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已经来不及冲向电梯,那声音又好似从楼梯上传来。
除了这两个可以离开九楼的办法,其他走廊上的房子全都落了锁,唯一能打开的就是那间不存在的屋子,但进去无疑是饮鸩止渴, 那是一个死角。
“呜,呜, 呜……”
哭泣声愈加接近,日炎分辨出那是属于一个女子的哭声, 甚至这名女子有点年纪听上去应该有点大, 它并不尖锐也不细嫩, 而是有些嘶哑粗噶。
日炎瘫软在原地,他的眼眶湿润,捂住嘴巴,紧紧盯着走廊另一侧哭声传来的方向——但什么也没有,哪怕他明显能听的到这哭声来源已经转过楼梯,进入走廊。
怎么回事?
他的思维停滞了片刻, 随后手忙脚乱地用自拍杆架起直播器, 直接从直播器桌面上的按钮进入直播间。
日炎一开播, 原先订阅了他房间的观众们立刻得到了消息:
【怎么回事, 主播这个点开更?还好我也修仙,今夜的熬夜冠军就是我。】
【日火火回家了吗?晚上的恐怖片直播够了?】
【等等, 主播你怎么脸色发白,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肾虚呢, 怎么眼睛都红了?】
日炎已经顾不得弹幕在说些什么了,他颤抖地调转摄像头,调整了一下角度,再看向走廊对面。
这一次,摄像头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长发的女人,她低着头,长发两侧从脸颊分了开来,双手捂着脸,正在不停地啜泣着,身子摇摇晃晃,缓慢地朝日炎处走来。
她在哭。
女人穿着白衣,衣服下摆凌乱,就像被人撕扯过一般,露出一双裸.足。
那双脚的脚趾是黑色的,从脚踝朝下,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尸.斑,每走一步就有一个湿脚印出现在地毯上。
【这他.娘的什么东西?】
【卧槽,主播深夜放毒,我要死了,今夜无眠,这哭声好可怕。】
【日炎你到底在哪里啊?还没从酒店里出来?我差点被你活生生被你吓死,心脏就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伴随着那女子的一步步逼近,哭泣声犹如蚊子煽动翅膀声一般地盘旋在日炎耳侧,他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惧,也不想坐在原地坐以待毙,最终他慌不择路地用手臂捂着脸冲进了那间909室,紧紧地合上门,再放下自拍杆,费力地搬来椅子堵在门口。
日炎还嫌不够,他左右看了一圈,拔下电视的插头,将电视搬到椅子上,加固了重物。
实际上,如果不是那床似乎被固定在原地,他恨不得把床也搬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日炎蜷缩在角落里,重新打开了弹幕。
他眼中含泪,对着自拍杆结结巴巴地交代遗言:“你们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我真的不应该打开那扇门的……我开启了怪谈之门,从那之后,就一直遇到各种诡异的事,我……我可能要死了……”
在门外,哭泣声越来越近。
没有什么比这种死亡之前的恐惧更加可怕。
日炎捂着脸,声泪俱下,四处摸索着手机:“我……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
【这……怎么会这样?之前跟你在一起的帅哥呢?他不在吗?】
【主播你不要这样啊,我也好慌,我帮你转发贴子看看能不能炒点热度。】
【等等……不存在的门、楼梯上追逐的双腿、哭泣的女人……这几个怎么好像都是我看到过的怪谈?】
日炎原先已经绝望了,他捏了捏鼻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此时他看见这条弹幕,福至心灵一般地暂停了打电话的举动,他开口问道:“后面两个也是怪谈?我只听过第一个怪谈。”
【是啊,卡维尔酒店那间不存在的房间是最知名的怪谈,另外的两个就不怎么有名了,我也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听我奶奶说的,之前早就忘了,现在才记起来。】
【楼梯上追逐的双腿就是讲一个人走楼梯,背后会有一双腿追逐着他;而哭泣的女人则讲的是一名女子爱上了某位男子,并且未婚先孕,为了他生下三个孩子,但那名男子并不想与她结婚,甚至一直在外面沾花惹草。终于有一天,女子忍不住了,她在浴缸里淹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自己也投河自尽,死后灵魂化为哭泣的女人,不停地寻找着她的孩子。】
“可、可是我不是她的孩子啊。”日炎抹了抹眼泪,跟弹幕上的观众交流道,“我……我如果这么说,她会放过我吗?”
【我也不知道,这只是我听过的怪谈之一,我奶奶说一共有六个怪谈,另外几个我倒是不怎么记得了……】
“你奶奶有没有说怎么打破怪谈?”
【这个没有……日炎,对不起,我帮你再问问我奶奶吧。】
日炎正待继续追问,但门外那若有若无地哭泣声已经愈加响亮,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哭嚎声。
毫无疑问,那名哭泣的女人已经停在了门口。
而那扇薄薄的门,和背后的椅子等重物……很明显是不可能挡住她的。
日炎想想弹幕上的话,他咬牙吼道:“你……你听好了,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找错人了,快点离开,去找别人,我求求你,呜,你的孩子在等你去找他啊!”
但令他绝望的是,这并没有用。
直觉告诉日炎,哭泣的女人依旧站在门口,等待着破门而入。
*************
现实位面。
就在日炎消失的一瞬间,床上原本睡着的叶则青立刻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捕捉到日炎是怎么消失的,但他感应到了一瞬间转移的鬼气,并且发现了日炎的消失——叶则青立刻从床上跳起来,随意地抓过椅子上的衣服,匆忙地穿上鞋,去往其他房间叫醒了其他轮回者们。
约莫三分钟之后,这批资深轮回者聚集在了萧栗的房间。
萧栗没怎么睡醒,他揉了把眼睛,用手捧了一点凉水冲了冲脸颊,问叶则青:“他就那么消失了?”
“对,”叶则青说,“我当时在睡觉,只感觉有鬼怪的气息出现,随后睁开眼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而在副本世界里,这种失踪往往意味着死亡。
如果是其他副本里的剧情人员,轮回者们也许不会管,最起码不会冒着自身的危险去管,但日炎在这个副本世界里的作用不太一样——首先是摄像机,轮回者的手机们总归不是很方便,其次萧栗总觉得那直播间的作用还不仅于此,如果只是摄像机,日炎也可以是其他身份,比如纪录片摄影师这类的,而主播则是一个相对特殊的行业。
“我感应不到任何他的气息。”叶则青最终道。
赫尔听到这里,他站在一边插嘴道:“我有一个能追踪别人的道具,让我试试看。”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指南针。
赫尔打开指南针的外壳,用手逆时针拨弄了一圈上面的指针,随后默念着“日炎”的名字,松开手。
指南针的指针顺时针地转了回去,在原处无助地打着转。
赫尔冲轮回者们摇头:“追踪不到。”
这次副本鬼怪的这种手法也可能发生在轮回者身上,因此所有人都是愁眉紧锁面色凝重。
萧栗一直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他调出了通话界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不会想打给日炎吧?你知道他手机号?但是我们电话不是没有信号的么?”叶则青诧异地问。
萧栗从果篮里拿出另一根香蕉,塞进叶则青嘴里,示意他闭嘴:“我打给中转站。”
叶则青取下香蕉,放回了果篮。
他一开始没弄懂萧栗什么意思,但他很快地想起之前那个副本,眼皮跳了起来:“你难道……”
萧栗没给他把这句话说完的机会,因为对面有人接了。
接通之后,没有人说话,只有属于电话线路的嘶嘶声。
萧栗例行寒暄:“还好吗?”
电话鬼:“你有什么事?”
萧栗“诶”了一声:“我记得你好像有知道目标对象电话的能力?当初我没给你手机号,你也能弄到,很厉害啊。”
电话鬼:“………你有什么事?”
合着成了个复读机。
萧栗:“帮我个忙,打个电话给这个世界里一个叫‘日炎‘的主播,问问他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鬼:“………”
它什么都没说,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萧栗看着手机上“结束通话”的按钮,比了个“ok”:“等消息。”
叶则青:“………………”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把电话鬼当传话筒来用的人……
赫尔不明觉厉,他问叶则青:“叶,莫里亚蒂这是打给谁?”
叶则青生无可恋地说:“114电话查询台。”
赫尔:???
*******
而与此同时,日炎那边。
他颤抖地等着自己命运的宣判,而房门的门缝里,有一摊水渍渗了进来,它显示哭泣的女人就在门口。
仿佛是要刻意以日炎的恐惧为乐似的,那上了锁的门把手对那女子一点用都没有,反倒是锁眼“啪”的一声被打开,随后门把手缓缓地朝里转动着……
就在这时候,日炎忽地感觉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一震!
他慌乱地拿过手机一看,只见上面显示着一个“444444”的来电。
这号码……怎么看都像是经典恐怖片里的鬼来电。
日炎都快哭了,为什么他只是打开了一扇门,这些鬼物们都缠上了他?
他定然是没有胆子接的。
只是在他想按掉这鬼来电的时候,手指颤抖地非常厉害,竟然不小心按上了屏幕的另一侧,接通了这通电话。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日炎。”
精准点.草了日炎的名字。
这让日炎想欺骗自己是它打错电话了都不行。
日炎泪流满面地想挂断它,但下一秒,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名字让他停止了这个动作:“莫里亚蒂问你,你在哪里,以及你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日炎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说到“莫里亚蒂”四个字的时候,好像有点咬牙切齿。
但不管怎么说,他知道莫里亚蒂就是萧栗,因此他也顾不得这鬼来电的对面究竟是不是鬼了,日炎如获至宝地捧着手机,对着听筒语无伦次地道:“我……我很不好,我遇到了会哭泣的女人,弹幕说这是另一个怪谈……我、我怎么那么倒霉啊?莫里亚蒂,叶则青,救救我,求求你们,我、我现在在隔壁909室,但是之前我……我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
鬼来电对面的女鬼没有说话,它冷漠地挂断了电话,下一秒,打通了萧栗的手机。
萧栗刚说了一个“喂”字,就听到鬼来电迫不及待地重复了一遍日炎的话。
哭泣的女人,他听说过这个怪谈,也存在于现实里。
萧栗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没有吃,放在手里上下抛掷着,听鬼来电重复完,他赶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前插嘴道:“现在909室并没有出现,日炎他应该是被拉到909室不在现实时的异度空间了,你能定位他的精准位置么?”
鬼来电沉默了一会,很勉强地说:“……可以。”
萧栗深情地说:“能定位又能打电话,既是高德地图又是中国移动,美柚,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鬼来电:“…………”
糟糕,失策了。
它直接挂断了电话。
十秒钟后,有一条短信发进了萧栗的手机,发送者是“444444”。
短信里只写了一句话:【他没死,三十秒后,909室回归现实。】
萧栗站了起来,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夹住那个漂亮的红苹果,将它放在手背上像掂篮球那样颠了颠:“走吧。”
除了叶则青之外的轮回者尚且有些搞不清楚状态,他们只隐约知道莫里亚蒂打了个电话,打给了厉鬼(……),随后厉鬼回了一个电话,几人犹豫了一下面面相觑间,还是跟了上去。
一出908室的门,萧栗就看见原先是尽头墙壁的走廊被延长,变幻出了一间909室,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哭嚎声。
这哭声已经不复之前的嘤嘤啜泣,而是大声嚎丧,是撕心裂肺般的哭泣,这哭声里蕴含着的怨气令人闻之变色。
走廊出现了一排湿.漉.漉的脚印,从远处蔓延到909室里。
萧栗打量了一会那脚印,啧啧感叹:“这姑娘脚够大的。”
叶则青抽了一下嘴角:“……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我察觉到了‘它’的气息……”
“我看你们太紧张了,说个笑话给你们放松一下心情。”萧栗说。
叶则青并不领情:“………我并没有感到放松,谢谢。”
此时那哭泣的女人已经进入了909室,原先堵在房门口的椅子和电视机在她推门的巨力下,已经跌落在地,椅子被推出了半米远。
日炎正锁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早在房门被推门的瞬间,他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直视这哭泣的女鬼走向自己,如何撕碎自己的画面,但对方却是要故意折磨他,让他清楚地听到每一声脚步。
然而就在日炎近乎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他握紧手里的自拍杆,小小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观察着外界的画面。
哭泣的女人已经进入到了909室房间的中间处,距离角落里的日炎还差一米远的距离。
萧栗站在房间口,举起一只手搭在门框上,他说:“别哭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哭?”
哭泣的女人双手遮面,肩膀随着哭泣声不时地耸动着,她动作缓慢地转过头,面朝着萧栗。
萧栗站直身体,他把苹果塞进了口袋,手里换成了小黄本。
他方才在上面写了那副古画的名字,成功地从现实里召唤出了歌姬绣姬。
哭泣的女人调转方向,缓步走向萧栗,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吓人,一圈又一圈地荡了开来,自带混响,好似深夜旷野的万鬼哭嚎。
其他人已经忍不住地用手堵住耳朵,试图隔绝那哭声。
萧栗没动作,他冲哭泣的女人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silence,寂静降临。”
他话音刚落,一幅古画在他面前悬空展开。
画中的桃树灼灼其华,而歌姬从画中翩然而出,它在空中转了个圈,水袖一扬,堪堪堵住了哭泣女人的嘴巴。
……然后哭声就被按了一键静音。
哭泣的女人哭不出声来了。
她成了不哭泣的女人。
事出突然,就连这位都市怪谈之一的哭泣女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她放下了一直捂着脸的双手——但依旧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脸,她低着头,长发几乎垂落到地面,任由歌姬堵住她的嘴,继续靠近萧栗。
在靠近的同时,哭泣女人的长发在地毯上飞速延长,它像一条灵活的黑蛇,缠上了萧栗的脚踝。
萧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檀立的长发也在同一瞬间从萧栗口袋里伸了出来,和对方的长发纠缠在了一起。
宛如两条黑蛇,彼此争斗。
萧栗反应极快地从袖子里划出一把手术刀,刀锋反射出了一点寒芒。
“收回头发。”他对檀立说。
人偶没有一丝犹豫,檀立迅速缩回了自己的长发。
下一秒,萧栗弯下腰,他用那把见血封喉的手术刀“咔”的一声,斩断了哭泣女人的长发。
其他人:“……………”
其他人:!!!
那一撮离开哭泣女人的长发,失去了生命般地垂落地面,变成了发廊里常见的断发。
趁着哭泣女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萧栗一劳永逸地一把攥住她剩下的长发,向前迈了脚步,直接一刀冲着她的脖颈处斩了下去。
哭泣的女人:???
长发断断续续地落了下来,像遭遇了一个不怎么样的理发师,接口处参差不齐,像狗啃的一样。
哭泣的女人眼看着自己长及膝盖的长发一寸寸断裂开来,最终变成了无法遮脸的短发——
哪怕依旧被寂静所影响,她也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丝咆哮:“……啊啊啊嗷!”
哪怕不看表情,光听这声音,便能听出来这是哭泣女人最惨痛的一次咆哮。
叶则青本来是不想去感应对方思绪的,但这一次,哪怕他不主动,由于哭泣女人的情绪波动过于强烈,直接传递给了他——他按住太阳穴,进行翻译:“她……她在心痛她那柔顺笔直气质非常可攻可守的长发,她的心很痛,是那种一抽一抽的痛。”
萧栗:“………”
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神色:“是她先动发的,我只是被动防守,你们看见了。”
歌姬犹豫了一下,它心有余悸般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收回了堵着哭泣女人嘴巴的袖子。
哭泣的女人捂住脸,她哭的更大声了。
萧栗:“……还可以长出来的吧,应该?”
哭泣的女人:“呜。”
叶则青同步翻译:“你见过鬼长头发的?”
萧栗:“………咳。”
而目睹一切的赫尔则露出了几分迷惑,他喃喃地说:“excuse me?”
怎么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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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909室房间的角落里,日炎不敢置信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因为长久的蹲坐,他的脚已经麻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心里生出几分绝处逢生的喜悦,此时在他的眼中,萧栗自带柔光光环,他想跑过去拥抱对方,但哭泣的女人还站在房门口哭泣,他不敢过去,只能驻足在房间里,用眼神朝萧栗传达情感。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在迅速地刷着屏:
【原来……这就是大佬的操作,66666,竟然有这种操作.jpg】
【可能我的想法不对,我忏悔,但是我竟然觉得这长度还不够短,我在想象哭泣的女人被剃了个光头时的样子……】
【我也是,想想我的童年恶梦山村贞子如果发型是个板寸,那……那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糟了,这是心动的感觉,我对莫里亚蒂爸爸心动了,不是风动,是我心动。】
【恐怖片一秒变喜剧片,给大佬上一杯卡布奇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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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女人:今夜我哭的好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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