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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

他的脸像个煤球,手也糊得脏兮兮的,可他的笑容十分干净。

——y的复信

*

客厅的落地灯开着,这灯被陶子坚调到了最弱的状态,堪堪照亮了柚子大小的范围。

即便如此,苏齐云还是怕亮。

他面朝内躺在沙发上,优美收紧的肩背线条在灰蓝绸衣下若隐若现,一对削薄的肩胛骨,仿佛张开的翅翼。

梦里他听到连续不断的开关门声,朦胧了好久才发现,这好像不是梦。他忽然睁开眼睛,单手撑着沙发,稍稍抬起身子,看向响动传来的方向。

陶子应该早走了才对,怎么这时候还有动静?

“陶子么?”他朝里问了一句。

没有回音。

他好久没睡得这么沉,甚至睡得有些头疼。

苏齐云想看一眼时间,在枕头下摸了摸手机,这才想起来,这几天黄咏实在电话短信不断,一直寻求原谅,都快成骚扰了,入睡前,陶子帮他把手机调了静音,就甩在左侧的沙发上。

他转身够了够左侧的沙发,裹着的灰毯子滑过他舒展的身体线条,汇聚在凹下去的后腰上。

他竭力舒展着身子,衣料微微扯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紧实的窄腰。

尝试了几次都摸不到,无奈苏齐云只好坐了起来。刚踩上拖鞋,他莫名感到一些异样,一抬头,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居然站了个满身是血的人!

客厅里的光源根本不足,那人站在光线触及不到的地方,电光火石之间,苏齐云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思绪,他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恶意还是善意……

他甚至还想到,露台上有棒球棒,厨房里有剪刀和刀,可客厅里,至少他坐着的这一小片地方,除了软乎乎的毯子和枕头,什么都没有。

《机器之心》!

他的手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摸索起来,终于碰到了一个厚而硬的东西,是他睡前胡乱翻的《机器之心》,半掌高的宽度,虽说没什么杀伤力,拍他个一时半会回不过神还是可以的。

苏齐云攥紧书脊,大着胆子问:“谁?”

那人没答话,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在确认什么东西。他两边的袖子拉起,露出来的地方全是擦伤,血就沿着他的胳膊和手掌,不住往下滴。

这衣服有点眼熟。

但这衣服也实在破损污染的太严重,屋子里又黑黢黢的,难以辨认。

他以一种极其沉重的步子绕过茶几,离他还有一两步的时候,苏齐云忽然抄起《机器之心》,高高举起,瞬间就要投掷出去。

正在此时,那影子居然一个箭步扑了上来,苏齐云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被重重扑在了沙发靠背上,巨大的冲力撞得他后脑生疼,紧接着,两条胳膊沿着他的背收紧,把他死死捆住。

苏齐云完全是下意识掰着对方的肩膀挣扎,可这人力气大的惊人,完全掰不动。他心一横,举着书就横拍过去,正对着后颅最致命的地方——

“哥!”

《机器之心》就紧急刹停在对方头顶,甚至已经碰到了翘起的头发。

这声“哥”低哑的可怕,可他还是听出了些熟悉感:“培风么?”

顾培风这才从他怀里扬起脸。

培风年纪不大,再怎么强撑成熟,脸上还是有些显著的少年气。不过也正因如此,即使面颊沾满殷红的血,也不觉得骇人或是凶残,反而有些像重伤的小可怜,正低低地摇着尾巴。

《机器之心》瞬间摔在地上。

苏齐云抓着他的肩膀,浅褐色的眸子显然有些震动:“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疼么?快起来,我们先去医院。”

“我不要去医院。”

苏齐云的眉头立即皱在一起:“别任性!伤成这样还在想什么,现在就去!”

他撑着沙发挣扎着想起来,结果被对方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顾培风一手撑在沙发上,一手还放在他的腰际,仰起脸,一直看着他。

这么一来,顾培风的脸就有些太靠近了。

他甚至能数清楚他亮晶晶的眸子里,有多少小心翼翼和触动,但更多的是些让人琢磨不透的厚重情绪。

苏齐云心说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脑子磕坏了么?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还是要先把他弄医院里去。

他换了语重心长的语气:“培风啊,我和你商量个事……”

顾培风像是没听见一样,只一味盯着他,轻轻抬起右手,从路径看像是冲着他的脸颊来的。

距离他的脸不过两三厘米的时候,苏齐云下意识偏过了脸。

这个动作其实是有些冷然的,但他转过脸的时候,左脸颊的一颗小痣却露了出来,莫名地勾出了些别的意思。

苏齐云脸上忽然传来些冰凉粘腻的触感,他有些惊诧地回头,发现顾培风沾血的手指就摸在他的脸上。

苏齐云雪白的颊上被他抹的都是斑斑血痕,甚至唇边还留着道血迹,活像晕开的红妆。

顾培风眼神不对,甚至有些古怪的痴迷。

这种眼神让他联想起些不好的回忆,他抓着对方的胳膊,有些紧张地问:“你怎么了?究竟遇上了什么?”

这时候,顾培风的瞳孔细微一怔,哑声说:“……对不起,哥。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齐云轻蹙着眉头,审视着,没答话。

他再度缩进苏齐云胸口,又极其自然地收紧胳膊,一副需要庇护的样子:“我就是,有点……怕。”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顾培风的脸颊流了下来,沥沥拉拉地润湿他的前襟,淌进他的胸膛里。

他的身子下意识一僵,之后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血。

幸亏刚刚那本《机器之心》没砸下去,不然真是不堪设想。

苏齐云的语气稍微软了一些:“不怕,有哥在。”

权当安慰,苏齐云极僵硬地揉了揉他蓬蓬的后脑勺。

“哥,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么。”

苏齐云轻皱起眉头:“你这什么晦气问题。”

对方不依不饶:“会么?”

“小孩子别谈什么生啊死的,离你们太远。”

顾培风半晌没说话。

他的血一直顺着胸膛在流,再拖延下去怕搞成大问题,至少要先止血。苏齐云试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刚推了一下他就不再动了,他发现,对方居然在发抖。

极压抑极苦涩的颤抖。

“哥……对不起。”他颤声说,也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

苏齐云强迫自己抬起手,非常生疏僵硬地拍了拍顾培风的肩膀,安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这两天,我的情绪影响到你,让你过的挺不舒服吧。”

对方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你送我去宴会厅的时候我也说过了,我不是不高兴……即使是,这也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让你出去自己住,也不是看你不顺眼,而是别的原因。”

听到这句,顾培风终于转脸看他。

他仔细估量了一番苏齐云坦白的意愿,放弃了在这时候无意义的追问:“我没觉得哥对我不好。哥对我最好了。”

苏齐云拍拍他,示意他起来:“行,走吧。车钥匙放在哪儿,我送你上医院。”

顾培风有些愧疚地直起身子:“车……车给毁了,哥。”

苏齐云微微偏头,有些惊讶:“什么毁了?”

“出了宴会厅,这里路我不熟,不知道开上个什么山道,那里也没路灯,没看清楚,就给撞山上了,车子……毁完了。”

他上下打量了几圈顾培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培风应该是无意中把车开到望月山上去了。那里的弯道狠,不说他个初来乍到的人,即使是本地的老司机,在那翻车的,数都数不清。

不过这也怪他,他要是等着,和顾培风一起回来的话,两个人相互照应着,说不定就没这档子事。

难怪刚又是不说话又是胡乱抱人的,孩子估计给吓懵了。

苏齐云轻叹口气:“明白了。毁了就毁了吧,人没事就行。那我叫个车,我们先去医院。”

说完他划开手机,目光在锁屏上无数的未接和短信上停了一秒,最后落在那个150的陌生号码上。

骚扰电话么?

他老感觉这个号码在哪里见过,但又回想不起来。

又陌生,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哥,我没事,我刚从医院回来的,你看。”顾培风给他看手背上打过吊针的痕迹,和身上擦过碘酒和包扎的痕迹。

苏齐云检查了一遍,他倒没说假话。只是包扎的东西都不知道滚哪儿了。

他坚持道:“……不行。你这太吓人了,满头满身都是血。我盯着你去。”

“我真的去过了,医生说没大伤,交代让我多休息会儿就行。”

顾培风朝他凑了凑,有些恳求:“哥,我今天好累,真的不想在折腾了。让我睡吧。”

苏齐云收起手机,大略地摸索了一遍,骨骼上倒是没什么问题,没有折断也没有破裂贯穿的地方,估计是车玻璃撞碎了,血管破的比较多,看着吓人。

“行吧,今天先休息。不过,你要是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说。”

“等我会儿,我去书房拿药。”

他的衣角立即被顾培风扯住了:“哥……我能跟你一起睡么。”

苏齐云的眼神游离过他头上的伤,没答话。

其实顾培风要比他高上几厘米,但现在他站着,顾培风的手肘撑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角,仰起脸看着他,很容易让人有种颠倒的错觉。

他的脸上都是刮伤血痕,看起来泥里打了滚的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衬托之下,倒显得那双眸子又黑又亮,格外动人。

小花猫抬爪,扯住了苏齐云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再度追问了一次:“可以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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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顾(打滚)裹紧小羊皮

数羊羊真哭晕在厕所,陪了几十年都不敢,还是弟弟猛(抱拳

顾培风这混小子,可真的太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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