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取舍将头缩回来,维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可董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她身边的下人明明白白地说了,就是蒋欢秋招待不周,所以将她给气走的,你平日里对蒋欢秋太过纵容,才会生出这样的事端!”
苏夫人一点儿紧张的样子都没有,还能笑一笑才说:“老爷听信董夫人身边一个下人的话,怎的却不相信我所说的?莫非我说的话,比一个下人都不如?”
苏取舍近两年是怕了万千红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可人家也不会好端端地就……”
“老爷也不看看,走的这一位是什么人,怎的大家都喜欢小秋,偏生只有她跟小秋不对付,那问题究竟出在谁身上?”
苏夫人轻轻掸了掸袖子,摸着袖口精致的绣纹:“小秋这孩子的性子,老爷莫非还不知晓?你总是对她有偏见,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小秋可有对你半句不恭敬?你却怀疑她会将董夫人赶出去,您觉得这可能吗?”
苏取舍抿着嘴,又看了一眼小秋,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低着头,十分恭顺。
“那、那也是咱们家招待不周,上门都是客,居然让贵客在宴请没结束之前离开,怎么说都是我们的错,这宴请又是蒋欢秋负责,那不就是……”
“老爷想说是小秋的错儿?一个莫名其妙,惹是生非的人离开了,还是我们小秋的错?”
苏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皱起来:“老爷怕不是想说,这都是我的错吧,我就不应该办什么生辰宴请,老爷若是看不过眼,我这就让大家都回去。”
苏夫人转身就要走,苏取舍一把拉住了她。
万千红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断不会只是气话,她是真的有可能会将宴请中断,将客人都赶出去,那苏家才是彻彻底底地丢人了!
“夫人,夫人!”
苏取舍叹了口气,讨好地看着她:“是我说错了,我也就听了一耳朵,生怕出什么事儿才过来看一看,既然什么事都没有,那我就放心了。”
苏夫人侧头,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苏取舍笑笑:“我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小秋……小秋既然是你喜欢的,那必然也是个好的……我该回去前面了。”
“老爷不追究了?”
“本来也没追究,是你误会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过去吧,晾着客人可不好。”
苏夫人闻言,轻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可真有意思。
……
宴请的席面上,荷柔坐在角落的桌子边,看着大家对小秋温柔照顾的模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啧啧,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这些人还把她当成宝贝一样,且让她再得意一些时候,等如松也娶了妻,娶进门的姑娘身份地位远远超过这个丫头时,这些奉承和荣耀,都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荷柔泄愤似的喝了一杯酒,得忍,想必苏如松在前边儿一定出尽了风头吧,今日他穿的戴的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还特意用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银子,给他买了京城时新的装扮。
如松一表人才,必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没准儿今日过后,想要跟如松结亲的人家又会多出来好几个呢。
荷柔越想越高兴,一杯一杯地喝酒,耳边那些欢声笑语,仿佛已经冲着她来了。
“您是荷姨娘吧。”
荷柔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她转头看过去,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穿着打扮却很是不俗。
“不知姑娘是……”
“荷姨娘怎么坐在这里?这样的好日子,你又是苏家的人,合该也去凑凑热闹才是。”
荷柔这一桌的人奇少无比,在这位姑娘来之后,居然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荷柔微微低头,轻叹一声:“无妨,今日是夫人的生辰,我这样的身份,去了只会碍了旁人的眼。”
“荷姨娘为苏家生了两个儿子,是苏家的功臣,如何如此妄自菲薄?我听说苏老爷也极为看重三少爷,不过是时运不济,没能遇上机会?”
荷柔喝下去的酒气有些上头,这会儿听到这姑娘提起了自己的儿子,她立刻来了精神,口气也膨胀了起来。
“谁说不是,如松这孩子,从小就被老爷寄予厚望,又在书院历练了几年,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老爷都时常夸赞他,几乎日日都会让他去书房里说话。”
苏取舍若是听见了怕是会摇头,他也想让苏如卿来书房,跟他探讨国事,但苏如卿不肯啊。
家里也就苏如松愿意捧他的场,苏取舍也只能在苏如松面前摆一摆当爹的派头。
那姑娘听了,若有所思:“是这样吗?京城里人才济济,但可以展现才能的地方也不少,苏三少爷怎么也没先谋一份差事?”
“唉,如松就是那个脾气,他心里有着文人的傲骨,有些差事他不屑去做,有些呢,又因为跟大少爷有牵连,他不希望别人说他是靠着大少爷才能成事儿,他呀,是个有大志向的。”
荷柔对着苏如松一阵猛夸,夸的真心实意,在她心里,苏如松就是哪儿哪儿都好,他比苏如卿缺的,不过就是一个机会罢了。
“这么说,三少爷居然是个有如此风骨的人?这样的人,应是很受姑娘的倾慕呢。”
“他平日里只喜欢舞文弄墨,跟一些同窗为了国朝争论商议,哪里有什么时间在意这个,便是屋子里,也就一个伺候的通房。”
荷柔摇了摇头:“他总说,男子成家立业是头等要事,需要谨慎尊重地对待,如何能在成家前弄一屋子莺莺燕燕?这是对他未过门的妻子最大的不尊重,那样的人,是他最为不耻的。”
“……苏三少爷真的这么说过?”
“自然是真的,大少爷成亲之后,苏夫人似乎像是想要弥补一下三少爷,让他先纳一个妾室他都不同意,说这些事情,往后都是要跟自己的夫人商量的,怎可随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