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机会重来一次,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魏箩不能再想上辈子梁玉蓉的父母一样拆散他们。她一定要想办法治好魏常引的腿疾,即便治不好,也要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下定决心后,魏箩没有上前,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练武场看台上,赵琉璃偏头问道:“阿箩,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第二场骑术都比完了。”
魏箩抿唇解释道:“我走错路了,所以才耽搁了一点时间……”她转移话题,看向练武场问道:“比完了么?谁赢了?”
第二场正是赵璋和邬戎人的比赛。
赵琉璃看一眼身旁的崇贞皇帝,缩了缩肩膀,小声地说:“五哥出了点状况,邬戎的人赢了。”
☆、第113章
输了?
魏箩微感诧异。邬戎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听说他们从五岁时便开始学骑马,各个骑术了得,就连妇人都能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赵璋输给他们也不是多丢人的事,但是听赵琉璃的意思,好像这场比赛本不该输的样子。
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魏箩想问她怎么回事,见一旁的崇贞皇帝脸色不是很好,顿了顿,还是没有问。
正好第三场比赛开始了。
这场比赛是比骑射,虽然每队各有三个人,但是主要是赵玠和万俟真的对决。比赛规则是每个人骑着骏马围绕练武场奔跑,同时还会有宫人在场外放飞麻雀,哪一个队射中的总只数最多,哪个队便是赢家。因为前两场比赛大梁和邬戎打成了平手,是以这场比赛至关重要,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就连看台上的魏箩和赵琉璃,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场外牛皮鼓被敲得“咚咚”作响,邬戎的一个勇士第一个上场。
两刻钟后,大梁和邬戎统共分别射中了十五只和十八只麻雀,剩下的便看赵玠和万俟真了。
万俟真骑着黑色高头骏马走出,他着一身右衽绣万字纹胡服,肩宽背阔,气势威风凛凛。他抬起右手贴在左边胸口,朝看台上的崇贞皇帝和邬戎皇帝行了一礼,接着握紧缰绳,豪气万千地喊了一声“驾”,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数十只雀鸟被宫人从一旁放飞,齐齐冲向天空,掠过万俟真的头顶。
万俟真抽箭搭弓,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瞄准一只麻雀便射了出去。麻雀中箭落在地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接着射第二只、第三只……几乎箭无虚发,百发百中!
宫人在旁边目瞪口呆地计数:“十四、十五、十六……”
他绕完练武场一圈回来时,总共射中了二十一只麻雀!再加上方才邬戎人射中的十八只,众人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算,禁不住为赵玠捏了一把汗。若是大梁想赢的话,必须射中最少二十五只才行,可是刚才万俟真射箭的速度几乎没有停顿,赵玠还能比他更快吗?
就连崇贞皇帝也皱紧了眉头。
魏箩朝赵玠的方向看去,说不担心是假的,她虽然也想让他赢,但是不想让他有太大的压力。重在参与嘛,他只要尽力就好了。
反观赵玠根本没有任何着急的模样,他依旧跟方才一样,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万俟真朝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他只一扫而过,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驾马走到出发的地方。赵玠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偏头朝魏箩的方向看过来。因为隔得太远,魏箩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见他很快收回视线,随着鼓声冲进练武场。
他身躯颀长,骑在马背上显得更加挺拔,玄青绣金暗纹长袍在风中猎猎飞扬,夹杂着一阵阵风声。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精致又锋利,光是看着就足够赏心悦目。看台上的人失神了一瞬,再回过神时,却见他从箭筒中抽出两支金仆姑好箭,搭在角弓上,对准天空拉满弓弦——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冷气,靖王打算双箭齐发么?若目标是静物也就算了,可这是在半空中飞的麻雀啊!
不等众人有所怀疑,赵玠的箭已经射了出去,少顷,两只麻雀从半空中直直掉了下来。
赵玠没有停顿,再一次从箭筒中抽出两支金仆姑,依旧分别射中的两只麻雀。
看台上的邬戎皇帝惊愕地睁圆了嘴巴,对此简直不可思议。百发百中也就算了 ,还双箭齐发,要知道赵玠和麻雀都是在移动的,这个靖王莫非是神仙不成?八年前把邬戎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就算了,八年后居然还这么厉害!要说邬戎皇帝一开始还存着打败赵玠的念头,目下倒是被赵玠给打击得心如死灰,心服口服了。
赵玠最后一次搭弓,取出了三支金仆姑,对准半空中最后三只麻雀,松手。
一旁的宫人高声数道:“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万俟真的脸一下黑一下青,变换得很是多姿多彩。
毫无疑问,这次骑射大赛是大梁赢了。
赵琉璃看得惊心动魄,从头到尾身体都绷得直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目下赵玠扭转局势,反败为胜,她高兴地摇了摇魏箩的胳膊,“我皇兄太厉害了。”
魏箩也觉得赵玠很厉害,但是不好意思表露得太明显,毕竟崇贞皇帝和陈皇后都在呢,她应该矜持一点。可是她真的觉得赵玠好英武好帅气,好想上去抱抱他,同时心里也生出一股浓浓的自豪感,这可是她的男人,能不厉害么?
老公公站在看台上宣布骑射比赛的结果,第一场箭术大梁胜,第二场骑术邬戎胜,第三场骑射大梁胜。依照三局两胜的规则,大梁是这次比赛的赢家。
邬戎皇帝愿赌服输,站起来对崇贞皇帝行礼道:“大梁果真人才辈出,能文能武,我邬戎勇士甘拜下风。”
崇贞皇帝嘴上说客气客气,但是眼里的得意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
*
邬戎人此次来到中原,还有另一个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了和亲。
和亲的对象正是四皇子万俟真。万俟真今年二十有五,家中虽然美姬娇妾无数,但是却没有一位正妻。邬戎皇帝原本打算开口向崇贞皇帝要六公主赵琉璃,但是陈皇后舍不得琉璃嫁去这么远的地方,此事便一直搁置着。
如今邬戎皇帝再次提起,陈皇后想起前几日赵玠说过的话。
“丹阳年纪与万俟真相仿,又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配给邬戎的皇子也算门当户对。她若是一直留在盛京城,便一直走不出死胡同,嫁去远一点的地方也好,说不定时间久了便自己看开了。”
陈皇后回味一番赵玠的话,认为他说得不无道理。
高丹阳若是留在盛京城,会时常听到赵玠和魏箩的消息,心结便会越来越大,说不定还会陷进执念里,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毁了。陈皇后看了看坐在下方穿粉紫色百蝶穿花纹大袖衫的高丹阳,见高丹阳心不在焉地盯着练武场,不知在想些什么。陈皇后无声地叹一口气,抽回视线,对崇贞皇帝道:“陛下,本宫有一个想法……”
另一边,魏箩见赵玠离开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找一个借口离开了看台。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好,好像自己多想见他似的……不过魏箩转念想了想,她就是想见他呀,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就坦荡多了。
魏箩知道赵玠离开练武场后应该会回后面的宝殊殿休息,那里原本是他的寝殿,自从他出宫建府后,便不在那里居住了,只有偶尔入宫时会去那里休息一两刻。
魏箩只去过一次,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赵玠领着她去的,如今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凭着记忆往前走,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水杉,高耸入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越往前走,越觉得僻静,她好像从未来过这条路。
金缕跟在她后面,惴惴不安地问:“小姐,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瞧着不大对呀。”
前方看不到任何宫殿的影子,宝殊殿真的在这个方向么?金缕很是怀疑。
魏箩环顾四周一圈,回想了一下当年的场景,确信自己没有走错路。“就是这里,走吧。”
没走多远,果见前方豁然开朗,青石小路尽头是一个宽敞的月洞门,穿过月洞门,便是宝殊殿。
魏箩加快脚步,月洞门就在跟前,她刚要走进去,便听旁边有人道:“慢着。”
魏箩一停,下意识循声看去。
不远处的墙根下,万俟真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他左边手臂的袖子卷起来,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见魏箩停下,他抬起另一只手招了招道:“过来。”
这姿势,怎么那么像逗狗?
魏箩是绝对不肯过去的,谁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万一是什么陷阱呢?自己过去了,被别人看到她跟他孤男寡女待在一块,坏了清白不说,说不定还要嫁到荒无人烟的邬戎去。
她可不想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
魏箩抿唇,决定不理他,举步继续走向月洞门。
万俟真大概没想到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怔了怔,挣扎着坐直身体道:“你,本王中毒了!”
刚才在骑射大赛上,万俟真被赵玠碾压得毫无尊严,心中烦闷,便独自到这片水杉林里走走。不曾想这里是赵玠以前的寝宫,他在门外止步,不慎被一条黄色斜斑纹的蛇攻击了。那条蛇没有毒,被他一掌便捏死了,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魏箩从远处走来。
赵玠让他出丑,他便戏弄戏弄他的小王妃如何?若是被赵玠看到他的女人跟他在一起,不知道会什么表情?何况这个小姑娘生得貌美如花,玲珑剔透,不招惹一下实在太可惜了。
可是万俟真怎么都想不到,会有女人对他视而不见。
魏箩听到他中毒后脚步停都不停一下,仿佛根本看不到他这个人。
恰好赵玠换一身藏青织金螭纹锦袍从月洞门里走出,魏箩快步上前,没有跟他打招呼,便身子一闪躲到他的身后。
小姑娘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赵玠怔了怔,刚要发问,见不远处的墙根下,万俟真撑着身体缓缓地站起来。
他眯眸,乌瞳深了深。
☆、第114章
魏箩选择不搭理万俟真实在是明智之举。宝殊殿虽然长期没有住人,但是宫里哪一处不是到处都是眼线,邬戎是奔着跟大梁和亲来的,若是有好事人把哪一幕传到崇贞皇帝或者邬戎皇帝耳中,那魏箩跟赵玠的婚事想必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此时万俟真没有得逞,魏箩对他视而不见,即便有人想搬弄是非也没有说头。
赵玠看向数丈远外的万俟真,再看看身后的小姑娘。
魏箩扯了扯他的袖子,仰起白嫩无暇的小脸,控诉道:“大哥哥,他威胁我。”
说是威胁,还算是给面子的。万俟真方才那个举动哪里是威胁,分明是挑逗。
他明知魏箩是赵玠的准靖王妃,还对她不敬,甚至态度轻浮,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服。魏箩听说他府上有不少美姬娇妾,想来他是一个满脑子花花肠子的皇子,三心二意,风流成性,不是什么好东西。模样好看、才华出众又如何?还不是一表人渣。
赵玠抬手摸摸她的脸颊,动作很轻柔,像捧着一块易碎的宝贝,什么都没说。再看向万俟真时,他的眼神就变成了冰冷彻骨,语速缓慢地质问:“四皇子为何出现在这里?”
万俟真已经站直身体,放下墨绿色绣曲水纹袖子,不以为然地掀了掀唇,“本王得闲到处走走,怎么,碍着靖王爷了?”
语气不大好,有点故意挑衅的意思。
也怪不着他语气恶劣,盖因今日骑射比赛被赵玠抢尽了风头,他又被狠狠打击了一回,这会儿看见赵玠委实没有什么好脸色。邬戎人好面子,又颇为自负,像万俟真这样胸襟狭窄的,倒也不是少数。
赵玠不难猜到他为何如此,只是不屑同他一般计较。练武场上的输赢早已决定,再搬到台面儿下讲,未免过于小家子气,不是男人作风。他只道:“阿箩是本王的未婚妻,四皇子请自重,管好自己的秉性。”他一面说着,一面系紧魏箩肩上的松花绿缠枝芙蓉纹暗如意云纹的昭君兜,盖住她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四皇子的婚事,父皇和令尊想必已经商定了,四皇子不打算去看看么?”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管好自己的事,别有事没事前来招惹魏箩。
万俟真气归气,到底没有丧失理智,这时候得罪赵玠对两国交邦都不算好事。他立在原地站了片刻,视线落在赵玠身后娇娇小小的姑娘上,见赵玠脸色沉了沉,他咧嘴一笑,右手贴在胸口上行礼道:“今日之事,靖王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罢,踅身离去。
觊觎他的女人,还让他当没发生过?赵玠乌目冷沉沉地看着万俟真的背影,眸中戾气一闪而过。
*
宝殊殿,大门后边儿。
魏箩双手抵着赵玠火热的胸膛,被他的手托着脑袋,不得不仰起头迎接他的亲吻。她原本就不高,才到他的胸口,惦记脚尖也才勉强碰得到他的下巴,可以想见这番模样有多么吃力。但是她挣脱不得,赵玠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把她紧紧地扣在胸膛,仿佛沙漠地走了三天三夜的旅者,干渴到了极致,偶然遇到一清泉,不要命地品尝吞饮。
魏箩口中的津液都被他吸干了,舌头又麻又疼,偏偏还挣脱不了,只能闭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承受着。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万俟真离开后,赵玠就让朱耿和杨灏在外面守着,他一言不发地把她带到这里,她还没反应过来,他高大的身躯就覆了上来。魏箩隐约猜到他可能是吃醋了,但是她跟万俟真清清白白,甚至一句对话都没说,他为何要生气?
魏箩觉得自己真可怜,就像一块砧板上待宰的肥肉,任由赵玠对她搓圆捏扁,为所欲为。她从来不知道男女之前竟有那么多花样儿,和那么多表达亲密的方式,她浑身上下好像都成了赵玠的东西,自己不能控制,在他的手中战栗颤抖,轻轻嘤咛。
宝殊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略有些仓促,步子不大,应该是姑娘家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