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门口,戒备森严。高高的石阶,巍峨的门楣,森严的仪仗,还有那两只俯瞰地面的雄狮,莫不彰显着刑律最高司法衙门的威严。
几个百姓畏畏怯怯地靠近,看着那按刀而立的衙役,有些惶恐地道:“差……差官老爷,我们冤枉,我们要告状!”
一个衙役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道:“去去去,都滚开!这里是刑部,你等小民的案子,也配上这儿来打官司?去寻你们的保正、里长调解吧,再不然就去县衙告状。”
一个百姓低声下气地道:“差官老爷,小民告的就是我们保正,县里头……保正有人呢,都不接我们的状子。”
“滚开滚开,这儿不接案子,这是刑部,懂吗?谅你也不明白,马上滚开,否则叫你们吃板子!”
那差役很不耐烦,眼前这一幕每天都会发生,总有一些不懂法的愚昧小民,逮着屁大一点事,都颠儿颠儿地跑来刑部,以为这儿就能管他的案子,更有些小民一张嘴就说要找皇帝老爷告状,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好笑,久了只让人觉得厌烦。
“慢来慢来,你们这是干什么?知道的说咱们这是刑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阎王殿呢!”叶小天闻声闯了出来,狠狠地横了那几个衙役一眼,几个衙役一看,把门掌固出来了,便无奈地道:“大人,咱们这是刑部……”
叶小天道:“废话。我不知道这是刑部吗?刑部不就是惩治不法的所在吗?嗯?这门口儿,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是谁?我可是刑部掌门。你怎么就那么多废话,走开!”
几个衙役无奈地退到一边,向叶小天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叶小天笑容可掬地迎上去,对几个百姓道:“老乡,你们都有什么冤屈呀?”
……
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尚书芮川目瞪口呆地坐在公案之后,两侧拄杖而立的衙役们一个个低着头。肩头耸动,努力忍笑。一群百姓围在公案前面。七嘴八舌地诉说冤屈。
一个脸上有痣的青年人激愤地道:“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我压根没偷看她刘寡妇洗澡,她怎么能告我有伤风化呢,还到处造谣。败坏我的名声!我还没娶媳妇呢,这不是坑我呢么。”
一个年过三旬、风韵犹存的妇人道:“你没偷看?你敢说你没有偷看?你要是撒谎死全家!我当时正在屋里洗澡,就开了个小窗,一抬头就看到你贼眉鼠眼地在外面张望。”
有痣青年不耐烦地道:“别扯淡成么?我是上树打枣来着,谁偷看你了。青天大老爷,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每年能结几十斤枣。那枣又脆又甜……”
刘寡妇截口道:“你还说你没撒谎?这才几月份,你们家的枣树就结果子了?”
有痣青年张口结舌:“我……我……。对了!我一着急,说错了。我家种的是枇杷树!”
刘寡妇道:“好啊,你有本事现在就移植两棵带果子的枇杷树到你家去。大老爷,他说谎,您派人去了一看便知……”
另一人道:“我说你们俩这点事就不要劳烦大老爷了,他就看你一眼又怎么了,又不少块肉。大老爷。您还是先办我这件案子吧,我们家养了一口大肥猪。整整养了三年半,肥头大耳的,肚子都耷拉到地了,结果愣是被丧天良的畜牲给偷走了哇……”
又一个人不耐烦了,道:“就你这点屁事还来劳烦大老爷?大老爷,我……”
“我这事儿怎么就不能劳烦大老爷了,我听那讲古的人说,想当初大宋太宗年间,百姓丢了猪,都敲登闻鼓,上金銮殿,告过御状。太宗皇帝老爷接的状子。太宗皇帝没找到那口猪,自己掏钱赔了他一口呢。咱们刑部大老爷官儿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去吧?”
“你说的那是大宋朝,不是咱们大明朝。去去去,你一边儿去,大老爷,小人这案子是这么个事儿,我那老父亲是由我和我兄弟两个人轮流奉养的,本来约定了,一个月一轮换。
现在是三月,我那老父亲正在我兄弟家,下个月是四月,该当由我奉养。可是当初订立契约的时候,小人忘了闰月这码事儿,结果马上就四月了,小人才想起来今年有两个四月,那我不是得多养一个月吗?小民跟兄弟商量,这闺四月一人养半个月,他不干……”
芮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突然一把抓过惊堂木,“啪啪啪”地拍了起来:“住口!统统住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呐,把这些人统统给我轰出去!马上叫把门掌固叶小天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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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尚书乜着叶小天,冷笑连连:“刑部掌门?嗯?”
叶小天谦逊地道:“大人,下官是把门掌固!”
“哼!你不是自己对外张扬,说你是刑部掌门?”
叶小天干笑道:“大人,那是下官对门禁吹吹牛皮,您别当真。”
芮尚书“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道:“叶小天,你是诚心和本官做对,是不是?”
叶小天惊讶地道:“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芮尚书怒吼道:“你刚才放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那种鸡毛蒜皮的案子,去县衙府衙就行了,找里长保正都能解决!”
芮川越说越气,拿起惊堂木拍起了桌子:“这是刑部!刑部啊!不是通了天的大案子,轮得到本官出手吗?我堂堂刑部如果连光棍偷看寡妇洗澡、李家丢了大肥猪,王家占了赵家的墙都管,本官得活活累死!”
叶小天讷讷地道:“啊!原来是这样啊!下官是从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下官在葫县的时候,就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案子都接,以为刑部也是一样,只要是告状的都能进来呢。”
芮川气极败坏地道:“进来?进来什么进来?你给我记住,我刑部根本就不接状子,除非皇帝下旨特审的案件!记住了吗?明天你要是再敢给我放进一个闲人,本官必不饶你!”
叶小天赶紧道:“是是是,下官记住了,决不再犯,决不再犯!”
芮尚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叶小天踮着脚尖儿从签押房里出来,候在廊下的华云飞和毛问智赶紧迎上去,华云飞关切地道:“大哥,没事吧?”
叶小天得意地道:“能有什么事儿?咱小地方来的人,见识少嘛,不过是办了件糊涂事儿,他怎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请旨免咱的官吧?嘿嘿,他能调动咱,可免不了咱,好歹咱也是御笔朱批钦定的命官!他看不上,让我回葫县啊,嘿嘿!”
……
次日上午,签押房里冷冷清清,芮尚书一壶茶都喝光了,还不见一个人来,不由纳罕起来,他背着双手,在签押房里踱来踱去,自言自语道:“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清闲,没有一件卷宗转过来。”
芮尚书正纳闷呢,就听门口有长随喊道:“大理寺卿张大人,到~~~”
芮尚书讶然转过身,就见大理寺卿张紫元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芮尚书连忙笑脸相迎,拱手道:“哈哈,今天这是什么风,把你张大人给吹来啦?”
张紫元怒气冲冲地道:“什么风?当然是你刑部的威风!”
芮尚书一呆,奇道:“张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张紫元还没说话,就听门口长随再度唱名:“都察院左都御史裴大人,到~~~”
芮尚书抬眼望去,就见左都御史裴天赐沉着脸走进来,芮尚书连忙上前迎接。
芮尚书热情地拱手道:“裴总宪,失迎,失迎啊。”
裴天赐冷冷地道:“闵大人,你们刑部究竟是怎么搞的,我都察院今日一早派来转送卷宗的人,愣是被你们的人挡在门外不得进入。怎么着,还得我裴某人亲自登门不成?”
芮尚书怔了怔,道:“怎么会呢?裴总宪,这里边应该有什么误会吧?”
大理寺卿张大人冷笑道:“误会?有什么误会?我们大理寺也是一样,吃了你们刑部好大一碗闭门羹,说什么除非皇上钦点的案子,否则概不受理!呵!想不到你们刑部居然变成锦衣卫了,只办皇上的案子?”
“这个……我……”
芮尚书吱吱唔唔的还没答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门口长随再度高声道:“应天府尹肖大人,到~~~~”
芮尚书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应天府尹肖仕琦走进来。肖仕琦是个大胖子,大概走得太急,满头大汗,气呼呼的直喘。芮尚书干巴巴地道:“肖大人,莫非你是因为应天府的差人被我刑部挡了驾而来?”
肖仕琦忿忿地道:“原来你也知道啊?不错,我老肖就是为此而来,我说芮尚书,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应天府有几桩紧急公文要转呈你刑部,居然莫名其妙地被你的人给打发回去了,你老芮在搞什么鬼?”
芮尚书沉默半晌,忽然大步走出签押房,站在廊下,如长鲸吸水般深吸一口气,怒不可遏地冲着大门方向咆哮起来:“把那个该死的刑部掌门叶小天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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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