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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

“谢兄,不可以随意伤人……害人性命更不行。”

“这里那么多人,刚才若不是我拦着你,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要来抓咱们了。”

穆棠风心有戚戚,看着他掌心的符咒道,“那位大师还给了你这种伤人的符咒?”

谢含玉收了符咒进袖子里,“原本是对付妖怪的。”

他看着穆棠风担忧的表情,墨色的眼眸翻涌出来一片浓稠,语气中带着蛊惑,“若是他们看见了,我就把他们都杀了……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指尖处有一团黑雾溢出来,窜进了穆棠风额心里,里面是迷心咒。

然而还没等到黑雾彻底进去,就被里面的一道金光弹了出来,穆棠风神色清明,琥珀色的眼眸里灼明澄澈。

“谢兄,你这种想法是万万不可的。”

穆棠风,“这些都是无辜的生灵,岂可随意伤害,生死福祸自有上天决断,不是我们可以随意干涉的。”

“以后这种话,可莫要说给别人听。”穆棠风一脸担忧,“若不是要害你,只是言论伤人,大可不必理会。”

“因果报应难超三界之外,一切都自有论断。”

“待人常怀良善悲悯之心。”

眼看着穆棠风还要继续说下去,谢含玉面无表情地捏住了他的嘴,“闭上。”

“嗯……”

谢含玉的指尖碰到了他唇上的伤口,指尖粗砺覆着薄茧,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穆棠风眼睛浮上来水雾来,嘟囔道,“疼……”

“松手。”

谢含玉目光落在他眼睛上,挑了下眉,“哭什么?”

“娇气。”

他松了手,在一旁看着穆棠风从他破布包里拿出来一条皱巴巴的手帕,用手帕擦了擦唇上的伤口,上面映出来一小点鲜红。

穆棠风瞅了他一眼,朝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

之前说他闲话的那两名公子哥跟见鬼一样看着他,看着他靠近,两人脸色一白,立刻退避三舍一样进了人群里。

穆棠风一脸疑惑,“他们怎么了?”

谢含玉,“以为刚刚是你做的,怕你报复他们。”

穆棠风“哦”了一声,这样也好,给他们长个记性了,让他们知道不要常在背后议论人。

江上远远映出来一片深影,两条船只从两处过来,松木船上站着男男女女,红色的船帆扬着江阴两个大字。

船只在岸边停下来,上面的船夫放下来木梯,等到里面的人下来之后,开始在旁边守着收船票。

“一人二两银子,小孩老人一两。”

扬起来的旗帜换成了兖州,人群分成了两队各自上船。

穆棠风拿出来四两银子,上去的时候递给了船夫,他和谢含玉上了船。

去兖州的人也不少,后面的人群陆续上来,没一会儿船上站满了人,船夫收了梯子,后面的船工开始划桨。

木桨划过江面,溅起来一道水珠,水流声哗啦哗啦向底下的暗道涌去,深绿色的水面映着波光粼粼的光,船只逐渐远岸,向着辽阔的江心而去。

船上面摇摇晃晃,穆棠风感觉脑袋有些晕,他看着水面打着圈儿散开,伸手拽住了一旁谢含玉的袖子。

谢含玉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泛白,挑了下眉,“晕船?”

穆棠风点点头,拽紧了谢含玉的袖子,小声道,“感觉有点儿难受。”

他正说着,面前伸过来一只白生生的手,上面放着一颗黄澄澄的橘子。

“公子,吃个橘子应当会好些。”

穆棠风朝着看过去,站他旁边的是一个白净清秀的青年,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唇角噙着笑意,见他看过来,又笑了笑。

他倒是没客气,接过了橘子,向这人道谢。

“公子也是从云州到京州的?”

橘子皮散发着酸甜的气息,穆棠风闻起来好多了,他看了一眼船上的旗帜道,“这是去兖州的船。”

那人明显的愣了一下,朝旗帜看过去,然后瞪大了眼,“这是去兖州的?”

他又朝对面相反方向的船看过去,上面明晃晃的黑字,写着云州。

谢含玉看了一眼那人,慢悠悠道,“现在游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穆棠风拽了拽谢含玉的袖子,脸色没有那么白了,对那人道,“公子可是上错了?”

“是啊……我是要去云州的,这下好了,反倒绕远了。”那人蔫哒哒的,颇为遗憾。

“兖州也能到京州,公子等上岸了雇辆马车便是。”

那人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宋遇景,公子也是去京州的吗?兴许咱们路上可以做个伴。”

说着看了谢含玉一眼,似乎有些害怕他,犹豫道,“你看可以吗?”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穆棠风扭头看了谢含玉一眼,谢含玉臭着一张脸,明显不大愿意。

穆棠风不好意思道,“我们去兖州还有事要办,一时半会儿去不了京州。”

宋遇景失落下来,说了句“好吧”,退到了一旁另外寻人去了。

穆棠风转身看向谢含玉,见他要开口,把手上的一瓣橘子塞进了他嘴巴里。

“我没答应他。”

谢含玉唇腔里传来酸酸甜甜的味道,提着穆棠风的后领子把他拽到了一边。

“以后少理陌生人。”

“我知道。”穆棠风捏着谢含玉放在他后颈上的手,“别捏我,松开。”

谢含玉偏不,又捏了一下。

“你……”

他还没说话,突然船身开始剧烈的晃动,人群跟着摇晃,水声变大,船只不稳,上面的长杆摇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穆棠风慌乱之中抱住了谢含玉的胳膊,抱紧不撒手,摇摇晃晃地扯着谢含玉,吓得缩到了谢含玉身后。

谢含玉敢说这小子遇事绝对逃跑第一名,胆子还没仓鼠大,缩头缩脑的跟王八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数了三个数,“松手,三,二,一。”

船还在晃,穆棠风怕谢含玉生气,松了他的胳膊,拽紧了他的一小片衣角。

“谢兄,我怕水。”

谢含玉身形稳在船上一动不动,神情似笑非笑,“还有你不怕的吗?”

穆棠风抿紧了唇,拽紧了他的袖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脑袋,露出来的耳尖泛着淡粉色。

“一会儿有东西叫你,不要回头,也别理。”

“无论听见谁的声音都不要搭理。”

船身逐渐平稳,好些人被震地甩到了地上,此时从地上扶着船栏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

江心深处逐渐浮起来雾气,天空颜色更暗了些,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船桨划在湖水里面响起来的水声,茫茫雾色中看不清前面的路。

“穆公子?”

穆棠风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他抬头一看,船上的人影都散了去,船夫和船客都消失了,谢含玉也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周围泛着冷意,像是有什么冰冷蚀骨的东西沿着他的背脊贴了过来。

他想起来谢含玉的话,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应,假装没听见。

“棠风?”耳边是熟悉的柔和声音,像是宋奶娘一贯的语气。

“穆公子?”那东西见他没反应,又换成了谢含玉的声音。

穆棠风在原地一动不动,背后冷汗浸湿,等了好一会儿,耳边逐渐能听到人声,眼前景象变了个,谢含玉正拧眉看着他。

“被魇住了?”

“嗯……但是我没搭理他。”

不远处的人群突然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声,穆棠风顺着看过去,只见船边趴着一个黑乎乎像“人”的东西,骷髅人面,浑身长满了鱼鳞,脸上是密密麻麻的鱼鳍,牙齿又尖又利,正在一边咬着船缘,一边用滑腻长着薄膜的手拉着船上的人,试图把人拉进水里。

那个被拉住的人有点儿眼熟,正是方才来找他搭话的宋遇景。

船边的怪物双目幽深,拽着宋遇景一点点要把他拉下来。旁边的船夫要拿浆去砸怪物,有人阻拦道,“这是河神派来的使者,不能打!不然我们一整只船上的人都要遭殃。”

“他自己犯了忌讳,惹得河神发怒,只有让使者带他去祭祀才能平息河神的怒火。”

“对啊……上船之前不就说过了,听到有人叫不能答应,他自己没有注意,怪得了谁。”

眼看着宋遇景一点点被拉下去,他脸色泛白,隔着人群中看向穆棠风,开口道,“救命……救救我……”

在他大半个身子都要被拽出去的前一刻,穆棠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穆棠风拽着人把人往回带,然而底下水怪的力气非寻常人可比,不但没有把人拉回来,连他自己都被带着朝船边倾了过去。

“嘿,这小子可真会多管闲事!”

“一会儿要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宋遇景抱着穆棠风的胳膊哇哇大哭,“兄弟,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今天要是把我救上去了,我宋遇景以后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话音未落,那水怪突然松开了宋遇景,穆棠风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刺骨的冰凉,一道极强的拉力拽着他往湖水里去,他眼前对上了波光粼粼的水面,大半边身子倾在了船外。

在他要和江水来个亲密接触的前一刻,他的鼻尖都已经碰到了冰冷的江水,有人握着他的手腕轻轻一拉,把他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水怪倏然松开了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匆匆沉进了水底。

穆棠风被谢含玉拉着回到了船上,谢含玉眼里漆黑一片,要气笑了,“这会儿你倒是不怕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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