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景承赶往医院,在病房外的长廊上竟然看见了赫楚雄,我和景承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戚微微被安排在单人病房,临来时我看见在走廊上负责警戒的便衣和警员,赫楚雄应该对戚微微的病房实施了暂时隔离,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
“赫部长,您怎么也在这里?”我走上前问。
“两天前我收到这个。”赫楚雄从身上拿出一封信递给我们。“里面提到了严烈和血月私下达成的那份契约,并要求我前来见戚微微。”
“知道这份契约的人只有血月和凯撒,可为什么要让您见戚微微呢?”我疑惑不解。
赫楚雄看看手表:“距离三个月限期只剩下五天,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案件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血月不单纯是在行凶。”我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景承,声音透着无力向赫楚雄汇报。“血月在重现景承儿时的一些记忆片段,并且用凶案现场的方式展现出来。”
“什么?!”赫楚雄的反应和我们当初一样吃惊。“重现记忆片段?”
“我不知道血月,不,是凯撒,我不知道凯撒是如何做到的,关于那些记忆和经历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知道,但凯撒却做到了,我不清楚凯撒是真的读取了我的记忆还是用了其他的办法。”
赫楚雄剑眉紧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景承和赫楚雄对视。“如果凯撒真的能读取我的记忆,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永远无法打败的恶魔。”
“你这是消极的妥协!”赫楚雄义正言辞呵斥,他大声的指责引起负责警戒的警员注意,赫楚雄来回看看走廊压低声音。“我们是抵御罪恶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如果连我们都放弃那么还有谁会相信正义。”
“放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景承把手插在衣兜里面不改色回答。“凯撒对于你来说是一名穷凶极恶的罪犯,但对于我并没有那么复杂,凯撒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既然凯撒想当恶魔,那么我要做的就是送他回地狱,至于想要放弃的那个人是你。”
“我?”赫楚雄眉头皱的更紧。
“还剩下五天时间,限期到了以后你打算做什么?”景承反问。
“我在这里等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一件事。”赫楚雄走到窗边想去点烟,应该是意识到这里是医院,默默从嘴角把烟拿下。“知道血月契约的只有我们三个人,我要你们忘掉契约这件事。”
“忘掉?”我疑惑不解。
“严烈告诉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忘掉,这是命令!”赫楚雄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在五天后我将讲述另一个契约版本。”赫楚雄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说。“当年是我做出错误的决定,瞒着专案组其他成员擅自答应了血月提出的条件,为了兑现契约我让严烈和秦沈峰调职并且解散专案组。”
“赫部……”
“听我说完。”赫楚雄抬手打断我。“论私人情感,我也应该为严烈和沈峰做一些事,当年他们为了保全我故意将我排除在外,他们两人默默承受了十几年的煎熬,而我却浑然不知以为是兄弟情义疏远,我有愧这两位肝胆相照的朋友,现在他们都相继去世,死者为大,我要保全他们的名声,论公,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警方的污点必须有人来承担责任。”
“高风亮节?还是想要表现你的大公无私?”景承直视赫楚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不但自私而且愚蠢?”
“景承!”我试图提醒他是在和谁说话,我知道景承从不畏惧权威,他不会因为赫楚雄的身份注意自己言行,但如果没有赫楚雄一次又一次的袒护,他现在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怎么?你认为我说的不对?”景承看了我一眼,目光又移到赫楚雄身上。“如果你想成为凯撒的帮凶,那么你尽管去做你想好的事。”
“帮凶?”赫楚雄一脸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烈为什么要答应血月的契约?是因为他消极还是甘愿妥协?”景承咄咄逼人说。“是的,严烈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他答应了恶魔的契约,却不知道恶魔的承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严烈牺牲自己的前途和声望甚至最后搭上性命来确保契约的实施,严烈笨吗?不,他不笨,他只是无奈和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无法抓到那个随时可以去杀人的变态怪物,所以他决定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是在他有生之年拯救更多的生命。”
“你说的这些话他也对我说过。”赫楚雄指着我对景承说。“ 好,很好,你们现在越来越像同一个人,语气、态度还有思想都吻合的让我惊讶,从我个人角度来讲,你们是在教唆我犯错,从你们职务层面讲,你们是在妨碍司法公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你想干什么!”景承声音压过赫楚雄。“引咎辞职?你不是在承担责任而是推卸责任,你这样的做法会让局面失控的。”
“赫部长,我和您也谈过这件事,严叔和我爸在答应血月契约这件事犯了违反原则性的错误,一旦这件事公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民众不会再信任向罪犯妥协的警方,而罪犯也不会在畏惧能谈条件的警察,在任何时候秩序不能乱,警方的威信不能有任何瑕疵。”我在旁边冷静说。
“你身上穿着警服,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使命,警服的威信不是靠和罪犯达成契约来维系的。”赫楚雄大义凛然反驳。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不过上次和您谈到血月契约,当时我做出了错误的分析。”
“什么地方错了?”赫楚雄吃惊问。
“您想通过引咎辞职来承担责任,主要是因为担心血月会公布了契约内容导致警方陷入被动,一旦契约被公布,民众不但会质疑警方而且还会认为警方故意隐瞒,这将会是关系到整个公安系统的丑闻。”
“是的,我的确是这样想到。”赫楚雄点点头。“可你说过,血月要的是征服,还有什么比一名罪犯征服警察更有成就感,所以血月才会安分守己了十几年,可如今这份契约限期已到,血月需要从其他人那里继续获得征服的成就感,所以血月不会公开契约内容。”
“血月当然不会公开。”景承在旁边冷冷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副部长的。”
“如果不是他包庇袒护,你现在还是一名在逃通缉犯,你怎么不分好歹见谁咬谁。”我呵斥景承,认为他不该这样对赫楚雄说话。
“你以为你就能好到哪儿去?”景承指着我反驳。“他想要引咎辞职,你居然没有阻止,还答应他什么三个月限期破案,你知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法有怎样后果?”
“有,有什么后果?”我愣了一下。
“血月通过契约获取满足和成就感,但真正提供契约的人是凯撒,凯撒!”景承一边来回走一边大声说。“凯撒是什么?恶魔!统御着那些穷凶极恶怪物的恶魔!他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满足,凯撒最终的目的是颠覆秩序,契约就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凯撒精心准备好的陷阱,而严烈和秦沈峰早在十几年前就掉入陷阱中,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凯撒至今没有公布契约?”
“你说过凯撒在酝酿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强烈,凯撒在等待事态的发酵,时间越久越有利。”我回答。
“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很简单。”景承停到赫楚雄面前。“血月和凯撒都是罪犯,民众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相信一名罪犯说的话,民众会根深蒂固的坚信正义的力量远比邪恶要强大,所以罪犯会千方百计诋毁和破坏维持正义的警方。”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单凭血月和凯撒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说服力,那份契约也颠覆不了任何事。”我恍然大悟。
“民众并不是愚蠢的,也会认真去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即便大多数人相信警方,但还是会有一部分民众会相信契约的存在。”赫楚雄说。
“是的,是会有一部分人相信契约,但问题是签订契约的是严烈,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员,从道德高度上讲,他答应这份契约是没有任何私心的,相反他选择牺牲自己来拯救更多的生命,民众反而会认为严烈的伟大相反会更加憎恨和厌恶罪犯,这显然不是凯撒想要的结果。”
景承说到这里指了指自己的头,目光坚毅的看着赫楚雄。
“这是一个能读取我记忆的恶魔,意味着凯撒能轻而易举获取别人的想法,十几年前凯撒看穿了严烈的道德底线,十几年后凯撒也能看穿你的打算,你和严烈不同,他顶多是一名普通的警察,而你呢……”景承的手指向赫楚雄肩膀上的警衔。“你代表着整个警方,你的一言一行已经不是个人行为而是所有警察的旗帜,凯撒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人站出来承认血月契约,承认警方向罪犯妥协的秘密,你认为谁比较适合呢?”
赫楚雄慢慢张开嘴:“原来我也在这个陷阱之中……”
“对,你才是凯撒挑选好的那个人!”景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你引咎辞职势必要公布契约,你不是在承担责任而是帮凯撒制造一起前所未有的袭击,警方的形象会遭受到灾难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