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仇恨如此之深,又怎么可能化解得了,死结上又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秋家犯下的错哪怕让他以死谢罪都不足以偿还。
不知不觉间,秋意远走到了一楼秋同甫修养的地方,他眼睛一动不动地望向身上插着各类管子仪器的老头。
从未像此刻那样觉得他死气沉沉,挥退了看守的医护人员,病床上的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
“爸,你还记得阴叔叔吗?”秋意远把手里的照片递到他的眼前,嗓音意外的平静。
秋同甫随意地瞥向照片,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很快想到了什么,裂开嘴放下心来:“我找了这么久,原来在你这。”
秋同甫的反应尽数映入秋意远的眼帘,他瞪大了瞳孔,犹如积压已久的火山不堪重负,呼吸粗重道:“你说的那些为了感念阴叔叔的恩情,所以收养阴致逸都是假的,你害死了他爸,又杀了他妈是吗?”
“他连这些证据都找出来了?”秋同甫气息虚弱地反问了句,轻描淡写道:“不让他父母团聚,爸爸又怎么拿到那30%的股份?海悦集团怎么成为秋家的一言堂?”
可惜当时的阴致逸虽说只有十一岁,但也察觉出了不妥,并没有同意他的收养。
秋同甫那会儿觉得,不过是个小孩罢了,强硬接过来养着培养感情就是,还能博得个好名声,到时神不知鬼不觉出点意外。
他起初并没有动什么歪心思,可阴家孤儿寡母守着那份巨额财富,与其便宜别人,不如好人做到底给自己,虽说最终没能如愿,但至少现在还有机会把股份收购回来。
秋同甫的淡漠让秋意远失神般怔在了原地,他到底是对方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很快恢复了冷静,嘴角难辨地扬起一抹笑,眼底的却愈发冰冷:“爸,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了,您安心等我和妙颜的婚礼吧。”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不过阴致逸说不定还有复印件在其他人手里,这种丑闻不能让它露出半个苗头。”秋同甫疲惫地阖上眼睛,以至于没看出儿子眼中的寒意。
“好。”秋意远垂下眼眸,转过身的瞬间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以秋同甫的状态活不了多久,既然和阴致逸已经不可能,他就彻底死了这条心,秋意远只想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让他能亲眼见证这场盛大的婚礼。
然后,安心进监狱吧。
11月的柠汌市步入秋季的尾奏,蔚蓝天空如清澄海水,徐徐凉风送入繁华典雅的婚礼现场,宾客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模样皆被带着摄像机的媒体们记录下来。
阴致逸一席雅致的深色西服衬得素净的五官愈发俊逸,哪怕混迹在人群中都颇为显眼,他的视线在落座的人中掠过,很快见到了被安排在媒体桌的李兴言,唇角微微弯了弯。
从对方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想办法把利器带了进来,为了躲过安检想必耗费了一番苦思。
李兴言绷着脸不茍言笑,得益于位置上的优势能够较近的看见前边的风景,他拿着摄像机装模作样,注意力却不知跑到哪去了,更认不出用着凌宿身体的阴致逸来。
在阴致逸打量现场的时候,同样有人被他出挑的样貌气质吸引。
“哈喽,怎么称呼?”坐在斜对面的女孩脸上灿烂一笑,主动热情地打招呼,能坐在这边的都是与海悦集团有过合作的达官贵人,再不济身家也有几十亿打底。
“姓凌。”阴致逸莞尔笑道,并不打算与对方深入交流。
李兴言的请柬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媒体座,而阴致逸的则是夏挽诗强硬塞过来的,哪怕是个难得能和秋家攀关系的机会,为了发小她还是忽悠爸妈放弃了。
新郎新娘的入场吸引了一波宾客的注意,在所有媒体的聚光灯下秋意远一身黑色婚服冷静自持,望向那挽着父亲臂弯,笑容甜美的尹妙颜,无数掌声响起,而他内心无动于衷,放空地目视前方。
漠不关心的冷淡模样似乎眼前的婚礼与他无关。
秋同甫由于病重无力出席婚礼现场,只能通过手下的视频在主宅内观看现场直播,眼底溢满欣慰。
阴致逸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清隽面容上笑意浅淡,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泛着病态的血色,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司仪旁边格外英俊的高挑男人。
哪怕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也不能妨碍他致命的魅力,让无数名门闺秀春心萌动。
“太不爽了,尹妙颜凭什么啊。”身侧浓妆艳抹的女性不悦地撇撇嘴。
阴致逸微微眯起眼眸,看着尹妙颜被父亲交到了秋意远手中,两人背过身听着台上神父的誓词后,缓缓将手里的高脚杯放下,视线深深地凝望着不远处的李兴言。
现在正是绝佳的机会。
“秋意远先生,你愿意娶尹妙颜小姐为妻子,此后余生不论贫穷、疾病都始终与她相守,尊敬她,爱护她,绝对忠诚于她,将生命交付……”神父浑厚的声音虔诚地祷念着誓词。
秋意远静静地听着这近乎神圣的誓词,嘴唇抿唇了一条直线。
明明事到临头却又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悔意来,心脏细细密密的刺疼像是千万只蚂蚁啃,秋意远张了张削薄的唇,那句‘我愿意’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了。
不,他不愿意。
“啊——”
倏然,偌大的礼堂内尖叫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