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自己上了床。方眠熄了灯,躺进沙发。屋外冷风吹得正欢,似乎下起雪来了,屋顶上沙沙作响。袁醒听得见方眠清浅的呼吸,也听得见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那沙发不够长,方眠睡在上面,半截腿伸出外头,一定很难受。袁醒从未与人同床共枕,之前一直抗拒,此时心中却似有羽毛细细地挠着,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期望。脑海里不断闪过方眠的身子,水花淋漓而落,他湿漉漉望过来的眼神,似是勾引,似是求欢。
他想,和自己的omega一起睡觉,是天经地义。
“方眠,”袁醒道,“上来一起睡吧。”
“就等你这句话!”方眠弹射而起,以光速爬上了袁醒的床,“那沙发睡着可太难受了,哎我去,我这老腰啊。你们贵族没睡过大通铺,委屈你了。醒哥你放心,我睡相可好了,也不打呼噜,保证不打扰你。”方眠特地和他保持距离,两个人各盖一床被子,谁也不妨碍谁,“醒哥晚安!”
方眠背对着他,袁醒望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眼神慢慢变得深邃。他是冷血动物,对温度敏感,持续的热度从方眠那儿传过来,吸引着他。身体深处起了微妙的变化,袁醒闭了闭眼,努力压制那种不可言说的冲动。
想了片刻,袁醒坐起身,决定自己去睡沙发。谁知刚坐起来,方眠一翻身,手臂和腿一起翻过来,硬是把袁醒给摁了下去。袁醒望着方眠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脚,刚才是谁说自己睡相好?
方眠却还一无所知,抱抱枕似的抱住了袁醒。袁醒想推他,他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别动……”
袁醒:“……”
算了,方眠明天一大早还要上工,不要打扰他休息。
袁醒睁着眼,金色的眸子望着天花板。方眠的呼吸那么近,洒在他耳畔,挠着痒痒似的。袁醒竭力平心静气,一宿无眠。
这一晚上,方眠踢了三次被子,袁醒耐心地给他盖了三次。他说梦话,梦里梦到了穆静南,一直在骂穆静南死gay。袁醒听不懂,死gay是什么意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词。直到早上天擦亮,方眠才翻身换了个睡姿,袁醒从他怀抱的桎梏里解放,得了来之不易的自由。闹铃响了,方眠揉着眼睛坐起身,伸懒腰打哈欠,回头一看,袁醒躺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我睡相还可以吧,昨晚没吵着你吧?”方眠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袁醒说,“没有。”
“那就好,我去刷牙了,你继续睡!”
***
萧择端着咖啡坐在办公室里,目光落在落地窗外,车间里穿着白色工服的方眠身上。这是单向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外面的工人。他的目光追踪着方眠,嘴角带笑。
方眠正修着一个新送过来的义肢右手,今天总觉得背后跟针扎似的,不太舒服。他隐隐感觉有人盯着他,却又不知道是谁。站起来望了一圈,大家都在忙活自己手头的事儿,没人吃饱了没事盯着他看。他摇了摇头,想,大概是错觉吧。
昨天晚上他也有这种感觉,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人盯着他,做了一晚上穆静南那条大黑蛇盘踞在他跟前,对他虎视眈眈的噩梦。最近是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方眠清空脑袋里的杂念,一心一意干起活儿来。
办公室里,手机震动了一下,萧择放下咖啡杯,拿起桌上的手机,白鹰的调查似乎有结果了。
白鹰:【少爷,105号omega学校的机库在暴乱中被火箭弹炸没了,学生的所有资料都已经丢失。是学校里的学生向保卫军举报,说学校走失了一个名叫方眠的omega。】
白鹰:【要跟保卫军说,咱们这里有个同名同姓的可疑人物么?】
萧择:【不,方眠的身份我们自己调查。】
萧择:【基因检测性别要多久?】
白鹰:【把样本送去北都,到排队送检,再到出结果,起码要两个星期。穆家撤离前毁掉了大部分设备,现在资源很紧张。】
萧择:【那就换一个更便捷的办法。我听说十里街有劫匪出没,给他们钱,让他们绑架方眠,我要亲自检验他的性别。】
白鹰:【是。】
今天的活儿格外多,方眠干得头晕眼花,晚上放饭,他收到萧蕊的信息,让他去萧择的办公室拿玛格丽特小饼干。他拖着酸软的腿爬上楼梯,打开办公室的门,萧择坐在办公桌后面,神色温柔。
“这是小蕊送给你的小饼干。”萧择把包装盒推到他面前。
“谢谢您转交。”方眠尝了一块儿,甜得眼泪汪汪。妹子亲手做的小饼干,方眠觉得这不是小饼干,而是仙丹灵药,只吃一块儿,就能让他的心飘起来。
“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你的信息素的味道。”萧择两手手指交叉叠放在鼻梁前,“介意告诉我么?”
“为啥问这个?”方眠感到疑惑。
事实上,方眠穿越至今,从未有过情热期,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是什么样的。别的兽人一般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分化、性成熟,每年会有一次持续时间五到七天的易感期或情热期,而他方眠从来没有发过结合热。他不知道原因,也不想追究,这样挺好的,他不想发热。
萧择温声道:“萧蕊最近在做生物信息素的研究论文,她很好奇你的信息素。”
方眠心里暖洋洋的,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好奇他,萧蕊又是做小饼干小蛋糕,又是打听他的信息素,肯定喜欢他。一面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心酸。萧蕊如果知道他是omega,一定会失望的吧。说不定还会恨他装a,骗了她真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