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沉声说,“够了,你不要再插嘴!每回都是你越忙越乱。这件事如果不是你做得这么过分,会闹到这一步吗?”
被丈夫训斥了,杜夫人很是难堪。她恨恨地瞪着杜天半晌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你难道就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咱们儿子为了那个女人——”
“我说了,你先不要说话。”
杜天的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杜夫人咬了下嘴唇不再说话。
“爸,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杜幸在这时道,“如果你和妈妈不能接受我的决定,我只能说我很遗憾,但我是不会改变态度的。”
他已经想好了要过自己的人生。叶婧是他选择的妻子,他爱她,不愿意离开她,他想和她白头偕老天长地久。如果要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他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也不后悔。
杜天看了儿子好一会儿,然后道:
“你有没有和叶婧谈过,如果你们不离婚,她能否接受你用别的方式要一个孩子?”
杜幸皱起眉头,“您是什么意思?”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很多手段。”杜天仍然是一副冷静的态度,缓缓道,“她的血脉不能被传承下去,是因为她的卵子有问题,这一点谁都没办法,但你却没有类似的缺陷。”
“可是——”
杜幸想要说什么,杜天却伸手打断他道,“听我说完。我们可以去国外找一个中介,用别的女人和你的基因造出一个试管婴儿,再用叶婧的子宫养育孩子,最后再把这个孩子生下。这样一来,虽然她不算是孩子生物学上的母亲,但这仍然能算是你们共同的孩子。”
闻言,杜幸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他没想到自己父亲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而杜夫人也同样一脸震惊。
杜天看了看他们,又低声道,“其实出差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我给美国的专业机构打过电话咨询这方面的事,目前的阶段对方给我的答案是,这个方式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他们的机构甚至接待过有着同样问题的夫妻,有过成功案例。”
杜幸怔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垂下眼眸道:
“但这样好像是把小婧当成了机/器——”
现在根据专家的诊断,叶婧是因为体内的卵子有一种遗传性的基因缺陷无法受经,才不能生育,而不是她的子宫有什么问题。如果通过现代医学的手段把已经受经的卵子植入她体内,那用她的身体来孕育这个孩子,并不是天方夜谭,理论上来说确实行得通。
但杜幸实在有些接受不了他和叶婧居然要用这种方式去要一个孩子,而且这孩子的生物学母亲还不是叶婧,而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
他站在叶婧的角度一思考,就更感觉到这种方式甚至是残忍的。在她肚子里长大的并不是她的血脉她的孩子,这样的话,她还能感觉到身为母亲的乐趣和爱意吗?
他不想为了生而生。
“那你想怎么样?”
杜天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他的口吻带上了几分怒意,“这已经是我能接受的底线。你不要再说什么要离开杜家自己创业的废话,我和你妈就你这个一个独生子,你觉得你说那种话负责吗?”
杜幸的眼睫颤了会儿,然后他犹豫着道:
“爸,所谓的血脉真有那么重要吗?”
闻言,杜天皱紧了眉头显然是要发火,而杜夫人已经按捺不住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还问我们这种话?你要是不能明白我们想要抱孙子孙女的心情,那我们就白养你这个儿子了!如果血脉不重要,那为什么还要有亲生的这种说法?为什么还要有父母?按你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
杜幸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却仍然没有动摇道:
“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亲情中最重要的不是生,而是养。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想要孙子和孙女,我和小婧可以收养孩子。”
“收养?”
杜天怒声道,“收养的和亲生的能一样吗?叶婧生不了是因为她身体有问题,这个谁都不能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霉。但你是一个好好的正常人,你理应有延续自己血脉的权利。你要为了她放弃这个权利,那你就是脑袋进水了。”
杜幸握紧拳头,抬头看着他爸坚定地说:
“您要是觉得我是犯傻,或者是自私,我都不会辩解。但我不会接受这个方案。”
“为什么?”
杜天赶在杜夫人要嚷嚷之前质问他道,“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让你回去之后和叶婧谈一谈,你连谈都没谈过,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我是真的爱她,我不想让她为我牺牲这么多——”
杜幸不禁抬高音量。
而杜天却是用沉稳的声音说,“但你要是为了她选择一辈子不要孩子,那你就是为了她做出莫大的牺牲。你们夫妻二人遇到这样的问题又不想离婚,总要有解决办法,而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要有人退让。”
杜幸想要说什么,杜天却继续道:
“你已经做出了你的退让,那就是选择不离婚,现在是不是也该轮到她主动来解决问题了?”
“爸,你根本就不明白——”
“听我说。”
杜天厉声道:
“只要叶婧答应这么办,我可以向她保证,孩子的生物学母亲永远都不会出现。除了这孩子的基因不是她的之外,什么都会是她的。既然你说在亲情中血脉不是重要的,那她也应该不在乎这孩子是不是她的血脉吧?她会成为真正的母亲把这孩子养大,孩子也不会知道这里面的隐情。这孩子是在她肚子里慢慢长大才诞生的,以后也由你们夫妻共同抚养,那就是她的孩子。”
杜幸沉下眼眸,他知道父亲有多固执,他没有可能让对方理解他,所以他不再说话。
“如果叶婧聪明的话,她应该接受我说的方案。”
杜天又缓缓道,“她不能生育,就等于用寻常手段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后代。她真的做好准备接受终生不育的现实了吗?而如果用了我说的方式,那就是让她还能拥有做母亲的权利。你回去和她好好谈谈吧,如果她答应一切都好说。”
杜幸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杜天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咳嗽了一声说:
“我能猜到她会有什么顾虑。现在圈子里的人都在议论她不能生孩子的事,如果她用这种手段要了孩子,大家都会狐疑。但既然有人能放出消息让那些人知道她不能生,那我也可以放出消息让他们相信之前的传闻都是谣言。最后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这里面的隐情。”
杜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丈夫,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没说。
草草吃完晚饭,杜幸就带着一肚子心事离开了父母家。
“你真的要用这样的办法——”
杜夫人走到杜天身边坐下,有些烦躁地说,“这样也太麻烦了吧?”
“那你是怎么想的?”
杜天看着她很不耐烦道,“像你那样一顿瞎闹就能有好结果了吗?你那样做只会让我们的家事变得很不体面。而且阿幸喜欢叶婧,你越是逼他离婚,他就越会坚定地和她站在一起,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杜夫人咬了咬嘴唇,她想要反驳,可理智告诉她杜天说得是对的,而且这些天她做的事取得的结果也都印证了他的话。
“但我本来就没怎么看好叶婧,她太多毛病了。”
想到什么,杜夫人又有些不服气地扭过头道。
杜天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她是杜幸的妻子,不是我们的妻子,你看不看得上有什么用,你能决定他的想法吗?”
“可是我们做父母的难道就不能在这种事上给他把关?”
杜夫人想到自己做的蠢事,脸上一红,总感觉杜天是在含沙射影讽刺她,又倒苦水道,“我是想着刚好叶婧不能生,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直接让他们离婚得了,再给杜幸选一个更好更适合他的。”
“你还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我说的就是他不会让你给他做这个主,你做这些都是无用功,只会让他越来越讨厌你。”
杜天皱起眉头,顿了一下说:
“还有,你就知道什么女人更适合他了?你把你那个侄女介绍给他,我看你也是脑袋进水了。”
杜夫人听了有些心虚,杜天果然知道这件事了。
“叶婧虽然个性强了一些,但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不讲理的女人,她起码是大家养出来的闺秀,知情达理。而且她还有体面的工作和身份,和阿幸站在一起很是般配。我们两家又门当户对,要不是她生不了孩子,这门婚事真没什么不好。”
杜天沉着目光说:
“但你那个远房侄女是什么水平,你心里没数吗?她在国外上的是花钱就能进的三流大学,什么本事都没有,除了一张脸和年轻这两个优势,她还有什么?我不是没见过她,那姑娘看着就肤浅,心思还多,这种女人我们这样的家庭能要?让她进门,那才叫真正的不体面。”
杜夫人被说得脸上通红。
这要是搁在以前,她一定会反驳,弄不好还要和杜天大闹一场,说他看不起她们秦家人,但现在她还真是无话可说。因为秦臻前不久才身体力行地证明了杜天的看法,那就是一个胸大无脑的作精。
而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能被这种小姑娘骗到,她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臻的事是我一时糊涂了,她确实是靠不住。但总有别的女人适合我们家阿幸吧。”
好半晌,杜夫人撇了撇嘴说。
杜天又是看她一眼,嗤笑了一声说:
“你刚才还说阿幸傻,我看你才是真的傻。阿幸要是和叶婧离婚了再娶,肯定娶不到像叶婧这样条件的妻子。那些和我们门当户对家庭的女儿,谁会愿意嫁给一个二婚的丈夫?
而且,如果阿幸是因为叶婧生不出孩子就跟她离婚,大家都会指责他绝情,也说我们杜家绝情,谁又愿意把女儿嫁进来?愿意嫁进来的女人,必然是像秦臻那样虚荣肤浅的人,会是良配吗?那可是要和阿幸过一辈子的人,能草率吗?
这些事情你都不考虑,只知道一个劲地逼他离婚,你差点害了他你知不知道。”
杜夫人也是被他提醒才想到这些,她这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是让别人看了怎样的笑话。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放出的那些谣言不仅给叶婧造成压力,更多的是让别人对杜家指指点点了。
她后悔莫及道:
“那你真能让圈子里的人都以为叶婧不能怀孕的事是假的?”
她现在是真恨不得能穿越回几天前,把她放出的消息收回来。
“能。”
杜天很笃定地说完,随即又用满是怒气的目光看着她说,“不过你做得这些事实在太给我丢脸,而且你差点搅黄了我们和叶家的关系。我们的企业在新投入研发的项目上一直都要依靠叶家的资源,你现在这么对叶家的女儿,你让我怎么跟老叶打交道?“
杜夫人有些慌了,但她却嘴硬道:
“我们杜家又不是离了叶家的支持就活不了,你在商界经营这么多年,就找不到下家?我不信离了叶家就真能对项目造成什么影响。”
闻言,杜天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
“很多时候你做出的事,都让我想和你离婚。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说完,他也不管杜夫人的脸色,就起身往外走。
管家见状赶忙迎上来道,“老爷,您这是?”
“我今晚不在家住。”
杜天沉声道。
随即他就走出家门。
杜夫人不敢置信般望着他冷漠的背影。
她和杜天结婚这么多年,可以说在家里的事情上杜天一直都让着她,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们以前也吵过架,但没有一次杜天说过离婚这句话。
可见这回杜天是有多生气。
就在她一个人又是愤怒又是懊恼地砸着客厅的东西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不耐烦地拿出一看,发现是她的财务律师在这时给她打来电话。
“什么事?”
她接起电话,口气很不好地问。
电话那头,她的律师听出她的心情很差,顿了一下才道,“杜女士,您的个人基金有很大一笔钱和账目对不上。”
闻言,杜夫人惊愕道:
“这怎么可能?”
她把那些基金都交给秦臻的父亲去打理了,很少过问。而之前的几年,秦臻的父亲一直都让她拿到了丰厚的回报,所以她很信任这个堂弟。
但现在,律师却说账目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