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沈无非听到这里一切都明了了。
他真的是他们口中的三哥, 一个本该是庆国人人敬仰的将军,却为敌国君王效命。
沈无非看向迭坐在地上的越老帝, 恨恨握拳, 也想知道是如何把他变成另一个人的。
越老帝说,“九命神医有一法子可用金针封住其记忆,再施以催眠之术给沈无非套了个新的来历, 让沈无非以为他是十岁被朕捡回来的异人, 无父无母,山里长大。”
沈无咎再也忍不住上前拎住他的衣领, “那个九命神医呢?是不是只要让他把金针取出来, 我三哥就没事了。”
越老帝恶意地笑了, “君无戏言, 朕自然是送他去看福王做人体实验了, 不单让他看, 还让他亲身体验了。”
闻言,大家心里一阵发寒。
尤其是景徽帝,对自己骨子里流着他的血感到恶心, 不愧是能干出逼自己孙女嫁给儿子这种不伦事的人, 这就是个毫无人性了的魔头。
“九命神医号称九命, 尝过的毒不知凡几, 哪怕实验没成, 福王也对他的身体感兴趣,是唯一一具没被扔乱葬岗的尸体。”
沈无咎和楚攸宁不约而同想到冰棺里的那个人,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九命神医。
楚攸宁咂咂嘴, “所以说信啥都别信君无戏言。”
景徽帝:……
“那我三哥怎么办?”沈无咎再也忍不住狠狠朝这张老脸砸了一拳, “你把人弄死了,我三哥怎么办?!”
沈无非走过来抓住他的手。
沈无咎怒红着眼, 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你都听见了,还想替他求情不成?!”
沈无非扔开越老帝,看着为他着急愤怒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我只是觉得你犯不着脏了手。”毫无记忆的他,面对这个弟弟是陌生的,无措的。
“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沈家的悲剧追根究底皆是因为这个狗皇帝!
景徽帝真担心这两兄弟一气之下把人的脖子拧了,赶忙问,“九命神医可有留下取出金针之法?”
被当死狗一样扔在地上的越老帝缓缓坐起来,“朕一开始要的就是他听朕的话,为此,朕都不敢轻易放他出去,又怎会留下解决之法?对朕来说,他若不能为朕效忠,只有死路一条。”
那真该庆幸沈无非一直被越老帝藏着当做最后王牌使用,没让他干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越老帝看向景徽帝,突然大笑起来,“朕没有输,你是朕的儿子,你体内流着朕的血,即便越国没了,庆国往后的每一任帝王也是朕的后代,你的后代也是朕的子孙,哈哈!朕的血脉会一直延续下去。”
景徽帝见不得他这般得意,冷笑,“朕已决定下一任皇位继承人选便是攸宁之子。”
楚攸宁傻眼,她和沈无咎都没进行生命大和谐呢,就对她的孩子寄予厚望了?
“父皇,我孩子都没影呢,你就把这么累的活给他,我不干。血这玩意都是红的,你在乎它就存在,不在乎就没那回事。”
“陛下,公主说得对,您如此岂不是中了他的计了。”沈无咎一点也不想他儿子当皇帝,自古君心难测,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景徽帝心里却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不过看他闺女那着急不乐意的样子,他也只好暂时作罢。
趁此机会,景徽帝套出越老帝口中所有秘密,比如火器配方,比如麻药,他后面还能拿出麻药来,显然已经掌控配方。
套完所有秘密,景徽帝让人堵了嘴押下去直接处置了,以免留着又生事端。
弑父什么的,不存在的,他从未当这人是父亲。
把越皇帝处决后,景徽帝又叫回太医想法子取出沈无非脑子里的金针。
沈无咎始终担心楚攸宁,不忘拉了一个庆国太医给楚攸宁看看,太医给出的结论依然是用脑过度,用脑过度一般只会出在殚精竭虑,或者书生身上,公主瞧着也不是爱动脑算计的,更不像是好钻研学问的,怎会用脑过度呢。
太医还是老话让少忧虑,不过,看公主嘴里一直没停过吃点心,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诊错了。
楚攸宁这边了了,沈无咎的心思又放在沈无非身上。
然而,不管是庆国的,还是越国的太医,听说沈无非脑子里有根金针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对着沈无非的脑袋摸了又摸,连针头都摸不到,得出的结论是谁也没有法子想取出金针只有照着金针所在位置打开一个口子,将金针夹出来,这也是难以操作的,脑子可不像别的部位随随便便可以动。
沈无咎不相信没有别的法子了,难不成他三哥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就算记不起来,可是那根金针留在脑子里始终不是个事,万一哪日那根金针要了他的命呢?
楚攸宁张了张嘴,然后想到自己的状况,最终也没说什么。
“不如你同我说说过去的事吧。”沈无非见这个弟弟急得抓头,便想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无咎看向沈无非,焦急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如今最大的庆幸是人还活着,就像他媳妇说的,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或许,同三哥说一说过去,他就能记起来了呢,越老帝不就是怕他接触到与过往有关的一切才不敢轻易放他出来吗?那就证明这记忆还是能恢复的。
他问,“三哥想知道什么?”
沈无非也不知道应该先问什么,他想到这攸宁公主嘴里总提到的三嫂,还有他这弟弟之前质问他不该忘记的他的妻子。
即便没有相关记忆,他心里也生出一丝愧疚来,“同我说说,你三嫂吧。”
楚攸宁不知何时又抱着那盘点心,吃得嘴巴鼓鼓的,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想听。”
沈无咎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拉着她在脚踏上,回忆起他所知道的关于三哥和三嫂之间的事。
“说起来三哥能与三嫂相识还得多谢我呢。当年三哥带我在城外跑马,结果冲撞了三嫂的马车,三嫂出自书香门第,才华满腹,瞧着就不像是会许给武将做妻子的,偏偏三哥你长得就不像个武夫,三嫂还当你是哪家清贵公子哥……”
景徽帝无声挥退所有人,不叫任何人打扰他们回忆过往,心里也是希望沈三能想起来的,沈二看着是没救了,沈三神智还正常,多跟他说说过去的事,指不定就想起来了。
这一说就说到日暮,连午膳都是一块用的。当然,用午膳的时候两兄弟只顾说话,只有楚攸宁一边听一边不停的吃,也让沈无非见识到这位公主弟妹的好胃口。
在沈无咎的口中,沈无非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巧笑嫣然的脸,以及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比起他这个虚假来历不知丰富了多少,光是听着都觉得比他那寥寥几语就能概括完的人生真实得多。
“三哥,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三嫂见到你必然是欢喜的。”沈无咎看到沈无非神色怅然,忙安慰道。
沈无非想到沈无咎口中的妻子,那么好的女子,明明还是清白之身,也写了放妻书,要再嫁也不难,她却一直守着,还没回去,他就已经有些情怯。
“是我对不住她。”他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了,又分开这么多年,回去后面对那么陌生的他,相当于是另外一个人,她还能接受吗?
歇了大半天,楚攸宁也缓得差不多了,她喝了口茶,“或许,我可以试试。”
她能隔空移物,能移水柱下雨,应该也能把金针移出来吧?
“嗯?公主还想吃哪个?”沈无咎抬头,虽然他一直跟沈无非说话,但也没忘记照顾媳妇,所以也没注意听她说什么。
沈无非看了眼桌上的茶点和果子,再次感叹他这公主弟妹胃口真好,跟只小硕鼠似的,嘴就一直没停过。
楚攸宁站起身走到沈无非身边,盯着他的脑袋,“我说,或许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三哥脑子里的金针取出来。”
沈无咎这次听清了,他怔了怔,想起来公主能凭空取物的能力,喜得站起来,连凳子都碰倒在地。
“宁宁,真的能行?”他走到她身边。
“我之前看你那么着急就想说来着,但是我精神力之前用力过猛得缓缓,就没让你知道,现在我觉得可以了。”不能马上实现的事她觉得没必要说出来让他惦记着。
沈无咎欣喜得抱住她,他媳妇看着大大咧咧,替人着想的时候就很憋得住。
沈无非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之前来看,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公主弟妹不单是力大无穷,还拥有着和他一样诡异的能力。
对此,他也不抗拒,放松自己,全然配合。
楚攸宁凝聚精神力,全神贯注凝在那一根金针上,这一点也不轻松,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就怕一不小心,金针没取出来反而伤了沈无非的脑子。
沈无咎见她脸色发白,额上冒细汗,只恨不能中断,整个人焦急得如同在火上烤。
“叮!”
终于,在他万般煎熬中,金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明明只是细细的,可敲在他心中清脆悦耳。
楚攸宁脑子有些眩晕,沈无咎赶紧扶住她,朝外喊,“程安,让太医进来!”
很快,一直守在门外的程安连忙让在偏殿候着的两个太医进来,一个给楚攸宁把脉,一个赶紧查看沈无非的伤口。
金针看着长,但不粗,取出来的方式也快狠准,几乎是怎么进去就分毫不差地退出来,没伤到其他血管,所以出血量也不大,只需要止血即可。
金针被取出的刹那,沈无非的记忆一股脑涌出来,混乱交错,他按住自己的脑袋,两种记忆反复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