弯曲,额头缓缓触地,“今日,民女想将那个愿望用掉。”
顾长锦:“什么愿望?”
花枝未曾抬起头。
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让她清醒了几分,这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她想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皇上,请赐阿奴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