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曹操同意了酸枣会谈之事,蔡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喜悦,这是他此行来到许都之后,所表现出最愉快欣慰的一次。
当即,蔡邕便让钟繇返回长安,将曹操答应酸枣会谈的事情禀报给丁靖,以便丁靖做好会谈的准备事宜。
而对曹操这边而言,虚君立宪的事情同样干系重大,因此对于前往酸枣会谈的行动,曹操并未表现出丝毫张扬之态,只是安排自己最亲信的人员,前去秘密准备会谈的事宜。
不过,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和丁靖会谈这样的大事,更加不可能做到掩人耳目。
很快,曹操准备前往酸枣和丁靖会谈的消息,便在整个许都城上下流传了起来。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皆被这个重大消息给吸引了。
毕竟当今天下之中,也唯有曹操和丁靖二人,可以将天下再次搅得风起云涌。
更加直白点说,如果丁靖和曹操二人间爆发战争,那么必定导致天下飘火、血流漂杵。
正是这种恐怖的结果,以至于许都上下所有人,皆十分好奇曹操和丁靖在酸枣会面后,又会商谈些什么呢?
一时间整个许都城上下,皆开始对即将到来的酸枣会谈,引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探讨。
有人说,丁靖和曹操在酸枣会面,可能是准备共商匡扶汉室的诸项事宜,以结束大汉天下这四分五裂的局面。
有人说,曹操前往酸枣和丁靖会面,其实是看出了丁靖实力的强大,准备向丁靖表纳投降的事宜。
还有人说,曹操前往酸枣会谈,其实是想归附于丁靖,改奉丁靖为天下至尊。
更有人说,丁靖和曹操在酸枣会面,是准备同谋天下、改朝换代。
……
总而言之,关于酸枣会谈的各种说法,拥有十数个不同的版本流传,至于哪个版本是真切的,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所有的版本都表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丁靖和曹操二人之间,皆没有水火相拼、兵戎相见的意愿,二人之所以会在酸枣进行会面,便是为了避免彼此的兵锋决战。
而对于这些关于丁曹会谈的传言,位于皇宫之中的刘协,却也是异常关注。
只因为对刘协而言,曹操和丁靖二人的联合,绝对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曹操和丁靖这两人中,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无法无天的权臣。
若是这两个权臣彼此水火不容,那么他刘协这个皇帝可能还有重掌大权的机会,如果这两个权臣同穿一条裤衩,那么他刘协恐怕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因此,对于曹操和丁靖的联合,刘协是绝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对于酸枣会谈的情况,刘协也是发动了自己最后的力量,进行全力的情报打探。
终于,在酸枣会谈到临前的半个月,刘协终于探明了丁曹会谈内容的一些蛛丝马迹。
这一天,光禄丞应虞前来宫中面见刘协,表情有些苍白地言道:“陛下,关于丁曹二人会谈的内容,我探明到了一些细节。”
应虞是刘协现在能够所信任的人员中,官职最高、人脉最广的一个了,因此应虞能够打探到消息,却也是最真实、最根本的。
此时,看着应虞这副便秘一般的神色,刘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惶恐。
他已经可以猜到,应虞现在带来的消息,对他刘协而言,应该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然而,刘协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惶恐,以一种平静的神态向应虞问道:“应卿,丁曹二人会谈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应虞沉默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陛下,曹操闭门于府中两月不出之时,朝中的许多大臣也被邀入丞相府中,想来这两个月藏府不出的时间里,应该就是曹操在和极为大臣在商讨和丁靖会谈的事宜。”
“而在这几位密谈大臣之中,便有司农丞刘馥。”应虞继续向刘协说道,“陛下,司农丞刘馥和臣有旧识,故而前几天臣请刘馥入宅饮宴。”
“在将刘馥灌醉之后,臣也顺利从其口中,套摸出了一些情报。”
“因为刘馥当时醉无思绪,其表露出的言语也是七上八下,根本整理不出丁曹会谈的详情。”
“不过,从刘馥的只言片语之中,却可以断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丁靖和曹操二人,想要彼此联合为一体!”
“而且……”就在此时,应虞的语气却是微微一僵,有些惶恐地看着刘协的面目,并不敢再继续述说下去。
听应虞只把话说一半就停止了下来,刘协的脸上也是瞬间露出焦急,有些不耐地言道:“应卿,你怎么话只讲一半啊?你这是要急死朕啊!”
“陛下,臣并非故意如此,只是后面的话,臣有些不敢讲。”应虞颇为惶恐地言道。
刘协面色一愣,当即言道:“应卿放心,你只管言说就是,若是言语有不当之处,朕绝不追究!”
得刘协如此一说,应虞才放心言道:“陛下,我听刘馥似乎还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丁靖和曹操联合为一体之后,便欲打算清理整个朝堂上下,使朝堂百官皆换新制,以此达到朝中无异己之人的目的。”
“此外,丁靖和曹操二人联合控制朝堂之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打算,那就是……就是……就是将陛下的皇位废除!”应虞低声苦叫道。
“什么?!”
果然,听完应虞的话语之后,刘协的脸上果不其然震怖一片,一副骇然到了极点的模样。
“丁靖、曹操安敢如此!他们难道要效仿昔日的董卓么?!”刘协忍不住愤怒地大叫道。
然而,在愤叫了两句之后,刘协却宛如一个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坐在了帝榻之上。
因为,刘协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现在的丁靖和曹操,其权势都不亚于昔日的董卓。
所以,如果他二人想要干出那废帝的事情来,却也并非没有可能性,毕竟大汉朝建国数百年来,废帝换皇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
眼见着刘协瘫软于坐榻之上,光禄丞应虞也有些慌了,唯恐刘协被自己爆出的这个消息给吓死了。
当即,应虞立刻上前将刘协扶住,有些焦急地低呼道:“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被应虞扶正身躯之后,刘协也终于恢复了一定的神智,满面震怖地叫道:“应卿,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办?!如果曹操、丁靖要废除朕,朕该怎么办?朕肯定会死的!肯定会死的!”
作为一个被董卓另立扶持的皇帝,刘协自然知道哪些被废除的皇帝,下场是有多么的凄惨。
就拿上一任大汉天子的少帝刘辩来说,在被董卓废除之后没多久,便被李儒的一盏毒酒给鸩杀了。
刘协现在已经可以预料到,如果他也被废除了皇帝之位,那么他的最终结局,绝对不会比刘辩好到哪里去。
“应卿,你救救朕!救救朕!”忽然,刘协一把抓住应虞的衣襟,仿佛捏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愿意放手松开,只是慌骇地叫嚷着,“应卿,你带朕离开皇宫,离开这该死的许都,朕不想在待在许都这片囚牢中了!”
看着慌乱无神的刘协,应虞的内心也是悲痛无比,他知道刘协这个皇帝当得极苦。
让皇帝处于这种苦难之中,是每一个臣子的失职,这让刘虞感到悲痛的同时,又有些惭愧羞耻。
臣不能为君助力。
这是一个臣子的悲哀!
然而,面对如今的汉帝刘协,他应虞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他应虞也是当世鸿儒之一,可是除了颇有名气之外,却无任何匡扶社稷的权柄。
“陛下!臣……臣羞愧啊!”
被刘协抓着衣襟的应虞,却是双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面色羞愧地叹言道。
看着应虞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刘协也是彻底绝望了,其捏紧应虞衣襟的双手,也徒然无力的送来可,整个人如同一团烂泥一样侧躺倒地,就宛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
见刘协堂堂的大汉天子皇帝,居然陷入了如此绝望无助的境地,应虞的内心在越加滴血沉痛的同时,却也激发出了最后的一丝斗志。
忽然,应虞目光宛如火炬般一亮,表情有些激动地叫道:“陛下,臣有一策可救陛下!”
听到应虞这声呼叫,绝望倒地的刘协也是一愣,整个人瞬间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应卿有何策救朕?”
应虞直接言道:“策略很简单,那就是破坏丁曹二人在酸枣的会谈,使丁曹二人不能联合为一体,保持二人之间依旧怀隙为敌的状态,便能尚保陛下一时的周全!”
得闻应虞的策略之后,刘协的眼神先是一亮,随即又很快地黯淡了下来,言道:“应卿,这酸枣会谈乃关系重大的要事,丁靖和曹操二人必定极为重视,我等想要破坏他二人的会谈,如何是一件轻易能办到的事情?”
应虞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破坏丁曹二人的会谈,却并非只有陛下出手才行,还可以去请其他人帮忙!”
“请人帮忙?请谁帮忙?谁又能帮忙?!”刘协不禁皱了皱眉头,语气不解地问道。
应虞言道:“我闻豫州牧刘备素有匡扶汉室之心,陛下又曾认其为皇叔,如此陛下何不求救于刘备?”
“刘备!”听到应虞的提议,刘协也是猝然一惊,他的脑海里渐渐出现了一个矫健的人影,此人便是被曹操颇为看重的刘备。
自从刘备投靠曹操之后,刘协便认了刘备为皇叔,想要借此离间曹操和刘备,给曹操制造一些麻烦来。
但是,刘备成为皇叔之后,却也变得更加低调,其虽被曹操任命为豫州牧,却一直没有前往豫州上任,反而是留在许都城内做事,一副安分守己、绝无异心的模样。
正是刘备变现出的怯懦之态,让刘协对刘备的期待值,也逐渐开始下降,甚至一度将其给遗忘了。
所以,若不是应虞此时提到刘备,刘协恐怕怎么也不会想起刘备来。
不过,就算想到了刘备这人之后,刘协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兴奋之色,反而愈加消沉地言道:“应卿,刘备虽是豫州牧,但是却只是个名不副实的怯夫罢了,他岂有能力阻止曹操和丁靖的会谈?”
听到刘协的消沉之言,应虞只是摇头苦笑,言道:“陛下,刘备被您视为皇叔,曹操必对其怀有忌惮,如此情况之下,刘备岂能不作一怯夫?”
“嗯?!”刘协闻言一惊,诧然地言道,“你说刘备是在作那越国的勾践?”
“正是如此!”应虞点了点头,又继续言道,“刘备虽然并未去豫州领州牧一职,但是其身边却也并非没有力量。”
“据臣所知,刘备手下有数员猛将,还有近千的本部亲兵,若是谋划得当的话,刘备未必不能破坏丁曹二人的会谈!”
果然,听到应虞将刘备的实力说出来之后,刘协的眼中也是猛的一亮,宛如一个看到了光明的瞎子般,眼里充满了希冀之光。
突然,刘协将自己的内袍扯下一块布帛,遂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布帛上用血水写了一小道诏书。
当即,刘协又将这小片的诏书,直接递给了应虞,言道:“应卿,这是朕写给刘备的诏书,你将其藏入衣带之中,小心地带出宫去,然后立即转交给刘备。”
“而朕能否有命活着,就全靠这诏书了!”刘协孤注一掷地言道。
应虞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刘协的诏书,夹藏于衣带的缝口之中。
如今,这衣带中的血字诏书,是汉帝刘协的最后一点希望。
若是刘备得到诏书之后,同意去破坏丁曹二人的会谈,那么汉帝刘协还有活命一时的机会。
若是刘备不能得到诏书,或者得到诏书后,却又拒绝破坏丁曹二人的会谈,那么汉帝刘协也只能听天由命、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