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看着顾长夜幽深的眸子,像一潭墨色的湖水,一眼望不到底。 看着花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顾长夜的眉心缓缓松开。
良久,沉声说道:“还磨蹭什么?马上到书房。”
说完,他便负手转身离开屋子。
等到屋子里顾长夜的气息消失殆尽时,花枝的身体晃悠悠的向后倒退,一直到背脊抵在墙壁上,支撑着她整个人不倒下才停下来。
这样的报恩法子,实在太伤人,尤其是在花枝知道顾长夜心中已有一个人存在后。
她越发觉得自己不堪。
再怎么劝说自己,只要顾长夜想要,她付出一切都可以,可眼下顾长夜要她无心无痛的交出自己,她却不愿了。
良久,花枝换好衣裳,走到书房。
书房里,顾长夜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身姿挺拔,一丝不苟。
茶壶里没有热水,明显就是在等花枝。
花枝没有出声,低头在茶壶里放上新的茶叶,将泡茶用的清泉水倒入壶中,最后点燃小炉子,将茶壶放在上煮起茶来。
她以前不会做这些,顾长夜也不用她做这些,后来她被顾长夜强行调到书房侍奉后,特意找长柳教的她。
学是学会了,可她煮的茶并不好喝,茶叶的量她拿不准,火候也不准。
顾长夜的眼梢微微抬起,视线悠悠地落在花枝的背上。
她一身鹅黄色的纱裙,一半的发盘在头顶,另一半的发散落下来,落在背脊中央,身姿娉娉婷婷,如一朵娇软的小花,让人忍不住去采撷。
这让顾长夜想起昨夜。
她窝在自己的怀中,柔软的发丝贴在侧脸上,他忍不住抬手拨开,指尖刚好触到花枝娇嫩的肌肤。
这七年,她一直脏着脸,本以为会生的十分粗糙,却没想肌肤还是柔软的异于常人。
所有触碰过花枝的记忆,此刻涌上来,让顾长夜的眸色越发深起来。
茶壶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冒着泡,花枝心不在焉的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呆怔朝茶壶伸出手,手心一握住茶壶的把手,立刻被烫了一下。
她疼的嘴里发出‘嘶’一声,手下意识的一缩,茶壶便从手中掉落。
眼看着茶壶要落在地面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花枝向后拽去。
下一秒,花枝的背脊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而茶壶也掉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的四处都是。
花枝仰头向后看去,刚好看到身后顾长夜冷薄坚硬的下颌线。
“你是故意的?”顾长夜也低头看向她,冷声问道。
花枝不知所措的摇头。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他的视线瞥向地上的碎片,又低头看向花枝泛红的手心。
花枝的右手手心里有许多伤痕,全是过去做工时留下的。
顾长夜微微蹙眉,心头有些不舒服,转而想起刚才花枝被烫到时,自己几乎是立刻站起身,他就暗暗觉得懊恼。
自打皇宫一事之后,他对花枝的在意有些过头了,实在不该。
“王爷,我去收拾碎片......”花枝看着他弱声说道。
顾长夜本想象从前一样冲她发火,可眼下却挤不出半点火气,最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可花枝依然仰头看着他。
顾长夜皱眉,“看什么?还不去收拾。”
花枝的嘴唇轻轻翕动两下,良久才犹犹豫豫的说道:“王爷......您先放开我......”
顾长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圈着花枝的腰。
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绷得更紧,他冷哼一声,猛地将花枝推出去。
花枝并未多想,只在心里念着今日又让顾长夜不开心了,她当真是笨。
她蹲下身子,还未伸手将碎片捡起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王爷。”
顾长夜坐回到位置上,沉沉说道:“进来。”
李丛走进来,一眼便看见蹲在地上,准备捡碎片的花枝。
然后看向顾长夜,发现他的脸色紧绷着,看起来有些不悦。
李从心想,看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估计刚刚顾长夜定是刚对阿奴发完脾气。
见李丛定定地看着花枝,顾长夜眉眼更加不悦的沉下去,冷声问道:“何事?”
“哦,王爷 文身的事,有头绪了......”
说着李丛又瞥向花枝,不知她在这里,有些话是不是不方便说。
顾长夜猜到李丛的顾虑,也看向花枝。
“你出去吧。”
花枝扭头,指着地上的碎片,“那这个......”
“不用管了,出去!”
顾长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花枝急忙站起身,低头离开书房。
等到书房的门合上,顾长夜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偶尔觉得花枝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精心筹谋的手段,偶尔又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多的心机。
最可恨的是,他开始分不清真假了。
皇宫之事,她出现在皇上面前,难道真的并非她所愿?
“王爷。”
李丛的声音将顾长夜的思绪唤回,看向李丛时,顾长夜的眉眼已经恢复往日冷淡。
“说吧。”
“暗卫们拿着那个刺客身上的纹样四处查探,最终摸到了......鬼市那里。”
“鬼市。”顾长夜沉声重复一遍这二字,眉头紧皱起来。
鬼市背后的人一直很神秘,此前顾长夜也派暗卫去摸过鬼市的底细,但很多线索中途便莫名的被切断了。
有传闻说鬼市背后的人同皇室有关联,顾长夜觉得此言并非空穴来风,鬼市明明做着见不得光的买卖,却依然能安稳这么久,定是有个拥有滔天势力的人在背后护着。
“线索到鬼市就断了。”李丛有些泄气地说道。
顾长夜点头,神情上倒也没有什么波澜。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个躲在暗地里的人,没有那么好抓......
......
花枝垂头丧气的走在长廊上。
她越是想对顾长夜好,处理好二人莫名矛盾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越是冰冷僵硬。
“阿奴。”
花枝抬头看向叫她的人。
路嬷嬷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蔼地笑着。
看见路嬷嬷,花枝急忙低下头,迎上去恭敬地说道:“见过路嬷嬷。”
她的样子比昨日多了几分恭敬,少了几分亲切。
路嬷嬷微微蹙眉。
这个孩子看起来和其他下人不一样,别人虽是下人,可大多每日笑呵呵的,哪怕是见了顾长夜沈怜,脸上虽恭敬却从容。
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敬着顾长夜,但依然掩不住畏惧,一看便是没少被顾长夜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