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吧,你不是在他身上设了结界吗,还弹飞了两个鲛人呢。
那,他可有主动碰过谁?
阎厄仔细回想一番:也就是出来时,姜雪行那个仆人跟他磕头,他伸手挡了一下他陡然反应过来,雪奴?
想来就是他了,比目决在那时候施上的,还有,若没猜错,沉沙阵上的屏障,也是他加的。
怪不得阎厄瞪大眼睛,他在黑水之上举着叉子迎风而立,我们都以为他是表忠心,不想是在困你,看样子当时鲛人族争抢着要出来,还有那老者抢船,全都是做戏,从一开始姜雪行的目的就是把他带出来,引狼入室,引祸上身,我要完了。他埋头暴走,一百个我都不够赔罪的。
他有这能耐,你不去他也能出来,早晚的事,跟你没关系。
阎厄又跳到他面前:这个雪奴不是鲛人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什么人景樽转身,我实在不太想知道。
他的目光透过金纹往外看去。
不想知道所以你是知道的,他到底是谁啊?
景樽抬眸,淡淡吐出二字:沐临。
沐临上仙!阎厄真的惊跳了起来,他这沉沙阵不是他做的吗,他怎么把自己也封印进去了,不对,他现在和姜雪行一并,很明显是想放出鲛人族,当年他亲自封印的,为何又要放出来?
他遇到了什么事我不清楚。景樽道,但他现在一定不许我们挡他的道,封印要彻底解开了。
那怎么办?
着急无用,兵来将挡,我虽然动不得灵力,但可以把破除这结界之法告诉你,由你来破。
好。阎厄连忙道,我一定能完成。
沐临的法印不好破,你仔细学。景樽将其中灵决一一跟他讲,并以招式比划,只是灵决运用还跟修为相关,阎厄的修为尚不足,练起来颇为费劲,需得耗些时候。
原本着急,后来是当真急也没用,反倒是安心了,这结界封着,外面任何消息都传不进来,只看沙漏,是过了好些天的。
那些来参加婚典的宾客找不到他们,应是要抱怨的,但抱怨完也该散了,他爹老鬼王常年不出关,不知道这回有没有出来找他,不过出来也没用,他爹可没本事看穿上仙的结界。
阿酌昏昏沉沉醒来过几次,在他第一次醒的时候,景樽让阎厄在他眼帘覆了障叶决,这决点下去,阿酌就看不见景樽,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阎厄按照吩咐点完,可有些不忍心:他很早就去南海等你了,把自己折腾得不成样子,你既然回来了,又为何不告诉他?
景樽轻声叹了一叹,掌心轻轻抚着阿酌的脸,那虚空之躯丝毫没有触感,却也叫他流连不舍:比目决在他身上,只要他知晓我的存在,沐临就知道。
绝不能让上仙知道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他点头。
阎厄松口气:那就只能暂且委屈一下姜小师弟了。他转转眼珠,想到阿酌是有道侣的,师兄弟感情再深,也不一定能比得上道侣啊,应该把他道侣找来,叫他分分心。
可这想法还没说出口,瞥见那手上的玉扣,他又泄气了。
现在是他俩连着婚契,那道侣来了不得砍他?
他琢磨会儿,向景樽打探消息:你知道你师弟有道侣吗?
啊?景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啊。阎厄看他疑惑眼神,先入为主的猜测,我还当你们俩感情好呢,合着你的成婚对象他不知道,他有道侣你也不知道,你俩看来也就是表面关系嘛。
他还有些轻松之感,既然如此,想必阿酌伤心个几天也就好了,一个不太熟的同门师兄而已,能够提前去接他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那也不着急唤他道侣来了。
不过婚契在那,早晚是得解决的,他还是得多了解了解,好提前估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要是打不过就早点跑路:会不会是他身边人啊,你师弟最常与谁在一起啊?
景樽:我。
先排除你,还有呢?
为什么要排除我?
要不然呢。阎厄道,到底是谁呢,也没见他与他人熟悉啊,哎
景樽奇了:你为何这般发愁?
跟你有什么关系?
阎厄闷声道:关系可大了,我怕那人要揍我。他指一指阿酌手上的玉扣,这个婚契的法印,除了姜雪行,没人能取得下来。
景樽看向那法印,莹莹微光若隐若现,是上界施的:婚贴上不是写的姜雪行的名字吗?
不知道为何能够转,我对姜小师弟可真没有非分之想,但我怕他那道侣不相信。
景樽切齿道:他的确很想揍你。
你也看见了这是有原因的,到时候万一他找我麻烦,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阎厄又愁眉苦脸,所以到底是谁呢,这又怎么解呢?
你死了,就解开了。
对方惊而站起,惶惶笑道:如果能有别的办法是最好的了,我还不是那么想死。
景樽没再回话,坐在床畔静静看着阿酌,看他眉头紧蹙,睡得很不安稳,好似做了不好的梦,紧张地摇头,又陡然睁开眼,猛地坐起来。
四目相对,眼前人却看不见他,他的阿酌大口地喘着气,额前的发全被汗湿,他伸手轻轻地拂,指端从发间穿过。
作者有话要说: 景樽:鬼王你是有多不敢相信阿酌的道侣就是我?
第40章 婚契解除
阿酌的双眸怔怔看在他的方向, 又透过他,看那床边浮动的帷幔,愣愣出神。
阎厄瞧瞧景樽, 又瞧瞧他, 拿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姜小师弟,你怎样了?
他回眼,挤出些笑意:没事了。而后掀开被褥下床,坐在桌边喝了几口水。
阎厄找话说:我很快就能打破这结界了,别担心。
谢谢, 但是,只怕我哥他们已经打开沉沙阵了。
不怕, 千年前能把他们封印, 千年后照样可以。
阿酌攥紧手:我在沉沙阵没等到大师兄,他若还在里面,当会与他们对上
他不在里面啦, 你别急。阎厄连忙道,眼神朝旁边瞥, 额我的意思是,他要是在里面, 既然沉沙阵被打破,这会儿不是应该出来了么,他要是出来应当会来找你的,既然没来, 说明人不在,放心啊,说不定早就出
对啊,沉沙阵再开, 他却还没有来,他他不在了?阿酌一下子站起来,手心红光又显。
对对对,不在不在。阎厄闭着眼点头,陡听得景樽急切的咳嗽声,他一睁眼望见满殿红光,惊了一跳,连忙拉住阿酌的袖子,灌入好几道静心决,不是那个不在,他
他朝景樽看,用嘴型问:我怎样解释啊?
景樽对着他虚空写了几个字。
他点头,耐心向阿酌道:上界的雷劫都不会要了他的命,区区沉沙阵怎么可能呢,他现在不能出现,一定有他的原因,你不相信他吗?
空气仿佛凝滞,过了好久,阿酌方道:我信。
那就好好地等他回来。
你知道他在哪儿?
啊,我阎厄拍着嘴,这时候你不是该回答好的,我一定会等他的吗?
我不知道,但冥冥之中有感应,总觉得我俩好像心灵相通一样。他只能胡扯了,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好在阿酌没再问,他正转动手上玉扣,用力往下取。
阎厄继续找话说:等我们出去了,你是去哪儿,回照砚山,去魔族,或者,我送你去找你道侣?
你不是不知晓我道侣在哪儿吗?阿酌回着,那玉扣咔嚓一下,好像动了一动,我既已有道侣,便不能再跟他人在一起,鲛人特性早在万物初始就已定,我就不相信上界能违背。
可是摘不下来怎么办,实在不行,我是说,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啊,我愿意一死成全
咔地一下,玉扣从手指上脱落,叮叮咚咚从桌子上滚落在地,化起一缕烟,消散不见。
阎厄的话没有说完,他惊呆了。
好半天后,他左看看右看看,瞧着两人:真的能取消啊。
景樽道:你的命保住了。
切,我怎么可能不要这条命嘛。他连忙凑近阿酌的手看,再次确认玉扣是真的消失了,没有飞回来也没有再长出来,所以,当真是因为你已经跟你道侣在一起了,这玉扣没用了?
应当是的。
这可太好了。他终于完全放心,那为什么一开始你取不下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现在他道侣在他身边。景樽道。
在身边,谁啊?阎厄四处看看,难道那人来参加我的婚典了,该死该死,我没认出来啊,不过人那么多,哪能看得出来?
景樽:
阿酌:你在跟谁说话?
他连忙转头:没有,我自言自语,等回头见着你道侣了,我得好好感谢他。
鬼界与鲛人族千年婚契解除,这日南海黑水区域掀起重重巨浪,好似要窜入云端。
景樽回到识途戟中继续修行,阎厄破开结界,和阿酌走出大殿。
那滴漏翻转又翻转,如果没算错日子,他们在内殿被关了两个月。
酆都城贴满了他的画像,老鬼王满世界找儿子无果,筋疲力尽泪流满面地回来,一抬头,看儿子从家里走出。
他顿时火冒三丈,上来就是一顿暴打:我到处找你,你竟一直在家呆着,那你不吭声?
阎厄有苦说不出,边挨揍边问:可听说南海那边有什么动静?
老鬼王气喘吁吁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说,太极阴阳鱼已毁,沉沙阵彻底关不上了,鲛人族已逃出不知去向,但人间没有受到影响,照砚山着人去了,勘探数日遍寻无果,说是未监测到那暴戾之气复发,后来也不知怎的,仙门下了定论,说他们既然没有暴戾之气,若是愿意藏匿起来安心生活,仙门可以不予干涉,也是奇怪,但仙门都不管,我们就更管不着了。
妖族呢,那边可有出什么事?
没有吧,没听说那边有什么动静。
幸好他们去妖族拿钥匙的时候没伤人,但那边完全没动静也不是好事,最有可能的是玄湮他们一样也被关在结界里了,阎厄想着得去看看。
老鬼王解释完,又道:上界在我鬼族布的连婚阵竟然破了,你跟鲛人族的婚契解除了?
是解除了。他连忙问,连婚阵是什么?
是看管我们的阵法,倒也没什么影响,等你们真正成婚会消失,是以我才以鬼界权责逼迫你尽早把人找出来成婚,但没想到你能毁掉婚契,这样也好,现在我把权责交给你了,往后你就是真正的鬼王,这鬼界随你折腾。
折腾?阎厄凝眉,爹你这么看不起我啊?
老鬼王不置可否,从袖中掏出一个传音符:照砚山给你发来的,我没看啊。
他接过,在手里一抖,传音符如一阵烟儿,刺啦几声消失了。
过期了,打不开了。
现在还跟我有联系的也就长钟长鸣了,估计是叫我去一起吃个饭,回头我回个信儿去。他的目光扫过识途戟,越到阿酌面上,你要去哪儿?
老鬼王这才注意到儿子身边的人:这位是谁啊?
阎厄思量片刻,挺起脊背道:魔尊。
魔族新任的尊主?老鬼王惊异看他,当初魔族有了新的尊主,他也是派人送过礼的。
阿酌行了礼,客套几句后,便也该告辞了。
阎厄送他一程,路上问他:所以你真打算回魔族的吧,千万不要去找你哥他们啊。
他只觉那所谓藏匿起来安心生活很不对劲儿,姜雪行费这么大工夫把鲛人族弄出来,绝不是为了换个地方躲藏的,可现在的确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就算能找到,他也不愿阿酌去冒险。
真回魔族。阿酌道。
对,你先去魔族,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等你师兄回来。他拍拍那识途戟,帮他保管好东西。
嗯。这个不消说,那识途戟阿酌一贯是抱在怀里的,比什么都宝贝。
回至魔族,有弟子也交过来一个照砚山的传音符,可惜同样过期了。
入夜,他抱着识途戟在温泉边愣愣地发着呆。
景樽就坐在他身边,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看他那鲛珠滚落池中,掌心有红光又被压回,瞧着他始终睡不好,总是惊醒,每次醒来,率先去摸枕边的识途戟。
他躺在他身边,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阿酌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是后半夜,也终于能安稳睡着。
接连几天,阿酌有条不紊地打理族里的事,但他不太说话,心里也不曾再想过什么。
他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初入照砚山时给外人的印象。
那时候他说,原主是个阴郁内敛的人,他得装得像一些。
可是他现在没有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