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管家的细致周到,汤幼宁出门后一路通畅无阻,马车直达福满楼,被引到二楼一个厢房里面,隔着围栏俯瞰街道。
丝毫没有被挤到。
乐萝来得稍晚些,进来后对这个包厢非常满意,不愧是摄政王府,今次她跟着沾光了。
往年这种时候,家中有学子的各家砸钱抢位置,都争破头了。
乐萝还带着一人,便是朱卫平将军的大女儿,名叫朱伏梅,今年才十五岁。
武将家出来的,不拘小节,不学文人那一套,某种程度而言跟乐萝是一类人。
朱伏梅过来汤幼宁相互见礼,认识一番。
她满脸惊艳:“怪道你的传闻不少,竟是这等美人!”
汤幼宁慢吞吞一眨眼,“什么传闻?”
朱伏梅也不细说,“她们嫉妒你呗!”
无非是什么以色侍人那一套说辞。
所谓虎父无犬女,朱伏梅从小就体格高挑,肖似父亲。
尽管才十五岁,身量跟她们一致无二。
她感觉很不可思议,“原来世间真有这样软乎乎的小娘子……”
她的眼神难以避免落在汤幼宁身前。
好大。
十五岁已经知道不少,她每日沐浴,都会往身上抹玉露,说是有助于发育。
可两年下来,也没见长大呀!
乐萝两手一叉腰,挡在汤幼宁跟前,“看什么呢!不准看!”
朱伏梅皱皱鼻子:“又不是你的,又没看你……”
乐萝伸手要掐她:“难不成还是你的?”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朱伏梅连忙躲开。
两人打闹推搡了一阵,才坐下来喝茶说话。
朱伏梅说她父母最近正在准备替她相看人家,“找来找去,不是我爹的同僚,就是当年老战友,全是粗蛮之人!”
她不喜欢,她想挑一个文雅的读书人。
乐萝一撇嘴:“读书人里头负心汉最多!而且能榜上有名的,大多苦读十几年,一把年纪,家中必有妻儿,如若不然,便是相貌丑陋。”
朱伏梅闻言,同汤幼宁叹气:“县主这嘴巴,对我尤其不客气。”
汤幼宁忍不住笑了,“你们定然感情很好。”
“那也不至于,不过认识太久了,京城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些人。”
乐萝的语气,似乎在抱怨京城太小。
汤幼宁却觉得,外面比她以为的大很多很多。
京城有那么多的人,她认识的,寥寥无几。
不过现在因为王爷的准许,她的世界,在一点点慢慢往外延伸。
三人没有聊多久,话题就扯到了这一届的学子身上。
朱伏梅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她道:“好像这些人里头,年轻有为尚未成家的,就是虞蘅风了,县主家亲戚。”
乐萝一脸晦气:“他算本县主哪门子亲戚?难不成敢让我喊舅舅?多大的脸!”
虞素音成了她爹的侧妃,一开始要死要活,现在待院子里一步不肯踏出。
好像换了个地方当姑子,乐萝与她八竿子打不着一处。
别来惹她,她就当视而不见。
朱伏梅知道她不喜,索性也不说了。
正好,底下一群官兵,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出来张贴榜单。
街上堆挤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等到金榜张贴完毕,官兵一撤,立马就被人包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叫唤着。
还有人高声唱名——
“解元张玉茗——”
“果然是那个老秀才!可真有毅力,苦学多年终得善果!”
“亚元周景——”
“哦豁!这是我们渝州的案首!”
“经魁柳志良——”
“柳尚书的庶子,当真是厉害了!”
“经魁虞蘅风——”
“不愧是南尧虞家,书香门第,这么年轻呢……”
……听了个七七八八,朱伏梅的指望落了空。
榜上有名者,基本都已经家有贤妻,要么家境贫寒,除出那个虞蘅风。
但听闻虞家野心不小,岂会看中一个武将朱将军?
若是往低了找,过于低嫁家里必然不同意,索性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乐萝斜倚在栏杆上,摇头皱眉:“京中这么多世家子弟,就没一个高中的么?他们也太没用了吧!”
难得陪着来榜下捉婿,竟然不知道捉谁好!
这话不巧,被隔壁的给听见了。
福满楼这种围了栏杆的厢房,就是给客人们看热闹用的,过年过节,赏灯赏月看烟火。
隔壁的布局也差不多,两边栏杆挨着,当下探出一个红衣小公子的身影,对乐萝怒目而视:“又是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乐萝扭头一看,顿时竖起眉头:“顾旋!你敢辱骂本县主!”
顾旋朝她翻个白眼:“只准你嘴别人?一杆子把世家子弟全打了,县主这么能耐呢?”
“听说你们侯府几兄弟都下场了?”乐萝明白了,哼笑道:“你考了多少名?本县主怎么没听见呢?”
顾旋一拍栏杆:“我五十几!你耳朵聋了才没听见!”
后面的乐萝确实没听,她就听了前几个,但这会儿不承认,非要逮着跟他嘲讽一顿。
汤幼宁愣愣的看着这两人,隔着栏杆宛如斗鸡现场,忍不住瓜子都多嗑了一把。
最后还是朱伏梅拉住了乐萝,低声道:“科考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五十几也不低了,而且以前听说这顾三郎不学无术,可见有些天赋……”
她说着说着,忽然眼底一亮,姚顺侯府略有败落,但爵位还在,家底殷实。
顾三郎无法承爵,可如今有了功名,不正是夫婿的好人选?
朱伏梅把这个想法跟乐萝说了,乐萝懂了,张口便问:“顾旋,你定亲了嘛?”
“干你屁事!滚!”隔壁的帘子唰得拉上了。
“……”乐萝一摊手:“瞧这恼羞成怒的样子,多半是女方相不中他。”
“罢了罢了,”朱伏梅不做指望:“他这性子,跟武将家的也没差别。”
可见读书人不一定就生得文雅。
底下陆陆续续有人点了鞭炮,三个小娘子对这热闹没兴趣,明年开春的状元游街说不定还好看些。
时辰不早,她们该回去了。
汤幼宁与她们各自分别,乘坐马车去乐安坊,取了金马鞍回府。
金马鞍做工精良,光照下闪耀夺目,镶嵌的蓝宝石极为好看。
汤幼宁手里握着巴掌大的小马鞍摆件,也是爱不释手。
它是缩小版的,与大个的马鞍一模一样。
回到府里,汤幼宁迫不及待就去给薄时衍献礼,虽说明天才是生辰日,可她等不及了。
薄时衍难得闲暇,正在水榭旁,与闻人照一同对弈。
苒松带着汤幼宁进来,闻人照很有眼色的捏着胡子告退了。
十澜手里托着小木箱,放到桌案上,打开后金光闪闪,果然透着‘贵重’二字。
汤幼宁的小白手搭在它上头,问道:“王爷,你喜欢么?”
薄时衍打量它两眼,回道:“不错。”
小姑娘喜欢亮晶晶的物件,要把他的白马也打扮成这样?
他想了想,道:“过两日带你去马场,给你选一匹马,不如这个马鞍你自己用。”
“不行呢,”汤幼宁摇摇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薄时衍站起身:“既如此,本王也有东西要给你。”
他领着汤幼宁进入内间,站到一个大箱子跟前,道:“打开看看。”
这么大一个箱子?
汤幼宁多少有些意外与好奇,依言上前,把它打开。
她低头一看,发现了好多她无比熟悉的物件。
“这是……”是她在汤家没能带走的,爹爹送给她的!
“王爷?”
汤幼宁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回头去看他。
薄时衍淡淡道:“是你的奶娘回去认领了,既是你的东西,没道理还放在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