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让阿卿送给了商姚君。
另一个,留下给了自己。
但到眼下,他都没有来得及表白过。
兴许,商姚君都不知晓有他这么一个人……
这枚剑穗子是他和商姚君唯一能扯得上关系的东西。
涟恒握在手中,看了又看,然后又塞回袖间,因为,舍不得带在佩剑上,怕丢了,也怕坏了。
涟卿假装没看见。
……
终于,在临近燕韩的时候,涟卿见他将最舍不得的剑穗子装在了佩剑上,轻声道,“马上到燕韩了,你不在,二哥得把剑穗子带上。”
涟卿知晓这是寄托。
人最怕的,是没希望,也没有寄托。
涟恒反复看了看这枚剑穗子,刚挂上,他好像就觉得沾了灰,吹了吹,拂了拂,又生出想取下来收回去的冲动。
但最后,还是忍住。
“真不该这样,偷偷喜欢一个人,畏首畏尾……”涟恒忽然感叹,“这次如果平安,我就去军中找姚君,告诉她,我偷偷喜欢了她好久。就算会被她打断腿我也去。”
涟卿忍俊。
这好似是从贯城离开后,兄妹两人头一次相视而笑。
而且笑了很久。
“阿卿,你有偷偷喜欢的人,没有告诉二哥吗?”涟恒忽然问起。
涟卿看了看他,笑而不语。
涟恒恼火,“还真有啊~”
涟卿没说话,只是继续笑。
涟恒也不看剑穗子了,而是温和看她,“等二哥接你回西秦,你偷偷喜欢谁,二哥就去找谁。他最好也喜欢你,我们就风风光光出嫁成亲;他要是不喜欢你也别怕,二哥在,他不喜欢,二哥就打断他的腿。”
涟卿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我要一个被你打断腿的人做什么?”
涟恒却收起了笑意,“真的不喜欢你?”
涟卿愣了愣,轻声道,“大约是吧。”
涟恒伸手,点了点她额头,“不喜欢,我们就不要了,我们家卿卿,二哥还没发现谁能配得上呢!”
涟卿继续笑着,但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
涟恒也沉默。
良久,涟恒低声道,“阿卿,要平安顺遂。”
涟卿喉间哽咽。
这一句,二哥每年年关都同她说一次。
她每次都说:回回都是这句,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而眼下,却没有任何一句,比这句更让人动容……
涟卿鼻尖微红,尽量忍着眼中氤氲不滑落,但嘴角挤出的笑意,却更让涟恒心底似钝器划过。
“如果二哥日后不在,冠之会照顾好你,你叫他把把关,他看人眼光很毒,但若是他来挑,一定会给你寻门好亲事,如果在燕韩遇到喜欢的人,二哥代爹娘同意了。”
涟恒说完,涟卿咬唇,“涟恒!”
涟恒微顿,很快,眸间就是笑意,“逗你的!都说了要来接你的,二哥怎么舍得你!”
涟恒言罢,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每次揉她的头,她都躲开。
而这次,身上轻轻颤着,羽睫连雾,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涟恒心里破防,“阿卿,冠之是好人,二哥放心。”
言罢,涟卿再度上前拥他,“涟恒!”
涟恒微怔,许久,也伸手环她,“没大没小,这毛病怎么从小就改不了……”
涟卿泣不成声。
*
东出西秦,便是燕韩境内。
入了燕韩境内十余日,就到了梧城。
万州太远,涟恒与陈修远书信约好在梧城尽早见面,安全起见,书信没有提及任何淮阳郡王府的事情,避免路上信笺被劫持。
信里只是说起他会去燕韩一趟,有要紧事,务必速来。
信中也没有提及涟卿。
如果真的遇到万一,没人知道涟卿同他一处,也多条退路。
抵达梧城的时候,陈蕴来接。
远远地,涟恒和涟卿都认出陈蕴来。
当初去长风,就是陈蕴陪着涟恒一道去的长风,涟恒再熟悉不过。
陈蕴远远迎上,“涟恒公子,四小姐!”
都习惯了叫她四小姐,一时也改不了口。
“冠之呢?”涟恒没见到陈修远其人。
陈蕴应道,“主上在赶来的路上,怕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我也两天没有他消息了,应当很快就到了。主上之前怕来迟,让我先行到梧城,我离得近来得快,这两日梧城附近大雨,许是有道路中断,但应当没有大碍,稍等一两日应当能到。”
陈蕴说完,又笑着看向涟卿,“诶,涟恒公子之前怎么没提起四小姐也在,主上要知道四小姐也来了,肯定高兴。”
涟卿笑了笑,没接话。
陈蕴和陈壁两人一直跟着陈修远,是陈修远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人,也一惯敏锐,四小姐刚才没接话,涟恒公子也明显一语带过,而事先,也并未提起四小姐的事,恐怕这趟来梧城寻主上,不是简单的事……
陈蕴看破不戳破,“既然如此,先在梧城等主上,我让人再送信给主上,请主上速来。”
涟恒公子感激,“多谢了,陈蕴。”
陈蕴笑着颔首,虽然没说,但心底澄澈。
当初去长风,长风陶家遇到事情,也没见涟恒公子这么低沉过,这次,恐怕是比长风陶家更棘手的事。
敬平王府在梧城有安全的落脚点,等到落脚点,陈蕴寻了人来问,“主上还没消息吗?”
暗卫摇头,“还没有,有些奇怪,一直在尝试联系,好像消息被阻断一样。”
陈蕴皱眉,“怎么会?”
但更多的,暗卫也不知晓。
陈蕴沉思片刻,想起方才涟恒公子和四小姐的模样,应当是急事,陈蕴又道,“不送书信了,叫人沿路去看看,务必找到主上,告诉主上一声,涟恒公子和四小姐到了,请他速来。”
“是。”
*
虽然涟恒没想过到梧城的时候,陈修远不在,但见到的是陈蕴,涟恒还是信任陈蕴的。
苑中落脚,涟恒很早就睡。
涟卿去看他的时候,见他已经睡熟。
应当是一路上都不曾踏实过,今日见到陈蕴,陈蕴身边几十余个暗卫在,这里又是燕韩,涟恒这一觉一直从黄昏睡到第二日晌午。
醒来的时候,涟恒自己都有些懵。
涟卿的声音在苑外响起,是同陈蕴一道说话,那就是安全的。
涟恒没有下床榻,整个人靠在床榻上出神。
从出事到眼下,好像从未这样安稳,也不用担心涟卿,自己在一处出神过。
苑中,陈蕴同涟卿说起主上和敬平王府的近况。
四小姐是去年六七月离开万州的,六七月后,主上和敬平王府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最大的事情,就是主上承袭爵位。
上次四小姐来万州的时候,主上还是敬平王世子,如今,主上已经敬平王了。
之前大公子,如今是已经是大爷了,一直在南顺。这次回万州后,病情好转,准备同大夫人一道留在万州,不走了,眼下就在万州,主上这处在府中有事也有人可以一道商议了。
老王爷的离开,主上用了半年时间才习惯。
后来万州的事,京中的事,接连忙起来,应接不暇,倒是不怎么觉得就一年了。
这一年,实在是太快。
涟卿微楞,是啊,这一年实在是太快。
去年的这个时候,爷爷刚过世不久,她一直同陈修远一处,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也见过他从意志消沉到后来模样。
而家中,大哥还来边关接她和二哥,但一转念,淮阳侯府都成了这幅模样。
二哥说过,在见到冠之哥哥前,此事不能对人道起。
她嘴角微牵。
但陈蕴看得出来,四小姐很不好,但没有提起……
陈蕴觉察可能出事。
*
陈蕴的第四日上,陈修远还是没有到梧城,而且,消息一直中断着,陈蕴也不知道具体缘由,去的人也没折回,只是确实听说,周围道路终端。
涟恒一直等到第七日上,但不能再等了。
这一趟来燕韩已经用不少时日,还要赶回,他是怕西秦国中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