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诺还以为要跟萧裔远唇枪舌战一番,可是萧裔远却转身离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走得这么决绝,温一诺倒有些迷惘了。
就好像以前两个人青梅竹马的岁月是假的一样。
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留恋,一点挽留吗?
虽然这个离婚是温一诺先提出来,也逼着萧裔远拿的离婚证,可是当萧裔远不发一言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又有些失落。
心里的感觉复杂到极点,她觉得大脑都不够用了。
傅宁爵本来挺高兴的,可是转眼看见温一诺怔怔的神情,心里刚才的喜悦霎时间全没了。
甚至还有点泛酸和苦涩。
他嗤了一声,说:“一诺,那种人不必理他,他不珍惜你,自然有人珍惜你,我……”
他话还没说完,温一诺已经打断他的话,淡淡地说:“小傅总,我心情很不好,我想回家了,谢谢你给我送饭,以后有机会我再报答你。”
说完她也快步离开了民政局,上到自己的车上,一溜烟开走了。
傅宁爵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万里长征已经走到了胜利的第一步,后面只要自己不放弃,还是会赢来最后的胜利!
他这么想,又高兴起来,哼着歌儿走到自己的车里,很快开走了。
……
温一诺凭着一腔怒气和孤勇逼着萧裔远把婚给离了。
事情解决之后,她的理智渐渐回笼,突然发现拿离婚证其实是最容易的部分。
她接下来还要面对妈妈温燕归的怒气,这才是最要命的!
她要怎么跟温燕归说,自己跟萧裔远已经离婚了呢?
两人结婚还不到一年,没摆酒,也没仪式,就离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一诺下意识觉得这件事不能让温燕归知道,不然她会很生气,说不定会气昏了头,拿她这个女儿祭旗!
温一诺脑子里想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直到回到家里的大平层,她还在盘算要把离婚证藏哪儿最合适……
不然她妈妈发现,抬手就得给她一个巴掌……
温一诺想得好好的,可是从电梯间出来,一到客厅,立刻知道糟了。
客厅中间的转角沙发上,她妈妈温燕归满脸怒气瞪着她。
继父张风起正坐在她妈妈身边,不断地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老道士却一个人乐呵呵地在煎茶。
他朝温一诺点点头,“回来了。”
说得好像她就是上了趟街,买了斤猪肉回来一样。
温一诺下意识把装着离婚证的coach风琴包往身后藏。
温燕归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藏什么藏,当我没见过离婚证是不是?”
温一诺心里一紧,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温燕归知道她离婚了……
因为跟温一诺的爸爸离婚,是温燕归这辈子最不可言说的痛。
温一诺从小就知道妈妈一想到这件事就会不开心,而且还会偷偷哭。
她的记忆力特别好,甚至能记得自己婴儿时期,温燕归抱着她一边喂奶,一边有泪水从她脸上滑落,一直滴到她胖胖的婴儿脸上。
泪水顺着她圆鼓鼓的桃子脸流到嘴里,她也记得混着香甜奶水的泪水味道,是咸的。
因此在温一诺的脑海里,有个根深蒂固的印象,那就是离婚对她妈妈温燕归来说,杀伤力是非常大的。
她这时想起来,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是当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想起来这件事会对她的家人有是什么影响。
她明明最看重自己的家人,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伤到他们一分一毫,就连萧裔远都不能。
可是为什么最后伤到他们的,却是她自己呢?
温一诺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有些迷惑。
她不觉得自己不应该离婚,而是觉得自己应该能处理得更好一些。
不是像这样顾头不顾尾,像只被蒙着眼睛的骡子一样,不顾一切往前冲,哪怕前面是悬崖,也要往下跳。
以她这些年来处理问题的手段,这可真不是她的平常水准,更别说超水平发挥了。
温一诺更加困惑了。
她站在客厅的进门处,手足无措地抓着自己的coach风琴包的带子,看上去孤零零的,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当温燕归听老道士说,温一诺一大早出去离婚了,她真是被吓了个半死,也气得半死。
她连忙给她打电话,却发现这孩子把手机都关了,这是铁了心要分手。
她只好一心等温一诺回来,打算要好好教训她。
可是当她看见自己疼了二十一年的女儿一脸惶恐地站在她面前,想到她小时候受的那些苦,还有她出生时候的痛,温燕归又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她瞪了她好一会儿,才叹气说:“你说你们这做的什么事儿?结婚结得如同儿戏,离婚也理得跟唱戏似的,你是要把我气死是吧?”
温一诺听温燕归这个语气,应该是不会再责怪她了。
她紧绷的神经倏然松开了,如同绷紧的弓弦,在几乎承受不住压力要断裂的时候,那支箭突然射了出去。
所有的压力清除一空,她像只弹簧一样,又恢复了活力。
“妈……我这是没办法。”她讪讪说着,来到了温一诺面前,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立在她面前,双手垂在身前,拎着自己的包,低着头,跟小时候做错事忏悔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还能没办法?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搞不定的事。”温燕归扯了扯嘴角,轻嘲她。
张风起看得心疼死了,忙说:“哎呀嘛!这不正好吗!我就说你们结婚结得太急了!肯定是萧裔远那小子对我们一诺不好!不然我们一诺这么好脾气的人,能跟他过不下去?!一诺别怕,爸爸给你撑腰!”
温一诺本来很怕家人不赞同她的决定,但是张风起这样无条件赞同,她又不好意思了。
低声喃喃地说:“爸……其实我也有错。我和阿远,都不愿意妥协,所以……我觉得还是离婚得好……”
张风起张了张嘴,几乎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继续洗地了。
温燕归摇了摇头,朝她招手,“行了,过来吧。”
温一诺忙放下包,扑到温燕归怀里坐定。
温燕归抱着她的肩膀,摩挲着她的头发,心疼地说:“唉,你这孩子,心里有事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一个人撑着,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温一诺眨了眨眼,说:“我说了。”
“跟谁说的?”
“师祖爷爷。”
温燕归:“……”
张风起立刻说:“这些话你跟我师父说有什么用!他既没谈过恋爱,又没结过婚!你问他,还不如用五帝钱卜个卦还灵验一些!”
温一诺喃喃地说:“……我也卜卦了……”
张风起:“!!!”
他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明显他没有安慰到温一诺,也得罪了老道士。
因为老道士不善的目光明显扫了过来。
温燕归不懂那些易经八卦,但是她对感情的理解,大概比这客厅里另外三个人都要靠谱。
她看见温一诺那懵懵懂懂的样儿,有些好笑,说:“其实吧,你们结婚是结的比较仓促,不过我以为你们已经跨过‘青梅竹马’那道坎了,没想到还是没有跨过去。”
“什么叫跨过青梅竹马那道坎?”温一诺更加糊涂了,“我跟他青梅竹马,所以才恋爱结婚,这是原因,不是结果好不好?”
“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还要离婚呢?”温燕归该犀利的时候,也很犀利。
温一诺眼珠转了转,说:“因为我们都发现,结婚之后,反而不如没结婚的时候相处得好。妈,您也说我跟阿远是青梅竹马,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他能不知道我的想法?可是结婚之后,他知道却故意恶心我,甚至对我隐瞒欺骗。您说,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温燕归呵了一声,“所以我说你们没过‘青梅竹马’那道坎啊……”
“你以为你们是‘青梅竹马’,对方就理所当然能了解你吗?”
“你以为你们‘青梅竹马’的时候,跟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是一个状态吗?”
“我的傻女啊,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啊……你们明显并没有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友情,过渡到正常的爱情。”温燕归摇了摇头,“或者你们有爱情,但是你们的相处模式没有转变过来。在这种模式下,你们的爱情就是死路一条。”
“啊?还有这么多说道?”温一诺直接傻眼了,“妈您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结婚了!”
“你们俩那时候好得蜜里调油,我还以为你们都明白了呢……”温燕归悻悻地说,“特别是阿远,他比你大三岁,又是男人,应该懂得比你多,可是连他都没转变过来心态。唉,看来你们俩是没缘份了。”
温一诺这话可不爱听,她撇了撇嘴,说:“他是男人,是比我大三岁,可凭什么他要比我懂得多?也许他也不懂呢?所以我们俩才能闪婚闪离啊……”
“嗯,这也有可能。”温燕归摆了摆手,无奈地说:“好了,现在你离婚了,以后你的身份,可就是‘离异’了,你以为这个名声好听吗?”
张风起嚷嚷道:“什么离异?按照我们老家规矩,不摆酒就不算结婚!哪怕领了结婚证也不算!所以一诺别丧气,咱们还是可可爱爱地未婚美少女一枚!别伤心,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不难找!”
温一诺噗嗤笑了,“爸,您这话说得,妈晚上铁定得修理你!”
张风起忙捂住嘴,一双眼睛偷偷斜过去瞥着温燕归。
温燕归像没看见一样,淡淡地说:“我女儿刚刚离婚了,我得跟她住一阵子,好好安慰她,免得她心理抑郁。风起,你这阵子就自己住吧。”
说着,温燕归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温一诺回她房间去了。
温一诺拎着包,回头朝张风起胜利的笑了笑。
张风起直接用手捂着脸,哀嚎一声倒在沙发上,表示自己的“痛苦”。
可是当温一诺的房门关上之后,他放下手,脸上的嬉皮笑脸完全消失了。
他看着老道士,严肃地说:“师父,您看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没好气地说:“我又没谈过恋爱,又没结过婚,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在反嘲张风起刚才的话。
张风起呵呵一笑,看着老道士起身回屋里去了,他也忙跟着进去。
两人把房门也关上了。
老道士坐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在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算筹,淡淡地说:“我早就说过,这件事从来没有人做过。我们走的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旁观,你以为我们能做什么吗?”
张风起挠了挠头,讪讪的说:“可是我担心一诺……她现在跟阿远离婚了,以后可怎么办?难道真的一辈子修道?”
“这就不劳你我操心了。”老道士抬起头,目光无比深邃睿智,“她会找到她自己的道。我们俩,还是先回山里养病吧。”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可现在张风起不放心了,“那一诺怎么办?要不干脆把她也带回山里?我们挣的钱,节省点花,两辈子都花不完。”
“切,还要节省了花,你怎么不说如果每天只吃白饭的话,十辈子也花不完?可是你能白天只吃白饭,什么开销都没有吗?”
老道士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能。”张风起毫不犹豫反对,“而且我们养老也要钱的,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人送到养老院。”
“有一诺在,她不会的。”老道士反过来安慰张风起,“而且你忘了吗?除了你这个师父,一诺还有个更厉害的师父。就算我们不在这里,他也会护住她的。”
张风起想起了温一诺最近拜的那个师父路近。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老道士又幽幽地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护住她,只能是她那个师父。——这就是缘份,也是一诺的福份。”
“……您说路近?”
“不,顾祥文。”
张风起再一次从老道士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顾祥文是个惊才绝艳的大科学家,但是在海外隐姓埋名多年,跟老道士当年曾经有过交往。
张风起疑惑:“可您不是说他早就死了吗?”
老道士笑了一下,“不,我猜他死了。但是现在事实表明,他没死。所以我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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