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遇明显对秦然冷淡了一些,不,应该说是疏远了一些。
两人吃完早饭,韩遇就打电话叫来了专车。
秦然在房间收拾行李,韩遇专注看着书,两人都没有说话,秦然心里有些不适应,时不时回过头去看他,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抬起头,坐在晨阳灿烂的阳光里,神情淡漠而疏离。
秦然把东西装好,叹了口气,试探性问道:“十五,我们下午要去干嘛?”
“在看吧。”
他淡淡应了一声,音色平淡。
她一下就感到了他的刻意疏远,心里头有些委屈,两个人出来旅游,理应是和乐融融的,十五平时对她那么好,秦然已经习惯了,渐渐地忘却了他天性里的冷淡和疏离,岂料,昨晚的话又勾出了她的回忆,她想起记忆里那个少年,他是伪善的,带着蔑视一切的伪善。
秦然心里面多少有点难过。
十一点。
专车准时到来。
韩遇神色冷漠地退了房间。
秦然跟在他身后,没了昨日的言笑晏晏,脚步略显得沉重。
专车行驶在种满椰树的大道上。
慢慢的。
离开了市区。
感受着风,秦然睡着了,又渐渐的,她醒来了,身旁的男人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的眼睛宛如凛冽寒风。车滑入了温泉酒店的车行道,此时已经是下午,韩遇打开车门下去,付了钱,又返回来帮她拿书包,“到了,下来吧。”
秦然抿了抿唇,下车。
酒店招待员过来帮他们拿行李。
韩遇随手将行李递过去,走进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他向秦然要了身份证,没任何商量,自己开了两间房间。
秦然站在前台愣了好久。
直到手续办好,身份证重新回到她手里,才听韩遇没有起伏的声音传来,“办好了,先上去看看房间把,你住1204,我住1205,就在隔壁,有事就喊我。”
秦然慢慢抬起头。
男人还是旧日里的模样,触不到底的黑色瞳仁,略带倨傲的鼻梁,唇角优美,肌肤洁白,他的神情冷漠中带着疏远,他还是他,只是变得陌生极了。
秦然没说什么,轻轻点了下头,用卡刷开了自己的房间,背影有些孤单。
韩遇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会,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人是不是疏远自己,从语言和动作之间就可以感受出来,从今天早上开始,十五就没挽过她的手,也没有很想抱她亲她,甚至连注视她的次数也少了,几乎没有,她感觉得到他是不开心的,但是她又不知道能怎么办,坐在房间里,把画具收拾了一下,又把画板检查了一下,决定去写生了,有些事情,既然你想不通,也解决不了,那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她背着画板出了房间,想了想,走到1206房间前面,轻轻敲了门,“十五,你在里面吗?”
“在。”
他应了一声,随后打开门,面无表情,“进来坐?”
她踌躇着:“不了,下面就是海滩了,我打算去写生,你要和我一起去不?”
这句话是她怀抱着仅剩的希望问的。
他很轻的笑了,“不了,刚才坐了好久的车,现在觉得有点困,我想休息一下。”
秦然眼睛暗淡了下,“那好,我不打扰你了,你去休息吧。”
“好。”
房门慢慢在秦然眼前关上。
她嘴角的笑容僵掉。
转过身,进了电梯,他们住的酒店就是临海的,下去走一段路就是海边了,很近。
秦然背着画板,独自走在凉风习习的街头,阳光很明媚,她拨了拨头发,一身麻棉长裙,又惬意又舒服。
海滩很美丽。
秦然眯着眼睛,从阳光中眺望远方,蓝色的天与蓝色的海连成一线,碧绿得让人心中开阔。
她看了好久好久的海。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随身杯,吃了几颗药丸,神情慢慢变得平静。
其实一个人出来逛逛也不错的。
没必要一定要两个人。
可是他们是一起出来旅游的啊,如果他不想搭理她了,那么这趟旅游就没有意义了。
想到这里。
秦然又用力摇头。
算了,别去想了,先画画要紧。
海滩上有很多嬉闹的人。
秦然把画板摆好,然后坐在一处阴凉地,开始找自己喜欢的角度画画。
耳边是海鸥的叫音。
眼前是人们嬉闹的笑声。
碧绿的海水中,有许多人游来游去,也有许多人浮在水上晒太阳,有人开着水上摩托转来转去,也有人在穿着救生衣,在海面上惊险冲浪。
秦然笑看这一幕,突然觉得生活充满了阳光。
秦然决定给韩遇打个电话。
于是她就打了。
“十五,海滩这里好热闹啊,你要不要下来逛逛。”她的本意是对他示弱。
而韩遇那边沉默了很久,最终淡淡道:“我在睡觉呢。”
“噢,这样啊。”
她的声音明显低落了。
韩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还没睡醒,你先玩吧。”
“好……”她讷讷应了一声,“那我先去忙了,你睡觉吧,晚上见。”
“嗯。”
秦然挂了电话。
低下头看脚底的细沙。
眼神有些恍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拿起了画笔,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视线开始模糊,已经太晚了,景色看不清楚了,得明天才能继续画了。
秦然站了起来,把画板收好背在背上。
回去的路上。
她仍旧悠悠闲闲的,看见路边有卖椰子的,就停下买一个,想试试原汁原味的椰汁是什么味道。
秦然随手挑了一个椰子,放在老板的面前,“老板,我要这个,你帮我打开吧。”
“好的。”黝黑的老板热情微笑,“你等一下哈,我先帮这个先生开椰子,他先来的。”
秦然看了那个先生一眼,是个长相普通的青年,应该也是游客,她笑了笑,“好,你先帮他弄吧,我等着。”
说着,她就觉得有一点疲累,坐在了老板准备的红色塑料椅上等他开椰子。
凉风徐徐。
秦然看着老板用长刀开出了椰子,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耳边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视线也变得模糊,秦然忽然觉得好累好累,伸出手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视线聚焦不了,她看不见自己的手。
只看见了眼前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老板……”她想叫那个卖椰子的老板,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很累很累。
好想睡觉啊。
她抬起头,刚还衣服清爽的人,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脑袋重得她想昏倒,这么无助的情况下,她弯下腰,用自己的手臂撑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暗。
这是怎么了?
秦然想说话,发不出声音,想伸手,没有一点力气,她想告诉老板她不买了,因为她感觉自己快没意识了,眼前越来越黑,路和海都看不见了,她闭上沉重的眼皮,苍白的肌肤,颤抖的睫毛,身子缓缓歪下,有种马上就要死去的感觉。
万籁俱寂中。
有人扶住了她,是那个青年游客,声音十分急切,“你怎么了?喂……”
秦然听见他的话了,可是好小声啊,她觉得自己好像聋了,什么也听不见,撑起沉重的眼皮看他,茫然而无助,“我头好晕啊,好不舒服……”
“你别睡啊。”那个青年喊她的名字,“喂!没事吧?”
即将昏倒的秦然其实还有一丝理智,她现在特别担心自己,怕自己一松懈,就会昏死再也起不来了。
“帮我打电话……”她的声音虚幻得可怕,“手机在包里,打给韩遇……”
“打给谁?”
“韩遇……”
她虚弱地说完,眼前就失焦了。
不断有冷汗从四肢百骸的方向涌出来,把她的头发都浸湿了,衣服也是黏糊糊的一片,身子又冷又粘。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感到自己被一个人抱了起来。
那人身上有她很熟悉的香味,可是她闻得不太清楚,感觉嗅觉和知觉都很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