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北这次发烧,烧了整整一周。
可把许山南给紧张坏了,这一周来,喂饭递水喂药,洗衣擦地作业,许山南尽心做着。
即使最后烧退了,许山南还是强制着苏水北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二天,体温正常。
许山南这才放下心来,当天晚上便拉着苏水北去商业街胡吃海喝了一通。
卖炒酸奶的那家门口新置办了一台机器,是可以直接打印手机照片的那种。
当时密密麻麻地围满了人,苏水北看都没看这边一眼,许山南却被这新奇的玩意吸引住了。
想着家里也没个两人照片,便手锁着苏水北的脖子,去机子那边排起了队。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许山南才排上,因又要关注又要支付的比较繁琐,后面凑热闹的也全都散了。
许山南便趁机打印出了几张两人半裸着上身接吻的照片。
收起来之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印两人生活照。
事毕,两人只顾着讨论照片,丝毫没有注意到跟上来的徐潇潇。
“许山南。”背后传来的声音叫两人同时愣住了。
许山南回过头,看着夜色中的徐潇潇,突然松开了苏水北的手。
徐潇潇走上前来,朝着苏水北便是一计响亮的耳光。
“你干什么!”许山南伸手正欲推徐潇潇,手却被她紧紧的抱住了。
“你跟他睡了没?他有病你知道吗?”徐潇潇叫嚣道。
许山南挣脱徐潇潇的纠缠,将苏水北搂过来,摸着他的脑袋安慰着。
“我们已经分手了徐潇潇,别再无理取闹了好么?”许山南说罢,便搂着苏水北的肩膀走开了。
徐潇潇哪肯就此放过,追上来扯着苏水北的胳膊拉住他道,“你自己说你干不干净!你自己说!”
“别闹了徐潇潇!”许山南替苏水北挡着徐潇潇,不耐烦道。
徐潇潇不依不挠,再三追问,“你住院那晚他干嘛去了他跟你说了吗?他之前三天两头夜不归宿这都是你告诉我的,你知道他干嘛去了?他们有个专门的软件,约来约去。我们学校里的男生都跟他睡过!”
“闭嘴!”苏水北冷冰冰的说道,眼中寒意凛冽。
徐潇潇吓得退了两步,靠在许山南的胳膊上说道,“你问他,你问他没在寝室是不是跟别人住酒店去了。”
许山南听罢看向苏水北,其实许山南只是想听苏水北否认一下。
可这一个眼神却被水北误会成了怀疑。
“我是住过酒店。”苏水北抬眼看向许山南,表情冷静而沉着。
“跟男人!”徐潇潇咄咄逼人道。
苏水北冷静地回道,“是又怎样。”
许山南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他蹙着眉头,看一眼苏水北,眼角袭着委屈质问道,“什么叫是又怎样!你跟谁睡了!”
苏水北见此状不禁觉得好笑,冷笑道,“能跟谁睡。”
许山南突然攥住苏水北的衣领,用头抵着这小子的脑袋,皱着眉红眼质问道“那我呢,我算什么!”
苏水北不再搭理他,连推了两次才甩开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欲走。
许山南拦住,拉着他的胳膊带着哭腔质问道,“所以这两月是在演戏么?这两个月我算什么!”
“啥也不是!“
苏水北甩开许山南的胳膊,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当时恨极了,许山南这个臭小子三言两语,就被徐潇潇挑拨了。
月亮很亮,透窗照进来。
水北平静地坐在床上,似是一具木偶一样,面无表情地打着游戏。
游戏里厮杀的声音让这小子心中越来越乱!
谣言从未放过他,被造谣、被嘲讽、被侮辱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仿佛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只是他不知道,将对徐潇潇的恨转接到许山南身上,是他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他以为自己会包容许山南的一切,不成想这包容只在自己得到之前。
确立关系后,他不允许许山南对自己有任何的不忠,哪怕是一个眼神的迟疑都不可以。
关系变了,心态就变。
渐渐浓下去的深夜,像是死神,拖着“死寂”的躯体,如同放出了千百万只蚂蚁般,在苏水北的身体上快速地爬上爬下。
它们在心与灵魂的裂缝处寻寻觅觅、寻寻觅觅,稀薄的空气中渐渐扩散开浓腥的血气。
苏水北走后,徐潇潇拖住欲追过去的许山南。
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叫他去医院检查,说苏水北的妈妈就是得了艾滋去世的。
许山南指天发誓,告诉自己跟她不可能再复合了,并叫徐潇潇少管闲事,甩开她后,自己又在马路上崩溃大哭一阵。
许山南那时真的害怕极了,又想着苏水北前几天发烧发了那么久,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病的原因。
行至小区门口,许山南又原路返回。
兜兜转转他无处可去。
路灯、车灯,数以千万计的光,融化在偌大的城市中,嚣张地集会,交接出世间繁华一抹。
许山南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向前挪着,这个傻子,去买了酒来,在大街上酗酒。
也不嫌冷,在风中晃荡着,举起啤酒罐,咕咚咕咚地猛灌几口。
“滚蛋!”许山南将空掉的易拉罐摔在地上,然后狠狠地踢上一脚。
真是不嫌事大,这颓废荒唐的家伙,将易拉罐踢到一辆正准备发动的黑色别克车上。
坐在这车子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李为阳师哥。
李为阳透过车窗望过去,见许山南独自一人踉跄在冷清的大街上,心里觉得怪怪的。
本想装作没看见,毕竟许山南跟苏水北已经在一起了,自己也不好掺和两人的事。
可又怕醉酒的他闯祸,最后还是开门下车,走到这醉醺醺的家伙跟前。
许山南红着眼眶四下打量着一番西装革履的李为阳,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干嘛呢?”李为阳问道。
“没事。”许山南吸吸鼻子,苦笑一番。
“我送你回去?”
许山南摇摇头,“我自己可以。”
瞧着这家伙发红的眼眶,李为阳料想这家伙一定是跟苏水北吵架了,而且矛盾还不小。
只说了一句,“你早知道他脾气,别不像个男人。”
许山南听罢蹙着眉头,渐有了懊悔之意。
李为阳走了两步复又回头笑道,“你要不行,就让我来。”
说罢上车启动,好不潇洒。
听罢李为阳这家伙的话,许山南灰溜溜地回到出租屋。
苏水北未睡,低头打着游戏。
方才脑子中过了无数遍的说辞,慢慢跟苏水北谈谈的念头在见到苏水北那张苍白、病态的脸的瞬间烟消云散。
徐潇潇口中的艾滋病,和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苏水北是多么相称。
许山南这家伙立在卧室门口,迟疑了半晌。
而面晚归的许山南,苏水北更是一句话都不想搭理他。
他所认为的,许山南的晚归全是因为跟徐潇潇在一起,“他们旧情难舍,重修旧好,都是他们的事。跟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苏水北这样想着,无心游戏,在游戏里被虐得体无完肤,心情愈发烦躁。
许山南并未进房间,躺去了沙发的客厅上,想着明天检查身体的安排。
在生与死的面前,在未知的危险威胁面前,许山南竟发现自己对苏水北的依赖与偏袒不值一提。
冷风在大街小巷里胡乱蹿着,似是有些无处可去的痛苦与无助,叫嚣着,嘶吼着。
窗子被敲击着,敲得人心底发麻。
水北端起窗前的冷水,痛快地饮下,将自己埋在黑暗里,沉默着。
一句话就能迎刃而解的问题,就这么孤零的等待、等待、等待着无期的寂寞与落魄。
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苏水北起床时,许山南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自己走在宽阔的大街上,脚印交叠连成一串,露出深色的马路来。
自行车的车辙,弯弯曲曲的,跟人的烦恼一样纠缠在一起。
寒冷很刺眼的阳光一起,搔痒着水北的鼻子,双颊有种淡淡的刺痛感。
阳光打在雪地上,四处弥漫着刺眼的白光,亮晃晃的,使本已精神不佳的水北一阵眩晕。
水北耷拉着脑袋走进教室,让人窒息的嗡嗡声使她的脑子更加的混沌。
水北不明所以的找了个靠后的位子掏出课本。
许山南早已趴在教室最后的一角沉沉的睡去了。
同学们无不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儿,小声嘀咕讨论着什么,时而回头瞟一眼一头雾水的苏水北。
苏水北瞪了这群家伙一眼,四下打量一番,才发现方浩他们都没有来上课。
苏水北只当他们是寻常旷课,也没多想,直到第二节课前,方浩和一众室友急匆匆进了教室。
“刘畅自杀了。”方浩趴在苏水北耳边小声说道。
水北心头一惊,不敢多问。
“今天早上发现的,叫我们去问了好久的话,听说是有艾滋病。”方浩嘀咕道。
趴在后面睡觉的许山南猛地睁开眼,朝着这边盯了好久。
一下课,许山南便急匆匆地走了,水北只瞥他一眼,并未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