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十二年秋,自须卜赤弇统军南向争汉中已经整整一年多了,果然是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双方在汉水、沔水一带,大战血战数场,小的战事交锋更是隔三差五来一遭。对此战,夏、蜀双方都投入极大。
一年的时间,供养十万大军再加时时征调的民夫,哪怕将士有损耗,大夏朝廷消耗的军械粮食都以海量计,也就刘渊种田多年,又未遇到灾年,方能支撑。即使如此,府库存资也消耗大半。所幸又到了丰收的季节,关中丰收,又有粮布入库,没多说的,继续打,继续与蜀汉耗着。
比起胡夏,蜀汉这边的日子则更不好过了。数量不下于夏军的军队,后勤补给的输送压力确是刘夏的数倍。刘夏虽有秦岭阻隔,但比起难通人烟的蜀道,仍旧要方便些。
汉中的蜀军,除了初期于汉中境内缴获了些辎粮作为军需,其他的补给,都需要从蜀中千里迢迢跨过艰难蜀道输送。战事的消耗大出蜀汉君臣意料,胡夏的决心令其心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为了“区区”一汉中,刘渊竟然这般下力。
有心休战,除非主动退出汉中。但都打到这个地步了,付出那么大代价,将士死伤众多,没有哪一方愿意放弃。
打到如今,双方主力仍旧围绕着定军山、天荡山至阳平关一线鏖战,纠缠着,状态持续业已半年。短时间内,汉中那边,是打不出个结果的。
幽州方向,纠缠了大半年后,眼见无法扩大战果,刘琝撤军了,不过赵国的势力彻底被压缩到居庸关以内了。哪怕有两面作战的能力,胡夏也不欲在汉中鏖战日酣的时候在东面扩大战事。
夏军一不给力,遭殃的还是燕军,几年前被张郃教育了一顿,几年后,剧情再度上演。在辽西,公孙康再败于张郃之手,要不是吕布那边率军帮忙牵扯了一下赵军,燕王怕是要易位了。
西进受挫,回到襄平,羞愤欲绝的公孙康直接当众立誓,张郃不卒,他此生绝不提西征之事。随后便投入到消除战败后遗症影响的事业之中,目光彻底转向南面的三韩,夏赵惹不起,欺负那干“棒子”,没有丝毫压力。
在荆州,魏楚吴之间,战战停停,一样纠缠至今,魏王曹操都两度抽空回了趟睢阳。吴王孙权也选择了一次亲征,结果在夏口败于关羽之手。周瑜自交州统军攻湘州,为徐庶、庞统统军所阻。
大概在交州瘴气吸多了,周瑜身体出问题了。而刘备则亲统大军在襄阳抵挡曹魏,三面接敌,楚汉依旧艰难地挡住了,统领下的荆湘,爆发出了极强悍的生命力。
九月的长安,上苑初开露菊,芳林正献霜梨。
在武都王府的暗室之中,几乎快被长安百姓遗忘的武都王刘珩与卫王抵足而坐。刘渊早解除了对刘珩的禁足令,但其似乎打击受大了,长居王府,只偶尔携妻儿出长安行猎郊游。
叔侄俩谈的话题很沉重,暗室当中的气氛也相当严肃。
“你将孤唤来,是准备动手了?”二人淡饮薄酒,持续了许久,刘仇终于打破沉默。
“汉中鏖兵十万,长安三辅空虚!”刘珩小抿一口酒水,答非所问。
“下定决心了?”刘仇沉声再问。
“父皇病了!”刘珩放下酒爵,睁着双眼,迎着刘仇的目光,眼神坚定。
“你准备怎么行动?”对视良久,刘仇一挥袍服,低声发问。
“聚合精卒,由司马门过白马门,直击未央,挟父皇,请诏,进而控制长安!”刘珩终于没有一点遮掩。
刘仇一听,便觉刘珩的打算太草率了,没这么兵变的。当即问道:“兵从何来,宿卫军守备皇宫,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者,宫门一向守备森严,如何进入?”
“宿卫军分守巡逻各处宫室,孤的目标只是宣室,只是父皇!王府有四百精卒,都是跟随孤多年的沙场勇士!”刘珩答一句。
刘仇仍旧望着刘珩。
“城卫军一部千人可以为用!刘瑰可调动一部乞活军旧部入城!”见状,刘珩又望着刘仇补充道:“皇叔那边能出多少人?”
“王府死士甲兵三百!孤有于禁卫军中有旧部,但动弹不得!”刘仇还是摇摇头:“不够!”
“足矣!”刘珩当即接口:“我们的目标是控制父皇,只有拿下宣室,便可竟功!”
“如何进宫?”
“北司马门可诈取,白马门宿卫孤有内应!”刘珩明显是早有计划的。
“侍卫、禁卫两军,你有考虑到吗?其他城卫军呢?还有,东宫有一千太子卫率!”刘仇凝神道。
“侍卫军在上林苑,禁卫军在城东,无诏令虎符,轻动者死。城卫军也一样,我们要的就是一个快,只要在其他人反应不及之前,攻入未央,控制父皇!”刘珩表情淡定,想了想,方道:“太子卫率是个问题,其他军队不敢轻动,刘瑞,若闻未央事变,必然动兵!你我需派人牵制东宫!”
“你准备用何人?”
“若王子全未死,必是此人!可惜当年被马超那厮杀了!”刘珩不由感慨道:“王府典军梁兴,也跟随孤多年了,可以用之!”
抬眼望了刘珩许久,谈了如此久此等大事,刘珩表情竟没有什么变化。十年前,那个还需他提点的“大侄子”,如今已经彻底成长到他都看不透的地步了。
“还是太过冒险了!”刘仇长吁一口气。
“我们做的,本是冒险之事,就是不知皇叔敢不敢搏一搏?”刘珩仍旧那般淡定。
闻言,刘仇当即冷笑一声:“孤前后驰骋沙场近二十年,满身的伤痕,都是从年少时期,搏命搏出来的!孤,又有何惧,至多事败身亡罢了!”
“皇叔风采,令孤心折!”刘珩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举杯相邀:“皇叔请!”
“请!”刘仇应和道。
“准备何时动手?”
“后日子夜!”
“这么急?”
“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