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绪一惯的淡漠,鲜少有这样按捺不住,更近乎于激动的时候,苏简妩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情,心情复杂,可又有些释然。
“你是孩子的爸爸,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介意。”苏简妩说道,更紧的抱了抱他,她笑了笑,这才轻轻推开他,“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她说着,起身去了楼上房间。片刻,她从楼上下来,手里多了一个红本子——是她和小宝的户口本。
等顾容琛接过去,看到后面关于小宝的身份登记信息上的名字时,那样的惊喜和意外简直不可名状。
“苏、简、琛?”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过去,声音竟有些微的发颤,明明已经亲眼看到,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这是小宝真正的名字?”
苏简妩点了点头,看着他笑得温柔,“你知道吗阿琛,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的话,我一定会给他取一个这样的名字。”
她说着,轻轻的将头靠他颈边,就像阳光洒满心田,那样温暖。
顾容琛一手抱紧了她,低眸吻了吻她的发,心底一片柔软。
“谢谢你,小妩!”男人轻声说道,眼里溢满柔情,幸好,他最终还是没有弄丢了她,薄唇凑到她耳边,他极轻的却极坚定的许下一句承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
……
翌日,顾容琛并不放心苏简妩一个人去苏家,便亲自陪着她去。不过在去之前,苏简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另外一个地方,见那个或许她早就该去看看的人。
但是,等她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墙,见到了仅仅一墙之隔的,那个穿着宽大囚服,头发都剪到了齐耳位置的女人时,她还是愣住了。
在此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见到苏卿玫的场景,或许有恨,也有怨,也许还会有别的情绪,但没有任何一种情绪,能解释她此刻的心情。
什么恨什么怨此刻通通都不存在,她只是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确认,对面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真的是苏卿玫无疑。
相比于苏简妩的震惊,苏卿玫倒显得很平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完全是平静的,就像古井水一样,不起一丝波澜。
可正因为如此,苏简妩才会觉得格外陌生。
对面,苏卿玫已经坐了下来,她拿起电话,倒是扯了下唇角笑了一下,并打了个手势,示意苏简妩拿起电话。
苏简妩微微垂眸,缓缓的坐了下去,并没有看对面的女人,她拿起了电话,“喂?”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来见我了。”话筒里传来苏卿玫的声音,那样熟悉,可又那样平静。这样的语气就像她脸上的表情,一样是从前最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
苏简妩仍是没看她,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苏卿玫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让她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她面对的是一个,她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虽然说不上有多糟糕,但总归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她扯了下唇角,没有接腔。只是尽可能像从前那样,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道:“听说你想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想起她刚才随口说的那句,苏简妩心里多少有些恻然。苏卿玫被判了十二年,十二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把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搭进去了。
也难怪苏卿玫会觉是这十二年,就是她的一辈子。
从她脸上,苏卿玫没有看到任何关乎同情、或者嘲笑的情绪,或许以往她会不屑,但是现在……
不由得笑了笑,看着对面的苏简妩,苏卿玫的心里涌起一阵悲哀,为什么从前的她就是不明白,苏简妩这样的性格,根本就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人,她又为什么非要处处比过苏简妩不可呢?
跟一个不争不抢的人比高低,最后可笑的还是她自己。
“……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还恨我吗?”许久,苏卿玫方缓缓的开口道。
在牢里呆了大半年,她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绝望,再到现在的慢慢平复下来,不说没有改变是绝不可能的。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足以让她想清楚很多的事情了。
所以她更明白,如果不是苏简妩没有起诉她,她怎么可能会只被判十二年?杀人未遂和蓄意绑架,两个罪名加起来足够让她把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但是因为苏简妩没有追究,所以法院才只就她刺伤陆晋南这一桩案子审判定了罪。说到底,苏简妩最后还是放了她一马——哪怕之前,她伤害过她那么多次。
换作以前,想必这些事情她根本想都不会想的吧。许久没有等到苏简妩的回复,苏卿玫眼里终于涌起一层水雾。直到这一刻,她脸上才终于有了那种悔恨的表情。
沉默许久,苏简妩似是终于想通,缓缓的抬眸看着对面的苏卿玫,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不闪不避,极轻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她说着,轻轻的搁下了话筒。她看到对面的苏卿眸,眼角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她放下电话,情绪有些激动的站起了身。
苏简妩也站起了身,与她对视。探视时间就要到了,她也该出去了。有些话,在话筒里她无法说得出口,但是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哪怕明知道她听不见,她还是顺从内心的想法,嘴巴动了动。
“保、重!”她一字一句,不管对面的苏卿玫是否能体会,至少这一刻,她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从前的种种恩怨,也由衷的希望她能好好的,好好的改造出来。
苏卿玫睁大眼睛看着她,眼里蓄满泪水,她嘴唇颤抖着,却一张一合的,吐出两个音节。
“姐、姐!”
那么小的声音,如果不是她嘴巴在动,估计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听到。所以别说苏简妩,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二十几年来,竟然会从她的嘴里第一次吐出这样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