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该说的说完了,元槿不想继续应付沈氏下去,就和她微微颔首,带了人继续前行。
沈氏瞧出了元槿的不耐烦。
她也没有强求什么,看到元槿打算独自往前了,就微微侧身,道了声恭送娘娘,就立在一旁安静不动了。
元槿走了几步回头看过去,便见沈氏依然垂手而立。眼帘微微低垂,将思绪都淹了过去,看不分明。
元槿脚下不停,径直向前走去。
到了宴席的那一日,元槿早早的就起身了。
在宫里办宴,其实要比在端王府办宴的时候要简单一些。
这个简单,是相对于元槿来说的,而不是做事的众人。
——在王府的时候,器具、食材、物品,一样样一件件,都是需要亲自过问的,半点儿也马虎不得。
元槿常常为了一个聚会而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将每一个时间都掰开两半来用。
可是到了宫里,倒不是这个模样了。
元槿将事情吩咐下去后,自有大批大批的宫人来依例行事。她只要管好了大体的事情,细节部分根本不用她自己去想、去安排。
所以,元槿下了决心办宴后,倒是并不忙碌,每日里处理的,依然是宫里惯例上的那些事务。并未有过多的宴请琐碎事情来扰乱平日的生活。
直到宴席将要开始的这一日,看着往来穿梭着布置一切的宫人们,元槿才真真正正感觉到,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
蔺君泓瞧见了元槿如释重负的每一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不能亲力亲为,反倒留下了遗憾?”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不过,元槿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话是一击即中,正好将她心中所想给道了出来。
元槿想了想,笑道:“是有些遗憾。毕竟没有花费心思,好似就也不如之前那么看重了。”
蔺君泓知道,她口中的“没那么看重了”,指的是宴席本身。而不是人。
对于参宴的其中许多人,元槿还是十分放在心上的。半点也不愿马虎。
蔺君泓握了握她手,和她低语了几句,这便往御书房去了。
——今日宴请的都是女眷。他倒是不用参与其中。
和以往在王府中宴请时候不同。
当年元槿身为王妃,还要亲自去迎客人入内。如今倒好,她连迎客都不用了。只需要宫人将人引来,而她,在宫里静等着就可以。
出乎元槿预料的是,这一回最先到了的,竟然不是和她最相熟的几户人家。反倒是河阳郡王妃。
河阳郡王妃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步入殿内,向元槿工工整整行了个礼。而后,她推了推身边的女孩子,与元槿行礼。
听闻女孩儿说出自己的姓名后,元槿忽地有些悟了,为什么河阳郡王妃会来那么早。
……分明就是让这少女来元槿跟前露个脸、好让元槿对她有个颇深的印象。
“沈淑瑜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少女身子袅娜,盈盈一拜,向着元槿行礼问安。
元槿听到沈淑瑜三个字后,即便知道河阳郡王妃的用意,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投了过去。
是个十分清秀的女孩子。身段也不错。
元槿顿了顿,说道:“平鄠县主请起身吧。”说着,就朝旁边的葡萄示意了下。
葡萄赶忙上前,将少女扶了起来。
沈淑瑜的身量颇高,身材纤细。立在葡萄的旁边,倒是比葡萄足足高了半个头。
葡萄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女孩儿会这么高。
她小心翼翼的往沈淑瑜那边看了几眼,又退了几步,立在元槿身后站定。
河阳郡王妃往前几步,笑着和元槿福了福身,说道:“我这小妹妹人十分乖巧,平日里等闲不出门去。如今听闻是皇后娘娘宴请,这才肯挪动身子。娘娘莫看她年纪小,其实很是懂事。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帮助母亲料理家中庶务,也是十分得心应手。”
元槿若是再不知晓河阳郡王妃的打算,那可就真的白费了之前沈家人的一番动作。
在很久之前,沈家人就托了河阳郡王妃,向蔺君泓提起了沈淑瑜。
据说这位平鄠县主对元槿的哥哥邹元钦一见钟情,非君不嫁。所以,特意求了蔺君泓,想要促成此事。
可惜的是,没能成。
后来这事儿就一直搁下了,未曾再提起。
元槿本以为沈家人应当已经弃了这个念头了。谁知这个时候又再次提起来。
而且,措辞用语还颇为直接。
元槿原本是在等着和好友们见面,所以欢欢喜喜的。如今看到河阳郡王妃这殷勤的样子,她的心里有些不悦,眉心就微微蹙了起来。
第106章 9新章
元槿未曾遮掩自己的心思转变。
她这样显露出不悦来,沈淑瑜不由得后退了半步,扭头去看河阳郡王妃。
河阳郡王妃亦是无奈。
她深知自己接下来的做法或许会惹的元槿不快。可是,若是不依着家里人的安排那般做的话,回去沈淑瑜对着沈家人一说,她势必要惹恼了家里人。
心里沉了沉,河阳郡王妃终究是决定将话说出来。待到妹妹离去后,她再和元槿好生解释。务必求了她的原谅就是。
思量已毕,河阳郡王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强行扬起一个笑来,说道:“听闻娘娘的双胞胎兄长邹公子品貌双全,我……”
“无需多说。”元槿静静的看着沈淑瑜,语气平淡的道:“这事儿没有转圜余地。我哥哥的亲事,自有我们想着。旁人无权置喙。”
沈淑瑜满脸涨红的看了过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没料到元槿居然这样直截了当的把话说明白,而且,居然在河阳郡王妃的面前将这事儿给拒了。
要知道,郡王爷可是陛下的堂兄。两人关系尚可。不然的话,沈家人也不敢托大让郡王妃来促成此事。
河阳郡王妃讪讪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了。
元槿听她笑声不对,转头望向她,说道:“我知道郡王妃性子直率。可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你该是晓得的。既是走出了这一步来,那不如将话直接说明白。我不愿去想你的诸多苦衷,你也无需和我辩解什么。”
听了她这话,河阳郡王妃终是变了脸色。
她明白,元槿这样子说,是当真不要听她解释了。她往后再想如以往一般与元槿好生说笑,已经没了可能。
郡王妃赶忙急急上前,“我家中……”
“沈家如何打算的,我无从知晓。”元槿挥手打断了她,起身向外行去,“我只知晓,沈家谋求的已经够多了。”
她快步朝外行去,片刻也不停歇。显然是去意已决。
郡王妃呆呆的站着,忽地有些后悔起来。
当初是不是就不该答应家里人牵这个线?
可是,那时候沈家也只是想搭上端王府罢了。哪里想得到端王爷会……
双眼环视四周,郡王妃惊觉。
如今她们已经身处皇宫之中。
她们这一次来,分明就是知道如今陛下已经是陛下,再不是王爷。而沈家,也分明是冲着皇后娘娘胞兄来的。再用以往的目的来开脱,着实自欺欺人了些。
郡王妃正黯然失神着,便听旁边沈淑瑜低声重复了句:“沈家谋算皇后娘娘?”
她猛地朝郡王妃看过来,声音有些哀戚的说道:“我即便倾心于邹公子,也绝没有如娘娘那般说的,谋求太多。姐姐,你说,沈家人里谋求太多的,会是哪一个?”
郡王妃先前根本没有去想元槿的那一句话。
毕竟元槿那时候在气头上,很有可能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而且……
而且沈家一直抓住邹元钦不放,想要结成姻亲关系,也算是“谋求太多”。
听闻沈淑瑜这样问,她才仔细想了想,而后心里打了个突。
莫不是定北王妃做了什么?
河阳郡王妃明白了沈淑瑜的意思,可是想到了之前元槿的态度后,她并未接着沈淑瑜的话说下去,反而说道:“这一桩事情闹了那么久,已然让娘娘心中生厌,又何须旁的人、旁的事?”
郡王妃生怕沈淑瑜再有什么打算而彻底惹恼了元槿,便道:“你莫要多想了。沈家给你寻个好的人家不难。何至于非要找邹公子?”
沈淑瑜听了,眸中划过一丝不甘。
她一直很羡慕国公府那位堂姑姑的境遇。
虽说沈家曾经进宫出了多位皇后,但她不羡慕。
像是堂姑姑那样,嫁了有权势的夫君,在府里说一不二,那才是真的好。
邹家的境况她是知道的。邹大将军妻子过世多年未曾再娶,府里只一个妾侍罢了。邹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虽没成亲,却连个通房也没有收。
邹家这样的家风,谁嫁过去,都只有得了好的。
沈淑瑜确实被邹元钦的风度和学识所折服。初初见到,便很惊叹。
不过,她真正开始“看中”这个少年,却是在听闻他是端王妃的双胞胎哥哥、邹大将军的嫡生子之后。
沈淑瑜在家中娇宠着长大,也是个极有气性的。
她见河阳郡王妃根本不曾真心帮她,就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亲亲切切的挽了郡王妃的胳膊,笑说着朝外行去。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郡王妃看她神色如常,暗松了口气,也就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元槿到了外头的时候,看看天色正好,脚下一转,去了旁边的八角凉亭。
客人们陆续到来。自有宫人引路,往暖阁行去。
有和元槿相熟的,会多问一句娘娘的去处。
宫人们自是一一答了。
众人听闻元槿是在八角凉亭,又看元槿是独自一人,大都不敢过去打扰。只和她相熟的几个,相携着往这边行来。
元槿看到贺重珊和葛雨薇后,笑着邀了她们同坐。
葛雨薇落落大方,反倒是贺重珊,平日里那么大方的一个,如今倒是脸红红的,难得有些扭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