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云舒却知道,陈白家的肯定不会听自己的建议。
更何况叫云舒说,碧柳这样不管不顾,自私自利的性子,就算是嫁人了也改不了。
既然如此,祸害人家好人家也太缺德了。
如果不牵连陈家的话,那云舒觉得如今碧柳跟那王秀才简直就是绝配。
因想到这些,她便对翠柳问道,“你现在想要如何?”
“我不想回家。明明是大姐犯的错,为什么叫咱们跟着回去,仿佛要共荣辱了似的。她好的时候没咱们的份儿,如今遇到这样的难堪的事儿了,娘反倒要咱们跟她一块儿面对了,没有这个道理!”翠柳咬着牙流泪对云舒说道,“早前咱们什么没说过,什么没劝过?可是娘不听,我看她自己也乐意得很!既然这样,就算爹要打死她,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娘的意思是,叫咱们在一旁劝着,爹要动手,咱们还得跪下给她求情?”
云舒觉得陈白家的打的怕就是这个算盘了。
她就迟疑了一下。
“如果不回去,只怕婶子日后都要念叨你了。家里正是这样要紧的时候,你偏偏独善其身……虽然我也明白你的苦衷,可是婶子如今是听不进去这些的。日后只怕是要埋怨你。为了她,反倒叫婶子对你失望,这也得不偿失。更何况陈叔如果知道这事儿,焉有不生气的?气大伤身,你不顾及碧柳姐姐,也得在一旁劝着陈叔不要过于生气,不然到时连累自己的身子不好了。”
云舒顿了顿,握着翠柳的手轻声说道,“我陪你回去。”
“总是叫你陪着我经历这些。”翠柳哽咽地说道。
她其实是希望云舒跟她回去的。
没有云舒在她的身边当主心骨儿,她只怕回家之后不知该怎么敢,也不知会闹出什么。
“可是你不累吗?”昨天云舒跟着老太太在前头忙了一天,这就跟翠柳这样儿歇了一天的不一样,见云舒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翠柳急忙说道,“不然我就不回去了。就跟我娘说我气病了,起不来。”她这样关心自己,云舒不由笑着说道,“虽然累了,不过老太太也说叫我散散心,不必急着服侍。正好儿,我跟你出去还能去瞧瞧宋大哥给咱们买的宅子。”陈平前两日给自己来信,说是宅子买完了,只是云舒一直倒不出空儿来出去瞧瞧。
她顿了顿,对翠柳轻声说道,“我陪你回家,你陪我去宅子上,一则也是散散心,不必叫你的心里十分烦闷。一则……”她迟疑着对翠柳说道,“如今家里闹成这样,如果你觉得家里不自在,不如陪我住在那宅子里,咱们倒也清净。”她这也是为了翠柳着想了,翠柳抹了眼泪靠在她的身边点头,哽咽地说道,“那我跟你住。”她抽噎了一声,却还是从床上下来,帮着云舒穿了一件素净雅致,在国公府外瞧着也是个秀气女孩儿的裙子,与琥珀告了一声,就往陈家去了。
她们这一回行色匆匆,什么都没带,直接到了陈家。
陈家大门紧闭,因云舒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因此也不觉得奇怪,轻轻扣门,见有个紧张的小丫鬟来给开门。
等云舒和翠柳才进了门,那小丫鬟就急急忙忙地合上了大门,仿佛家里着了贼似的。
前院儿静悄悄的,倒是后院有些响动,云舒和翠柳也不必小丫鬟领着就往后院去了,才走到后院就听见陈白暴怒的声音。
“孽障!不知廉耻的东西,我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陈白昨日在唐国公面前侍奉,一晚上都没合眼,里里外外地忙碌,只想着回家里来好好儿歇歇,谁知道才进门就听见了一桩叫他只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此刻看着哭着躲在一旁的碧柳,他眼睛冒火,指着碧柳大声骂道,“你自己不要脸,我也说不得什么。你却要连累整个家门!我和你娘老了,不在意脸面,可是你弟弟妹妹还要做人!你,你……”他四处寻摸,却见什么都没有,上前就要打死碧柳。
“她是你的亲女儿啊!”陈白家的哭着跪在他的脚边求着说道,“就算她糊涂,可是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十月怀胎生的。你怎么忍心要她去死!”
她哭得尖锐极了,和碧柳抱在一块儿哭着说道,“大姐儿如果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左右都没了指望,你不如先杀了我,再杀了她。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她哭着把碧柳往自己的怀里藏,见陈白一脸恼怒地看着自己,便哭着说道,“如果不是你非要退亲,大姐儿会出此下策?她也是没有法子了!你这心里只有计较,只有好坏,却不问问大姐儿的心。她心里喜欢王家那孩子,你眼高于顶了,看不上人家,大姐难道还有什么法子不成?”
云舒和翠柳站在门口瞠目结舌。
这恶人先告状啊。
怎么一切都反倒成了陈白的错了?
“王家那小畜生能干出这种事,就证明我先前退亲不是错。”陈白指着妻子脸色扭曲地说道,“这么一个衣冠禽兽的人家,寡廉鲜耻,还自称读书人,更卑劣了一层,日后结亲能有你的好果子吃?你家里好的时候,他当个吸血虫趴在你的身上吸血,你家门不好的时候,那种东西不说当了缩头王伯见死不救,只要还要落井下石踩你一脚!天底下读书人这么多,你偏挑了最无耻卑劣的这么一家,难道我不该退亲不成?!”
他的声音不小,陈白家的却只哭着质问道,“你是要叫得人尽皆知吗?!”
“你!”
“爹!”见陈白的脸都气白了,翠柳顿时就觉得自己跟云舒一同出来是很正确的事。
不然陈白看着如今这家里,只怕都要气死了。
“你把她们叫回来做什么?还不够丢脸?叫她们跟着丢脸?!”陈白见翠柳和云舒站在门口,一愣,顿时看向妻子。
陈白家的便流着眼泪说道,“都是一家子的孩子,家门荣辱自然得在一块儿。”
“放屁!”陈白一向都还算斯文,此刻都忍不住爆粗口,见妻子目光闪烁,便指着她气笑了,颤抖着指着她说道,“好啊,如今你可真是好啊。把孩子们都给捆在一块儿,叫她们也跟着丢脸,跟着叫人笑话!你如今可真是不得了了!”他脸色铁青,云舒急忙上前扶着陈白坐在一旁,忙着把桌上的茶水倒在茶盏里双手捧给陈白低声说道,“陈叔,如今木已成舟,您生再大的气也无法挽回。既然如此,何必还要为既定的事实这样恼火?如今……您心平气和些,想条出路才是正经的。”
“什么出路?我今日就送她去出家!”陈白冷冷地说道。
“你好狠的心。大姐儿花儿一样的年纪,你要送她去那清冷的地方去糟践了这一生?这事儿不过也没什么,说起来,咱们两家本就有亲,日后是要成亲的,不过是,不过是情不自禁,提前了些。”陈白家的见翠柳也在一旁给陈白拍着后背安慰,陈白叫云舒低声劝慰,脸色好看了许多,就知道今日叫云舒与翠柳回来倒是做对了,急忙爬到了陈白的面前流泪说道,“你打我骂我,我都受着。可是大姐儿是你的骨肉,你这样忍心叫她这辈子寂寞孤苦,连个家都没有?”
陈白死死地看着妻子。
“情不自禁?”他冷冷地问道。
这的确有点儿不怎么要脸,云舒垂着头,心说情不自禁这词儿可是叫碧柳给糟践坏了。
“王家又不是要退亲。这事儿……其实就是一张盖头的事儿。”陈白家的如今心里一横,就对陈白央求说道,“咱们两家做亲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如今大姐儿赶紧嫁过去,这其中有些什么,谁会知道?”她果然还是想着把碧柳嫁给王家的那个秀才的,可是陈白却决不能同意,倒是一旁的碧柳哭着说道,“除了王家哥哥,我谁都不嫁!爹,如果我嫁不成王家哥哥,我就去给王家当婢女,当丫鬟,只要王家收留我,我就算什么都不要都要留在王家!”
她哭得不行,陈白霍然看着她。
“国公府的丫鬟你不当,去给一个小人家中当丫鬟?”他冷冷地问道。
云舒见他的嘴角抿紧,露出了一点冷酷的痕迹。
这个痕迹有点眼熟。
云舒一下子想到了。
这仿佛是昨日……唐国公面对唐二小姐的样子。
陈白跟在唐国公身边几十年,乃是唐国公身边的得力心腹,就算是素日里笑吟吟的很慈爱,可是一旦冷酷起来,只怕与唐国公没有什么分别。
她见陈白竟然露出几分平静,越发畏惧起来。
暴风雨之前总是十分平静的。
“你还要不要……”翠柳才要说话,却叫云舒轻轻握住手,对她摇了摇头。
翠柳顿时闭了嘴,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就非王家不可?”陈白突然冷冷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