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费劲儿地拎起锄头往下杵了两下,不深还将手磨破了,就这么一下,少女便听着祝如疏站在旁边笑,少年弯着眉毛问她。
“为何不让我来?”
林鹭只得实话实说:“师兄不像那种会锄地的人。”
祝如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说,只微微一顿,笑容更是动容,他抬手接过林鹭手中地锄头。
“你可知御云峰后山的瀑布前有一片园子是我种的。”
“自然是不知。”
林鹭瞳孔地震,完全想不出来祝如疏穿着一身白衣锄地是何种模样。
他将锄头接过去,祝如疏走起路来喜服随着他飘摇,林鹭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那阵媚香。
她向来不知道有人能把锄地这种粗活做得都跟在干什么文雅事一样。
“师兄附身后能看到东西吗?”
“不能。”
“那你是怎么…?”
林鹭后半段还没说完,祝如疏便接上了。
“靠五感。”
言下之意,眼睛这种东西,他有跟没有一样强。
第30章 破镜
少女盯着他那好看的眉眼, 祝如疏吐字向来自在又张扬, 说“靠五感”的时候也隐隐带着矜傲之气。
林鹭还想问些什么。
“那师兄…”
祝如疏直起身来,虽是笑意吟吟的面容,却将眉头压低了。
他有些好笑道。
“小师妹怎么这么多问题,我有些累了要不你来?”
少女像只受惊的鹿儿, 赶紧一个后撤步, 挥手连连,她结结巴巴堆了笑在脸上。
“嘿嘿…还是不了吧。”
然后再借机逃走。
“师兄…我先进屋子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林鹭留了一个头也不回地潇洒背影给祝如疏。
若是让她来挖, 估计他们是下辈子都出不去。
祝如疏没再说什么,林鹭也就顺势进了屋子里。
屋中陈设简单, 一张床一个灶台,一张桌子, 还有角落里小矮桌子和沈若烟他们所说的鞭条。
也就是打在阿楹身上那根血迹斑斑的鞭条。
不知是否因为附身, 林鹭看到鞭条的那一瞬,浑身僵硬, 还一阵心悸,似乎有些害怕。
房中只乍一看没什么奇怪之处, 仔细一看才知。
桌子上似乎多了一把崭新的匕首, 林鹭从屋中角落里拿的锄头都锈迹斑斑,阿楹父母双亡后自己本就疯疯癫癫, 怎会有时间去打理一把匕首?
那便只有一种说法。
这把匕首不属于这里, 是用来“破镜”的。
将匕首插进附身之人的此生挚爱心脏处,方可破镜,机会只一次。
林鹭将匕首掐在手中,她心中有个大概, 阿楹的心中挚爱自然是祝如疏附身的周志才。
她转头从破烂窗户处往外看, 不免有些惆怅。
她要如何才能有勇气将祝如疏“杀了”呢?
祝如疏锄地的速度很快, 马上就看到树下腐烂的尸体,被蚂蚁啃食得乱七八糟。
似乎因为这种方法太慢,他的耐心已然见底。
“屋子里有帛书吗,或者其他衣物。”
林鹭早就将屋内里外看过,阿楹一家除了她亲哥是读书人,其余的都是文盲,这么一间屋子哪儿来的写字用的帛书。
“没有,屋里有一床棉被。”
少女盯着那床角的棉被,方才她同祝如疏颠鸾倒凤之时,那被褥就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可怜至极。
林鹭又摇了摇头,将所有想法甩了出去,什么叫她同祝如疏颠鸾倒凤,明明是阿楹跟周志才。
祝如疏自然不知林鹭心中所想,只微微点头。
“那劳烦师妹将棉被取过来。”
林鹭将棉被连着匕首一起拿了出来,祝如疏伸手摸着那冰冷锋利的匕首,不知缘何竟抬眼朝她笑了。
那模样甚是可疑,像有一肚子坏水。
祝如疏先是将棉被剖开,取出里面的棉花堆叠在一旁,又将棉被划成一小条小条的,那动作像是在干净利落的解剖尸体。
分明又眼瞎,那匕首每划下去一下,却又无比精准,连着布条都是一条一条边缘笔直的。
又撩起嫁衣,将匕首对准自己苍白的手臂,决绝划下一刀。
以刀为笔画符,一连好几张。
他的唇色惨白,站在原地便摇摇欲坠,以血画符是耗费修为的事,修为越高深作用也就越大。
林鹭不是道修,更没有修为,血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血迹稍微干了些,祝如疏将棉条递到林鹭手中。
他往日里面色苍白,却也是唇间抿紧敛着红的,这次却只唇心一抹嫣红,像是血色消失殆尽。
“挂在两边的墙壁和门上,还有窗户,多的就挂在杏树上。”
林鹭得了命令便乖乖去弄,要是往日里还能跟祝如疏都上几句,可是今日他再看看祝如疏那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她心中复杂,却有着于心不忍。
祝如疏总是不将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像是不怕死,更像了无牵挂、向死而生。
挂多了就像是院庙中的经幡,随着破碎的风吹来吹去。
少年站在院落中,自然不像是什么神佛,像是穿着一袭红衣佛门不度的美艳妖孽。
他画了两种,林鹭猜测挂在墙上驱邪,另一种是什么她不知道。
林鹭挂好后,整个屋子的布条随着结界内阴风阵阵翻飞。
祝如疏笑意吟吟将带血的匕首递到少女手中。
“去里面将门关上。”
林鹭不懂祝如疏的意思,她有些迟疑,却还是进去了。
林鹭想,无论如何祝如疏都死不了,她除了攻略祝如疏以外,更重要的事便是好好活着。
林鹭从床头边往外看,看着院内的祝如疏掌心翻飞,口中念着她听不懂的咒术。
顷刻间将地下炸了个大洞,一阵尘土后露出了下面森然的白骨,一排又一排整齐的摆放着,像是某种仪式。
天不觉阴沉到下起雨,林鹭眼睁睁看着离她最近的白骨指尖动了动,随后一排一排猝然起身,还有被黄土覆盖住,似乎随时将要破土而出。
“小师妹,匕首丢给我。”
林鹭将其从窗户破口处抛了出去,她有些不明白,既然要用,最初为何又要让她拿在手中。
疯批做事向来不合常理,更不循规蹈矩,林鹭自然不会问为何。
祝如疏粲然一笑。
林鹭瞳孔放大,看着他身后的森然白骨,颤声大吼。
“祝如疏!小心身后!”
祝如疏一顿,他神色微敛,却也只是迎着瑟瑟的风笑。
少年向来脑回路清奇,也擅长问牛答马,他偏生开口沉吟。
“你着急了便会唤我名字。”
那匕首被他插入自己的胸口,旋转了一周,又拔出来,血液喷涌而出。
而周围的鬼怪都是吸食人血脉精的,即便是这样森然的白骨,也掩盖不住无穷无尽的贪欲。
为人为鬼皆是如此。
他们争先恐后的涌向祝如疏,啃食他的骨肉、吮吸鲜血。
林鹭无法破门而出,屋外的场景却急的红了一双眼眸。
这时她才明白,那张门上的符咒是为了防止她破门而出所画下的。
少年咽下一口鲜血,才悠悠开口道。
“周志才爱的只是他自己。”
人即便在水镜中也会觉得疼痛,但是受的伤却不会带出水镜。
就像林鹭说的,祝如疏从来不会作出为任何人牺牲的事,他能够这样做单纯是为了有趣和好玩罢了。
即便看着祝如疏就这般倒下,林鹭指尖颤抖,眼眶湿润发红,他们隔着一扇门,一面墙,少女就这般看着他的身体被啃食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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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村雾气浓重,像是堕入了无尽的黑暗,头顶弯月如勾透露着森然之气。
林鹭体弱便醒得晚,祝如疏已联合沈若烟将阿楹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