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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相较于李运丰的气急败坏,陈毓无疑云淡风轻的多。边走还边不停拱手:

“小子有礼,多谢各位乡亲仗义相助——要不然,这李老爷说的冠冕堂皇,说不好回头又会以这样那样的借口不愿返还我家聘礼,都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世上还真有的是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李运丰听在耳里,脚下猛一踉跄,好险没气昏过去。

也使得被关在院门外的众人益发认定李家理亏——

没瞧见吗,一方气急败坏,一方气定神闲,哪个说的是真话,哪个说的是假话自然一目了然。

还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小孩——

论说说不过他,真打吧又动不得手,不然可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好险没把个李运丰给憋屈死,正往后院行来,迎头正好碰见阮氏——

虽是住的远些,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自然有下人赶忙把信传了进去。

这会儿瞧见李运丰满面怒气,阮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撇了嘴道:

“怎么,他们陈家人来闹了?亏老爷平日里还拿陈清和当兄弟一般,这会儿看出人的真面目了吧?说什么举人老爷,也就是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罢了!”

心里却是忖度——

陈家这般不管不顾,显见的自己兄弟已经得手了,说不好,他们家穷的揭不开锅了也是有的。不然,怎么就敢这么上门来闹?

所谓狗急跳墙,也是有的。这般想着,越发得意——陈清和婚礼那日,就敢那么着给自己没脸,让他们狗眼看人低,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把陈家当日送过来的东西整理出来让他们拉走便是。”李运丰却是气的狠了,再没心思扯和陈家的事——想要整人,可不再嘴皮上。

阮氏却是不以为然:“老爷也就是性子太好,才任由他陈家蹬鼻子上脸。若然这回得了逞,说不好下回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日陈家送来的聘礼着实丰厚,就这么原封不动还回去可怎么甘心?

李运丰瞄了阮氏一眼:

“你有什么好法子?”

就这么把陈家的聘礼还回去,也确实不舒服的紧。

“他们家的聘礼,咱们这样的人家又岂会看在眼里?”阮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只不该听风就是雨,纠集些无赖上门混闹,小小年纪便这般无法无天,长大了那还了得?即便成不了亲戚,好歹老爷和那陈举人也是故人,老爷也是做人长辈的,好歹看在故人面上,帮着管教一二才是——”

多年的夫妻,阮氏也明白李运丰心里一直有些不舒服,唯恐被别人说自家嫌贫爱富,原想着陈家肯悄没声的过去也就算了,这会儿既然这般不识趣的来闹,不如找人绑了他,大张旗鼓的送回陈家去,再趁机把陈毓的种种恶行宣扬出去,到时候既全了自家颜面,还让陈家把退婚的过错都背了去,看那陈清和还有脸来要聘礼不?

一番话未完,就听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忽然响起:

“哎哟,倒要请教这位进士夫人,说谁是无赖呢?”

阮氏一怔,再料不到自己这李运丰说话呢,怎么就有人敢这么无礼!

抬眼一看,却是一个一身锦衣的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掂着根马鞭,神情不善的瞧着自己。

☆、第44章 入v三合一

骤然见到一个少年,还是个神情不善、满脸都写着“我要找茬”四个字的少年,阮氏吓得身子往后一踉跄,一叠声道: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怎么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你找他们吗——”裘文岩笑的愈发张狂,一挥手,几个被捆的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家丁一下被推倒在阮氏面前,可不正是李家除了方才被撂倒的那些家丁外,仅剩的几个还算身强力壮的?

“小爷面前,也敢耍横,这就是下场!不过有点儿你倒是说对了,爷还就是生就的无赖性子,今儿个乖乖的把我们家阿毓的聘礼还回来也就罢了,不然,小爷就让你们两口子也和他们一样变成猪头。”

一句话说的阮氏顿时花容失色,却还强撑着道:

“你们,你们简直是强盗!来人,来人,快去报官——”

“报官?”裘文岩好像听到了什么可乐的事一般,和一干手下不停挤眉弄眼,“哎哟,小爷可真怕呀——不然,你去报官,小爷再把这事跟官府老爷说一遍,也让人听个新鲜不是——堂堂进士爷,却是这般下作,嫌贫爱富不说,还贪得无厌,昧了人家聘礼不还,也算是大周朝第一件奇闻了。”

以为自家的皇商地位是说着玩的吗,别说一个还未起复的进士,这怀安府的官家,还真没不给裘家脸面的。

口中说着,上前一步:

“或者我们借李进士一用,跟我们一道到陈府做客,一路上也跟过路人念叨念叨,你们李家怎样的龌龊,等这位夫人什么时候把聘礼给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再敲锣打鼓把李进士给送回来——”

裘文岩一句话出口,他那几个手下立马上前一步,隐隐对李运丰形成包围的形势。一副只要少爷下令,便会拖了人就走的模样。

李运丰吓得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方才阮氏的意思可不就是如此?一路上“送”陈毓回去,再沿途宣扬的人尽皆知,到时候既得了实惠,还扣了陈家一个屎盆子,却不料,竟是被对方一下就给看破了。

眼见得那法子是行不通了,对方又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

也不知陈毓哪小王八蛋从哪里找了这么一群混人来,说不好真不管自己进士身份,只管架走游街,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只得强撑着冲阮氏道:

“啰嗦什么?把那些聘礼还给他们家便是。”

阮氏也给吓住了——再多的花花肠子,可面对着这么一帮凶神恶煞的人也是使不出来了。只得掩面往后院而去。实在不明白,陈家明明已经山穷水尽了,怎么就敢这么猖狂了?

却唯恐对方真的拖了李运丰离开,竟是半点儿不敢拖延,跌跌撞撞的跑回内院,以最快速度让人把陈家聘礼捡拾好送了来。

秦忠上前一一查看,最后对李运丰一拱手:

“少了副宝石头面,两副耳环,两个裴翠镯子以及我们当初送的布帛——”

布帛也就罢了,其余几样都是聘礼中最出挑的,都是大小姐精心挑选的,是以秦忠记得很是清楚——

方才瞧得明白,那翡翠镯子,可不就在阮氏手腕子上?

一直隐在帘子后的阮氏一张脸瞬间赤红一片,却依旧强撑着道: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头面耳环的,红口白牙的,你说有就有了……”

一句话未完,那几个壮汉当即上前,架住李运丰作势就往外拉:

“李夫人既是记不清,我们就先请了进士爷过去,等夫人什么时候脑子好使了、想的清爽了,或者李进士去抄了聘礼单子,我们再送李进士回来也是一样。”

李运丰向来自诩斯文人,哪见过这阵仗?真被帮愣头青这么拖出去,那可真就是斯文扫地了。一张脸瞬时无比苍白:

“夫人!”

这群人,怎么就跟强盗差不多啊!阮氏也吓得不住哆嗦,再也不敢硬撑,只得红着脸褪下手腕上的镯子,又低声吩咐丫鬟把两个女儿戴的耳环取过来,着人和那已经收入私库的宝石头面一道递了出去。

随着打发的丫鬟回返,果然取了耳环过来,同时还有隐隐的女孩子的哭声传来。阮氏心里刀绞一般,真是恨毒了陈家——那耳环也好,手上的镯子并那副头面也罢,可不正是母女三人的最爱!

本想着那些瘟神这下总该走了吧?却不料陈毓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你还想怎样?”阮氏简直气疯了,实在是每次对上这小畜生就没什么好事——每每被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给欺负的抬不起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怎样。”陈毓回答的依旧慢吞吞的,又点了一遍聘礼,“方才秦伯不是说了,还有那些上品布帛——”

阮氏气的浑身都是抖得:

“这么些年了,那些布帛怎么会还在——”

用来裁制的衣服都已经穿烂了!

“那就换成银两吧。”陈毓的模样,并不打算和她纠缠,明明是软软的童声,却偏又说不出的讽刺,“或者把裁成的衣服还回来,便是施舍了叫花子,好歹让人说一声好,也比给了不知礼的畜生,吃着我们的,花着我们的,到了到了,还咬我们一口的强。”

一句话说的裘文岩扑哧一声就乐了——阿毓嘴皮子果然够毒。

李运丰顿时气了个倒仰,却惧怕身边几个壮汉动粗,无奈之下,随手掏出怀里一张银票甩了出去:

“给你便是——”

有心想骂,又被身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给吓住,只得又把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帘子后面的阮氏却是受不住了——这些日子客来客往,家里银钱上越发困窘,李运丰怀里的那张银票可是好说歹说,才从自己兄弟阮笙哪儿拿来的——

兄弟的意思,这会儿正是急用钱的时候,等捱过了这一月,就把他陈家的金山银山给弄来自己花了。

眼下要真是这么着就给了陈毓,当真是割心挖肺一般,急怒攻心之下咬了牙道:

“陈毓,你莫要逼人太甚——等到了方城县,你父亲可还要和我们家老爷一个衙门共事!”

——即便陈家那个小兔崽子不懂,可但凡陈家来的人里有个明白人,也定然明白,自家老爷可是堂堂进士,而陈清和不过是举人罢了,两人既然谋了同一个衙门的职务,必然是老爷为尊,陈清和为卑了!

刚把银票捡起来的秦忠果然就犹豫了下——虽然裘家三公子言说,自家姑爷已是谋定了方城县县令一职,可毕竟没亲眼瞧见公文不是?

再怎么说老爷一个举人罢了,甫一任职就做了大县的县令,也确然有些不大可能。

陈毓却是抬手从秦忠手里接过银票,眼皮也不抬的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

“三百两,也勉强够了,余下的就罢了,只当本少爷日行一善吧。”

明显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的语气。

帘子后面静了一下,然后便听见“哗啦”的一声响,明显是碗碟落地的声音。

陈毓只作没听见,只管领着众人转身往外走。

“慢着——”李运丰忽然道,神情不善的瞧着陈毓和裘文岩,“这位少公子既是如此仗义,好歹也要留下名号才是。”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了方城县,想要收拾一个下属还不是易如反掌,至于那为虎作伥的猖狂少年,自己当然也不能放过。

裘文岩站住脚,叉着腰得意洋洋的一笑:

“过奖过奖,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锦水城裘家四公子裘文岩是也!”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倒真是颇有些市井游侠儿的派头。

他的那些属下登时就捂着嘴乐了——天知道他们少爷早就想着这么霸气张扬的一天了。偏是从前打架时遇见的大多是和少爷一般的混小子,往往一番混战之下,双方都是东倒西歪鼻青脸肿,自然没办法说的这般意气风发。

也就这一次,碰上了李进士这个软脚虾不说,自己这一方还是占足了理的。当真是说到哪里都不怕。

李运丰却是傻了,便是帘子后的阮氏,绞成麻花劲一样的帕子也应声而落——实在是锦水城裘家的名头太响了。

那可是堂堂皇商,说句不好听的,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无论是人面还是权势,都不是自己这个尚未起复的小小进士所能比的。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打出大舅子阮筠的旗号,阮笙也不敢明面上朝着裘家施压,让他们出手帮自己对付陈家,而是只敢借一下裘家的东风罢了。

却是越想越不对——

小舅子的意思分明是已经和裘家达成一致,怎么裘家四公子倒是跑来给陈毓助拳了?眼睛忽然一亮,冷声道:

“裘家四公子是什么样的尊贵人儿,又岂是你这种地痞无赖所能及的?连裘家四公子也敢冒充,还真是找死!”

竟是忍不住有些窃喜——

果然陈清和昏了头吗?

真是拿聘礼的事到官府说,自家委实理亏,可陈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充门面着人冒充裘家的人——

即便本县县令程英和陈家交好,可也不敢惹裘家不是?听说裘家四公子可是裘老爷子平日里最宝贝的一个,这般被人败坏名声,势必引起裘家家主震怒。真到了那时候,不用自己多说什么,自然让陈家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好不用到方城县,就可以把这一干人给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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