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取舍沉默了一下,这事儿,他在与人商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提过,是有些不大好,不过为了苏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女子的青春年华本就耽搁不起,他若是不赶紧定下来,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可就轮不到他们。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又没有违抗皇命,那个蒋欢秋不也好生娶回来了,再给如卿娶一门平妻,就是说到皇上面前也是有理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皇上心里怕是也会有些不痛快,老爷,皇上给大少爷赐的这门婚事,颇有深意,兴许就是在敲打大少爷,结果您转头就给大少爷娶一门身份高贵的女子,那不是跟皇上对着干嘛。”
“你懂什么,皇上对如卿的态度一如既往,哪里有什么敲打的意思!”
“或许正是因为大少爷听话地娶了蒋欢秋,皇上才会放心地一如既往,那若是大少爷又娶了旁人,老爷,皇上还会继续如此信任大少爷?”
荷柔跟苏取舍说话,细声慢语,一副谦卑的姿态,这样的态度,苏取舍才能够听得进去。
他忽然想起有好几户人家其实也很合他的心意,只是自己想要与他们接触的时候,他们却表现出了抗拒。
苏取舍一直觉得这些人实在没有远见,如今想想,或许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有选择与苏家结亲?
他是太着急了,对苏如卿和小秋的婚事打从心底里不满意,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变现状。
原本苏如卿的亲事,绝对能够让苏家在京城中再进一步,成为没人能撼动的存在,可突然之间破灭,让苏取舍焦急上火,急于想要将这份优势给找回来。
因此他觉得只要不违抗圣旨,这么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这会儿……
“老爷,妾身也不懂这些,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可我听如松说,外面不少人都有这样的猜测,肯将女儿嫁给大少爷做平妻的人家,怕也是想要赌一赌罢了。”
苏取舍:“……”
现在回想起那些人的态度,好像……确实如此?可当时他怎么没注意到呢?
苏取舍的眼里浮现出犹疑,荷柔在心里慢慢笑起来,老爷啊,其实是一个特别不喜欢变数的人,因为有变数,就意味着有失败的可能。
苏取舍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因此他只愿意按部就班,不肯冒险,他一心想着给苏如卿娶一个高门大户,可如今一听这样的做法有可能会起反效果,他就犹豫了。
他也不想想,那些答应他的人家,为什么会肯冒这个险?别人肯赌一赌,他倒是怕了。
“……如松在外面,还打听到了什么?”
荷柔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嘴角,很快平静下来,慢慢地跟苏取舍说:“如松为了打听这些事情,没少花功夫,还真让他听说了一些事儿。”
“大少爷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与之前虽然看似不变,但其实并非如此,皇上越是瞧着倚重大少爷,大少爷身上的责任就越是沉重,也就越容易出错,有好些人都觉得,皇上等到,便是这个。”
“之前大少爷为皇上做事,是有功劳的,皇上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发作,大少爷的这门亲事,虽然大家都知道不好,可名义上看来,也是皇上的恩典,皇上怕是已经对大少爷不满了,如今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苏取舍的脸越听越黑:“胡说!这些事情到底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妾身就不知道了,妾身哪里有那个本事能知道这么多?如松打听出这些来也不容易,难道还能刨根问底,让别人生出防备来不成?”
荷柔语气有些委屈,却还是给苏取舍倒了杯酒递过去:“老爷若是觉得妾身是胡说,那便是胡说吧。”
苏取舍在苏夫人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哄的感觉了,这会儿荷柔小意作陪让他十分受用,于是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我也不是怪你,不过是觉得这样莫须有的事儿,外面居然都传开了?”
“可不是,不然如松如何会听到耳朵里?妾身虽然也觉得有些荒唐,可细细想起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没有,老爷觉得呢?”
苏取舍?苏取舍就是觉得震惊又无从反驳,才会反应如此之大!
他越是深想,越是觉得极有道理,皇上若非对如卿有了不满,这桩婚事怎么也不该赐下才是,赐了婚又一如既往地信任苏如卿,让他在朝中的分量越发的重,这本就不合道理,连他都想不出是为什么。
可荷柔这么一说,苏取舍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了,没准,皇上就是在等着苏如卿犯错,他身上的担子如此之重,一旦犯了错,必然不会是小事,皇上自然就有借口发难。
苏取舍浑身冒出一层冷汗,喝下去的酒也都醒了。
“这门平妻,娶不得……”
苏如卿若是答应了,没准只会让皇上对苏家更加不满,提前找理由刁难。
他神色肃穆,心里庆幸自己醒悟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还不止这样,如此说来,苏如卿岂不是迟早会连累苏家?如今他被捧的有多高,往后就必然摔的多惨?
苏取舍眼里浮现出一丝丝慌张来,正合荷柔的心意。
她给苏取舍手里又空了的杯子倒满,柔声细语道:“老爷也不必惊慌,咱们苏家未必就一定会被皇上牵连,大少爷如何能一个人就代表了咱们全家?老爷不是还在呢吗。”
荷柔浅笑起来:“老爷这些年恪守本分,旁人的眼睛都是看着的,倘若大少爷当真犯了错,老爷也不是没有劝过,可谁让大少爷不听劝呢,皇上英明,一定不会错怪了老爷。”
苏取舍木然地点头,“对……对对对!苏如卿一意孤行,我是劝了的,可他根本不听我的,我让他做什么,他根本就不做!”
“是啊,妾身瞧在眼里,都替老爷觉得为难,大少爷仗着在朝中有些地位,便不将老爷放在眼中,再怎么说,您也是他的父亲,虽然妾身身份卑贱,却也是知道是非对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