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汨罗没想到会被沈延卿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觉得失礼,难免不好意思。
但她一想到他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就跑的姿势, 又觉得好笑, 这人怎么回事,他又没湿身,怎么比她还不好意思似的。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一乐。
等她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 就看见沈延卿正蹲在烘干箱面前, 目不转睛的看着里头一边吹毛一边舔手的初一。
“沈先生……”江汨罗想让他坐着看,不然一会儿也跟她似的猛一起来就犯晕。
结果刚叫了一声, 就把人给吓得咚一下坐地上了, 不由得一囧。
沈延卿自己都愣在了当地, 怔怔的, 有些反应不过来。
人家就是叫了一声他, 他怎么就这么坐下了呢, 为什么呢?这也太挫了罢!?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敢抬头看她,怏怏的哦了声, “……江医生叫我有事么?”
“呃……”江汨罗强忍着笑, “我是想提醒你别蹲太久, 不然一会儿起来容易像我刚才那样。”
她刚才那样, 是哪样?
沈延卿的脑海里浮现出她被湿了的衣料包裹出的身材, 凹凸有致, 像被面皮包裹的大肉包子, 散发着阵阵香气。
他脑子里一根弦像被人用手拨动了一下,震得他有些心慌,连忙打住, 仍旧怏怏的哦了声。
垂头丧气的模样让江汨罗觉得看到了初七, 忍不住柔和了语气,笑道:“中午赏光在这儿吃饭么?”
沈延卿一怔,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没什么缘由就主动邀请他吃饭,不由得心里有些欢喜。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江汨罗也笑笑,找了把剪子走过来,在露台另一边的花盆跟前蹲下,有些犹豫的看着那盆金丝雀。
“你要做切花,还是修剪花枝?”沈延卿干脆就地坐下,转了个身,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其实这盆金丝雀开花早,已经有些花朵过了最盛的时候,将要走进凋谢阶段,但江汨罗一直都没怎么管它。
直到昨晚看到沈延卿送给自己的那瓶插花,看着在花瓶里娇艳欲滴的花朵,这才有了将家里盛开的花也剪下来装点家居的想法。
“我想剪一两朵来插花。”她扭过头,笑着应道,又起身去找来一个矮胖的白瓷瓶,“以前去参加会议送的礼品,总算派上用场了。”
沈延卿笑着问了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你知道怎么插花么?”
“呃……”这可把江汨罗问住了,她老实的摇摇头,又问,“不是装点水,然后把花放进去就好了么?”
沈延卿失笑,将烘干箱里的初一抱出来,摸摸毛,又把它塞进去,换了十五来抱着,然后仰头问她:“那我问你,你打算用什么水?怎么给你的花保鲜?”
“自来水啊,保鲜?每天换?”江汨罗眨眨眼,放下了手里的剪刀,难得神情有些茫然。
沈延卿想想她应该装了自来水处理器的,过滤过的自来水倒也能用,于是点点头,指指被她放在了电视柜上的瓶花,“你知道那瓶花里加了什么么?”
江汨罗摇摇头。
“加了鲜花保鲜剂。”沈延卿替她解惑,又进一步解释,“鲜花保鲜无非杀菌、营养和乙烯控制,一条条对应处理太麻烦,所以就出现了鲜花保鲜剂,可以让花开得更久,而且可以偷懒不用经常换水。”
“原则上水没有变浑浊就不用换。”他说到这里话音一转,“江医生,你今天给瓶花加水没有?”
江汨罗又一愣,仔细看一眼电视柜上的瓶花,好像水真的变少了不少,赶紧又去给它加水。
沈延卿看得直想笑,“那个……我回去那几袋保鲜剂给你。”
“我自己买就……”江汨罗想要拒绝,白得人家东西,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也就用这几天,下回你就得自己买了。”
“你先别着急剪花,先用点84消毒液彻底清洗花瓶,然后用清水冲干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就起身出了门,手里还抱着十五,急急忙忙的,江汨罗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是来偷猫的。
她嘀咕了两句,然后去洗花瓶,花瓶洗完了沈延卿还没回来,她就把初一放出来,给它梳顺毛,才放下梳子,沈延卿就回来了。
十五从他怀里跳下来,拖着一个小塑料袋,跑到她跟前,松开嘴,然后朝她喵喵两声。
江汨罗弯腰捡起袋子,打开,拿出一小袋保鲜剂,蓝色的袋子,她拼着上头的字母进行音译,“可利鲜……是么?我以后也买这个牌子?”
沈延卿点点头,“这个牌子比较多用,你手上的是通用型,大部分花都能用,一袋兑五百毫升水,如果你要养球根类花卉,比如郁金香,就要买另一种百合专用的。”
“这么复杂。”江汨罗抓抓头发,嘟囔一句。
“你养猫还复杂呢。”沈延卿失笑,催她,“快去接水,记得五百毫升左右,把一袋保鲜剂兑进去,然后拿出来倒进花瓶,别倒满,省得没氧气。”
都到这一步了,江汨罗当然不能说不做了,只好认认真真的去接水,调配好了拿出来倒进花瓶里,又接一小盆清水出来。
然后看沈延卿弯腰咔咔剪了几支花下来,“来,我教你怎么剪,下次花再开,你就可以自己插花玩儿啦。”
对比一下花瓶的高度,剪掉多余的叶子,稍微清洗花杆和叶片,斜着剪出一个切口,然后用打火机燎一下,就放进了花瓶里。
“就这样,简单罢?”
江汨罗点点头,跃跃欲试的接过他手里的剪刀,学着他的动作剪花枝,因为花瓶不大,沈延卿只剪了三支,她看看花瓶,“会不会太空了?我看网上的图片,都花团锦簇的。”
“新加坡花艺大师高炎发说过,插花,要留出蝴蝶可以穿过的空间。也就是说,你要留出让空气穿梭的空间,花挤花跟人挤人是一样的,透不上气,要给憋死。”
沈延卿慢悠悠的解释着,又看一眼花盆上剩下的几朵花,“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办,剪了罢?反正也该修剪花枝了,修剪得好,下个月又开了。”
古人是有智慧的,之所以叫这种花做月季而不是其他,就是因为这种花的开花周期是28天,照顾得好,就是一场一期一会的赏心悦目。
江汨罗把花瓶摆到电视柜上,一高一低两瓶花摆在一起,十分好看。她看了一会儿,才对沈延卿道:“你拿主意罢,我听你的。”
这话让沈延卿听得眉头直跳,总觉得好像有点别的什么意思,但仔细一想,又不是。
不由得唾弃自己想太多。
他摇摇头,招呼江汨罗过来,给她讲怎么修剪花枝,“金丝雀是灌木月季,修剪跟藤本月季有点不同,首先我们要修剪掉植株整体高度的三分之一左右,你看花朵下面有的叶子三片,有的五片,我们要尽可能的修剪五片叶子的位置。”
说着又指指其中一点给她看,“因为你看它叶腋处的芽点是成熟的,修剪之后开的花就可以更大,也更周正。”
“其次我们要选择向外长的叶子来剪,这样继续生出来的枝条就也是向外的,不会向内跟别的枝条形成交叉枝。”
他一面说,一面让江汨罗自己来剪,“对,在它上当一公分左右的地方剪掉就可以了。”
“高度最好修剪到差不多,这样下一季的花就可以开得整齐。”
江汨罗拿着剪刀,屏气凝神如临大敌,紧张得不得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剪坏了。
沈延卿看她一眼,眼睛一弯,悄悄地露出个笑脸。
剪下来的花被初一和十五叼走,没几下就被拆得七零八落,沈延卿看过去的时候,还发现十五正把一片花瓣吐出来,大约是觉得不好吃。
“我剪完了,然后呢?”江汨罗停下来,仰头问他。
“施肥咯。”沈延卿起身,去翻刚才拿过来的塑料袋,从里头拿出一瓶化肥来,“含氮量比较高的速效水溶肥可以促进新枝生长,一勺,兑水一千倍,一周一次。”
“你等看到花苞以后,就改用另一瓶高磷钾肥,有助于植物孕蕾,促使花苞膨大,记得了?”
江汨罗点点头,又怕记错,拿了便利贴来写好,贴到瓶子上。
沈延卿看着她的动作,继续道:“等到过阵子梅雨季,容城天气高温高湿,花也可能要生病,到时候有问题了你同我讲,我来看看。”
江汨罗一听,又紧张起来,沈延卿看她一脸谨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放轻松,就是一盆花,剪坏了下个月又长回来了,要是有病了,打药就是,再不济,还可以重新插扦一盆新的。”
“……养都养了,当然好好养啊。”江汨罗闻言语气一顿,有些不赞同的看着他。
沈延卿从善如流的认错,“好,我错了,好好养着。”
地上打滚沾了花瓣在身上的初一跟十五跑到花盆前一看,只剩光秃秃的花枝,没有花了,一愣,蹲在原地歪歪头,撇着眼看他们。
江汨罗没管它们,看看时间,该做饭了,就起身去厨房,留下沈延卿在原地,一手搂一个的教育道:“以后花花都要像今天这样掉到地上才能玩,记住了么?”
“喵——”
露台的窗开着,有春风和阳光一同蔓延进屋内,江汨罗进厨房前一刻,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看到沐浴在阳光里的男人和猫,像被镀上一层金黄,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他的笑脸有了阳光的加持,让她觉得仿佛看见了一幅画,见他眼角因为笑而出现的淡淡痕迹都像在跳舞。
江汨罗拿出过年时从家里带的甜香肠,这是江媛特地给她和梁睿做的,要用啤酒泡出姜葱水来和肉馅,肉馅也是她纯手工剁的,因为嫌弃机绞的口感不够好。
然后把肉馅灌进肠衣,挂在竹竿上风干,她吃的时候取几根,每根也就比她中指长一点罢了,切花刀,用油一煎,酒肉香扑鼻而来,空口吃也使得。
两只猫被吸引过来,围着她脚边不停打转,喵喵叫个不停,沈延卿来抱都不肯走。
“乖,小猫咪不可以吃这种东西的。”
“我们去吃肉干,还给你吃条好不好?”
最终还是沈延卿拿出猫条来,这才把它们哄走,不过猫条才吃了半根就不叫它们吃了,因为江汨罗已经拿出了一个金枪鱼罐头,“沈先生,拜托你帮我喂一下它们,每人二分之一罐头拌猫粮。”
这下子不闹了,毕竟罐头在它们心里还是很有些位置的。
江汨罗准备的午饭很简单,煎香肠、小炒肉、清蒸鱼和蒜蓉炒蔬菜,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菜式其实不少。
沈延卿过来看了眼,笑着看她,语带赞许,“江医生手艺真不错,色香味俱全,便宜我个蹭饭的了。”
“还没吃呢,要是不合你口味可别怪我。”江汨罗笑着应道,给他递过去一碗饭。
“怎么会,一看就很好吃。”沈延卿立刻反驳道,很捧场的露出迫不及待想尝尝的神色。
江汨罗抿着嘴轻轻的笑,先给他夹了一根煎香肠,“你试试这个,过年前我姑妈做的,我觉得特别好吃,你也尝尝。”
沈延卿低头,咬破脆弹的肠衣,一股甜香从舌尖迅速传递到每一颗味蕾,然后冲刷着脑海的记忆,让他觉得有些熟悉,有点陌生。
印象中似乎很小的时候,祖母还在,也曾经吃到过这种味道。
“好吃。”他点点头,咽了口里的菜,这才笑着对看着自己的江汨罗道。
“你吃得惯就好。”江汨罗松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
周日的空气都是悠闲的,阳光晴好,吃过猫粮的小猫们聚在露台的窗子底下,伸手去撩拨猫草,屋里只有偶尔的交谈声响起。
“我记得前几天你给一只猫做开胸手术的,结果怎么样了?”
“它啊……没撑过来,昨天凌晨走掉了。”
“啊?这么可惜。”
“是啊,主人哭坏了,养了一年多,就这么没了。”
“幸好初一跟十五好好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