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嬷嬷?”小丫鬟见里边没有动静,又急又怕的又喊了一声。
“没事,嬷嬷不过是做噩梦了。”金姨娘厉色一声,活活的将着小丫鬟吓了回去,“好好在门外看着,这点小事不必大惊小怪,谁要是传了出去,我定叫他生不如死。”金奴娇一声呵斥,哪里还像平日里再董老爷和二夫人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
待这小丫鬟唯唯诺诺的应下了,这金姨娘也不管有孕在身,亲自从床上爬了起来,拽着这依旧躲在桌子底下的景嬷嬷,低声呵斥道,“姨母,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非要弄得街知巷闻事情败露了你才罢休吗?”
这桌子下的景嬷嬷看着金奴娇却是看到救星一样,一把抱住金奴娇的大腿,老泪纵横的胡言乱语到,“地藏王菩萨,观世音菩萨,当真不是我做的,我不想啊,饶命啊,饶命啊。”说罢,还磕起头来了。
“你给我醒醒,”金奴娇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又半蹲下来,对着六神无主的景嬷嬷说,“自然不是你做的,你要记住,这是如兰这个小蹄子做的,墨香就是死了,也不会来找你,何况,我们只助她出人头地,”金奴娇见这景嬷嬷慌张得还哆嗦的身子都立不稳,只用手扳过景嬷嬷的头,定定的继续说,“她不过是个丫鬟,能嫁给知府公子只她八辈子休来的福气,你给我记住,这不关你的事,更是不关我的事。”
景嬷嬷听了这番话,像是恢复了些神气般,半响才说,“那如兰那小丫头?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关她在黑屋子里关下去?”
金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对着景嬷嬷说,“你要记得,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话一出,景嬷嬷再笨也懂了其中的意思,颤颤巍巍的才站起来,总算回过神说,“明白了,这就去办。”
待景嬷嬷走后,金奴娇才一脸疲惫的坐在床上思忖着,到底还是失策了,自个早就知道这如兰是二夫人派来监视自己的,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二夫人手上只有如兰这一个棋子,可自己手上却是有着如兰一大家子的性命,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移花接木的偷帕子送帕子,设计让冯公子来向乔青鸾提亲,正准备除掉乔青鸾这个重头的棋子,谁知道,中途却杀出个墨香,一个丫鬟,抢什么抢,可偏偏坏了自个的全盘计划,如今乔青鸾还是在叶知秋那个泼妇那边,想到那日的事,如今青鸾但凡还在这董府,自己的日子就是如坐针毡一般,时时刻刻都如如履薄冰,可自个这边的如兰却是不能再留了,利用完的人,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他们永远不能再张口说话罢了。
第二日,就传来海棠苑的如兰失足落井的消息,金姨娘宅心仁厚伤心了好一会,还求了董老爷给了如兰一家全尸,好生安葬,没过几天,董府的日子又恢复了平常一般,没人记得有个叫如兰的丫鬟,就像她从未来过董府,也从未来过这世上一样。
日子总是要过的,转眼便到了夏初,荷花池的荷花又开始长起来的,少定的腿已是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慢慢下地行走了,前两日已经开始拄着拐去酒庄帮忙了,董老爷总劝着少定还是多歇息些,可少定总是憨厚的笑笑,说这些日子在院子里白养着,总该帮爹爹分担些才是。
二夫人很是骄傲,这可是自个的好儿子,董老爷也很是欣慰,又想到自己女儿到底是嫁给了小王爷做了正室,董府更是在这扬州城里声名大振,其他人巴结都来不及呢,这董府的丫鬟又嫁给了知府家公子,如今真真是锦上添花,财运亨通的时候,只可惜,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少卿了,少定能帮着酒庄的事,少崖有一身武艺傍身,就这少卿,一事无成净给自己惹事端,当真是自己把他惯坏了。
少卿却听不到董老爷这声叹息,也不知道董老爷的心思,此刻自己正在挽月楼里听春儿唱着曲呢。
“爷今个似乎心情不大好。”春儿一曲作罢,却看着这少卿脸上呆呆的,面无表情,说来这还真是奇怪,人人都说这董家三少爷是个浪荡子,可是进了挽月楼的客人哪个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可是唯独这董家三少爷,单单就是来找自己听曲子的,这日子久了,却也成了知己了。
“我这段日子心情可曾好过?”少卿一番苦笑。
“爷还在为墨香的事忧愁?”春儿收起手里的琵琶,给少卿斟了杯碧螺春。
“莫提这件事了,”少卿心里几分苦涩的,当桓香告诉自己墨香对自己一番情意,可惜自己的榆木脑袋,平日里只管这说笑去了,卿非吾愿,却终究被吾所害,到底还是自己对不起她,“我在想,这人家叫我少爷少爷的,这少爷有什么好的,被条条框框束着,被规矩绑着。”
“我可从未觉着爷被什么条条框框压着过啊。”春儿这番话有些说笑,却思忖了一会,才说,“爷又在想流毒姑娘了?”
少卿扬了扬嘴角,这正是说中了自己的心思了,“想又如何,人家根本就不理我,这么久了,我去找她,她何曾肯见我。”
“那是爷不懂女儿家的心思。”春儿扑哧一笑。
“你还笑,”少卿却是较起真来。
“那我问爷,”春儿收了收笑容,认真的问道,“爷可认认真真的和流毒姑娘表明过心思,告诉流毒姑娘自己所想,所念?”
少卿思忖着,自己哪里没有,自己说向她姥姥提亲的话可是都说出来了。
春儿到底是风尘里打滚摸爬的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少卿的心事,看着少卿若有所思的样子,站起来,边在房里慢慢踱着,边是认真的说道,“爷你莫说你曾说向流毒姑娘说过提亲的事,爷你可知道,娶一个人容易,嫁一个人也容易,可知道爱一个人难,如今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谁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呢?”
“流毒正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啊。”少卿争辩道。
“爷,”春儿看着少卿,继续说,“若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那便是无论她成了什么样子,在别人心中或美或丑,无论她做了什么事,在别人心中或善或恶,无论她对你说了什么,在别人心中或对或错,可是,她在你心里始终都是那个人,从未变过,因为,你爱的,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正是,我对流毒正是如此。”少卿抢着说,春儿当真是说中了自己十分的心思。
“爷,”春儿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这般,你就得让流毒姑娘知道这番话才对。”
片刻,房里无语,春儿静静的看着少卿,少卿若有所思,自己向来是游戏人间般的人物,隐着胸中伟略才华,不过是不想和这世俗较了真,失了自在,可如今,自己却也该是认真一会了吧。
待少卿出了挽月楼已是子时了,身后的挽月楼夜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欢声笑语,艳词诗句,男欢女爱,浮华世界的一切此刻都在这风尘里演绎得绘声绘色,少卿却是听不见这些不屑听也不想听的俗音俗物,心里思忖着,转眼就走到了董家后门,醉风楼一事后,董老爷早已吩咐门房,半夜里三少爷从外面回来无论如何也不得开门,只想好生教训一下这小子,可这是难不住少卿分毫的,走不了前门,走后面便是,自己也不是什么面子胜千金的主。
抬头一看,却发现如今这后门也关得紧紧的,只看得见高高的院墙将自个和这院子里的明争暗斗隔了开去,少卿冷笑了一声,墨香的事自己自然是知道有端倪的,自己常说自己没用不是真保不住墨香,而是明明知道是谁干的,却是不能下手,少卿不如少崖日日习武,有功夫底子,却也是身手敏捷,看准了这墙易下手脚的地方,却是轻轻松松的跃过了这高墙大院。
后门靠近西厢房,想到早些春儿的话,也不知道是情之所至还是早有准备,少卿竟不自觉的往流毒的厢房那边走去。
厢房里,灯火为灭,方桌上的一盏快没了油的油灯还在苟延残喘着,正如这床榻上的人,又在大口的喘着气。
“姥姥,可好些了?”流毒给姥姥抚着背,顺着气,姥姥如今的状况是越发差了,自己已是不自觉的开始担心,姥姥还能支持多久。
床上的姥姥挥了挥手,示意自个已无大碍,一抬头,又看见这方桌上的灯盏已是明明灭灭,嫌着有些晃眼,只说,“将灯灭了吧,也亮不了多久了,看着还碍眼。”这话,不知道是在说这灯盏,还是在说自个。
“姥姥,不如•••。”流毒吞吞吐吐的说道。
“莫再说回鬼城的话了,”姥姥鼓着气严厉的说道,转而声音又柔和里些,继续说,“我身体无碍了,再说,我们在鬼城的一切都已经不再了,回去又做什么,”转头看到流毒担忧的眼神,继续说,“你放心,家仇未报,我断不会咽气的,好妹妹,回去休息吧。”
流毒一怔,姥姥已是许久没叫过自己好妹妹了,恍惚间应下,为姥姥捏了捏被角,吹灭了油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这少卿才走进流毒住的院子,却看到这原本还隐隐约约亮着的灯却突然灭了,心里涌上一阵失落,却只是呆呆的站着,没有回去的意思,心里想着很多事,心头突然变得重了许多,又看到房里一个人影闪出来。
“流毒?”少卿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回过头看着这唤自己的方向,看到当真是流毒,看着那身影急急的朝自个来了,少卿的心又明亮了起来。
“你如何来了?”流毒一把拉过少卿,直接拉出了院子,心里嘀咕着,这让姥姥看见可是不得了。
“流毒,我有话和你说。”少卿急急的看着流毒,方才在挽月楼喝了些小酒,此刻脸上也有些微红,看着流毒,脸上又发起烫来,这般光景,哪里像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三少爷。
“若是三少爷再说些提亲的话,那恐怕是没必要了。”流毒压抑下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只用一种冰冷到没有温度的语气回道,说罢,便是要转身回去。
“流毒,”少卿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拉住流毒的手,也不顾流毒惊讶的眼神,只是定定的说,“流毒,你听我说,这番话我此生只会说一次,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