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月初,长安城接连下了三天的雪,正巧赶着太后齐黛莹生日,借着这场瑞雪,齐黛莹特意请了各位王府的王妃入宫饮酒赏雪。
纳兰媛姬一开始是不想去的,之前在恭顺王府的那场夜宴就让她焦头烂额,几乎弄得不欢而散,再者长公主萧茵一定会去的,上次就与萧茵势同水火了,这回要是再去,纳兰媛姬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她一直想着能不能推辞了不去,柔安也觉得,这一回豫昭王是不可能入宫的,瑞怀王夫妇也回了丹阳,这一去,基本上就是羊入虎口了,所以她也不支持纳兰媛姬入宫。但是墨香却并不赞同,她几次想要对纳兰媛姬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纳兰媛姬觉察出墨香似乎有话要说,知道墨香心思缜密,又常年服侍豫昭王和曾经的豫昭王妃,所以她私下里叫住了墨香,问了一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纳兰媛姬发问,墨香垂头,低声说了一句:“王妃,墨香只有一句话想对您说,您要知道,您是豫昭王府的女主人,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墨香的话十分平淡,纳兰媛姬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了萧奕洵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是我萧奕洵的王妃,就应该是这个王朝除了太后与未来的皇后最有地位的女人。”
“你不要隐忍,不需要忍气吞声。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要记住,你纳兰媛姬代表的不止是你的面子,也是我萧奕洵的面子,所以,我不允许你被别人欺侮!”
“你就要像我证明,你的存在足够让我对离漠手下留情。只不过……现在的你,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你有那么大的价值。”
墨香见自己一语过后,纳兰媛姬没有说话,正心想着这位离漠公主莫不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抬头看了一眼,却听得纳兰媛姬忽然问了一句:“以前的……额……不是,豫昭王妃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会去么?”
墨香心中一怔,抬眸看去,纳兰媛姬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秀丽的眉眼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离漠的公主啊……“侧妃娘娘,您是您,王妃是王妃,您实在无需与她作比较。”
跟着纳兰媛姬也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墨香逐渐发现这位离漠的公主对豫昭王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她很清楚这种转变是什么,也明白纳兰媛姬对萧奕洵的感情在发生怎样的变化。她知道纳兰媛姬是个很好的女子,聪明、灵巧、美丽,对待周围的人也很好,所以她很不希望这样一个好的女子去拿自己比拟当初的秦婉词。虽然墨香知道,无论是谁,一旦对萧奕洵动心,无疑,便会想要拿自己去与秦婉词相较。
可是活着的人永远比不过死去的人,更何况秦婉词是在那样的年纪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她是萧奕洵从小便爱护的人,她的死亡差点毁掉了萧奕洵的半生,想要与这样的女子相较,是不明智的,所以,她很少在纳兰媛姬的面前提起秦婉词,哪怕自己也很怀念当初的主人。
但是纳兰媛姬也是一个执拗的人,也不是一个善妒小气的女子,她似乎隐隐约约明白墨香这样说的原因,所以她淡淡笑道:“墨香,我可能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放心,我只是真的想知道,如果是豫昭王妃,她会怎么做?”
墨香顿了顿,最后正色回答:“王妃她会去,而且会把一切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
墨香这样说,纳兰媛姬不知为何,心中竟比刚刚安定了许多,她扬眉一笑,眸光明丽无比,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进宫的,你帮我为太后娘娘挑几件礼物,先送进宫去吧。”
我纳兰媛姬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萧奕洵,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了我自己,这气势我是绝不会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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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日子很快就来了,大雪初停,齐黛莹在上林苑邀请各王侯夫人共同饮酒赏雪。
因为正巧赶上了齐黛莹的生日,许多王侯的正妃还有公主郡主都来了,就连北淮王妃安颜也一早就入了宫,按着这辈分来算,安颜可算的上是齐黛莹的婶婶了,所以两人就坐在上位上亲切地聊着什么。
纳兰媛姬为显恭敬,也是赶早入了宫,齐黛莹和安颜听着人传报“豫昭王侧妃”到了之后,便立刻让人请纳兰媛姬过来,齐黛莹见过纳兰媛姬几次,已经是比较熟识得了,可是安颜却很少见到纳兰媛姬,最多在萧承哲的婚宴上见过一面,只觉得这个离漠公主模样出众,其他倒是没什么多大的感觉,这次着近了看才发觉这纳兰媛姬当真是国色天香,她自是爽朗的性格,便对纳兰媛姬笑道:“果真是容貌出众,也怪不得你在离漠有那般盛名。”
这刚一开始,北淮王妃就对自己如此热情,这倒让纳兰媛姬吓了一跳,脸上忽的有些泛红,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浅笑道:“王妃过誉了。”
瞧纳兰媛姬害羞的样子,安颜便更加亲切道:“你喊我什么王妃?我是豫昭王的婶婶,今天也算是家宴,你就同奕洵一样,私下叫我婶婶就好。”
安颜这样亲切,倒是给了纳兰媛姬不少安全的感觉,心中对这个北淮王妃也不由增加了不少好感,她本也不是容易害羞的个性,既然无了尴尬,便也能同齐黛莹、安颜谈了起来。
纳兰媛姬和齐黛莹、安颜两人聊得这么开心,很快便有一堆人都开始眼红了。毕竟,一个是如今的太后,未立皇后之前,她就是后宫之主,一个就是连齐黛莹也要叫一声“婶婶”的当朝四位辅政大臣北淮王的正妃,现在这两个人竟然同一个离漠的公主谈的这么开心,这怎么也让人心中十分不好受。不少女眷都唏嘘不已。
心中最为不满的自然是长公主萧茵了,她刚刚入宫,正想给齐黛莹请个安,却看见纳兰媛姬与齐黛莹和安颜聊得火热,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凉飕飕道:“又是这个贱人!仗着自己有豫昭王撑腰,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站在萧茵旁边的正是萧承哲的新婚妻子,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姚馥笙,她侧眸看了一下齐黛莹那边的情况,又看了一眼萧茵强压怒气的样子,便凑到萧茵旁边轻轻笑道:“皇姐有什么好生气的,都是一家人。”
萧茵冷笑一声,傲然道:“我和离漠人可不是一家人。”
姚馥笙又笑着劝道:“皇姐不要这样说话,她是豫昭王妃,怎么不是我们一家人?”顿了顿,她又转头看着齐黛莹她们道:“馥笙知道皇姐为什么不舒服,其实皇姐,你不必在意,论理,北淮王妃可是你的亲婶婶,你还是太后的亲长姐呢。你若不高兴,自然可以上去和太后娘娘说说话,谁也不能插什么嘴啊。”
听得姚馥笙一劝,萧茵心中大为解气,没错,他可是萧文禹的亲姐姐,论亲缘,就算是齐黛莹也该叫自己一声姐姐,怎么没回都要被这个什么纳兰媛姬抢了风头,实在是欺人太甚,想着想着,便执着裙摆,朝齐黛莹的方向走去。
姚馥笙淡淡一笑,不再注意萧茵,回头又同一旁的萧名烟说起了话来。
这边,安颜同齐黛莹正同纳兰媛姬询问离漠的一些风俗情况,却冷不丁地听见一个女子明亮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安颜婶婶,茵儿来迟了。”
齐黛莹和安颜抬头看去,纳兰媛姬却觉得背后一阵森凉的感觉,她眼睛一闭,哎,该来的总是躲不过。萧茵十分自然地走到了齐黛莹和安颜的身边,先是对齐黛莹道:“太后娘娘今天容光焕发,正是映了这瑞雪的好兆头。”而后又笑着对安颜道:“婶婶可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茵儿也要自愧不如了。”
齐黛莹对萧茵十分客气,毕竟她是萧文禹唯一的亲姐姐,忙让侍婢请萧茵入座,并对萧茵道:“皇姐对哀家就不必说这么客气的话了,快先坐下,喝口热酒暖一暖。”
安颜则对萧茵笑道:“荣寿你这嘴可真是甜过头了啊,你婶婶可都要是半百的人了。”荣寿是萧茵的封号,安颜叫着也觉得亲切。
萧茵有意无意地就和安颜还有齐黛莹套着近乎,十分亲切,几次齐黛莹或者安颜想要再同纳兰媛姬说几句话都被萧茵给拉扯了回来,倒是有些不动声色,不过柔安知道这萧茵对纳兰媛姬没有好感,自然就觉得萧茵的行为十分刻意,但是纳兰媛姬却依旧是笑着,即便明眼人已经看出了一丝尴尬,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安静地微笑,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