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低着头,不敢出声。
时炀极少发火,但眼下这情况,俨然已经是动了怒。
思索片刻,时炀道:
“你——”
一句话刚开了头,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时炀看了眼,眼神微凝——这是来自画协办公室的电话。
他停顿几秒,终于还是接起:
“喂。”
“时副主席。”年轻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梅主席临时召开会议,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
时炀看了眼时间,刚刚过三点。
还真是“临时”。
梅堰清一年到头都未必会开这么一场会议,可想而知,必然是有原因的。
身为画协副主席之一,时炀没有拒绝的理由,尤其这一通电话没有经过助理,而是直接打到他这来的。
他道:“我知道了,会准时过去,谢谢你。”
随后,他挂断电话。
助理神色紧张地看了过来:
“时炀老师,您这是……”
“备车,去画协。”
时炀淡声道。
助理心头一跳。
去画协很正常,可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而且这也太突然了……
但时炀已经发话,他只能低头应了:
“好的。”
……
画协。
时炀抵达的时候,画协大楼前已经停了不少熟悉的车辆。
——这场会议开的突然,但因为是梅堰清坐镇,画协上上下下,能来的几乎全都来了。
时炀下了车,旁边路过的人看到他,纷纷打招呼。
“时副主席。”
时炀颔首。
有人忍不住问道:
“时副主席,这场会是为什么开的啊?这一年多梅老一直在养身体,画协的事儿基本不怎么管了,今天这是……”
时炀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我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不是很清楚。”
听他这么说,几人面面相觑,也不好再问。
差点儿忘了,梅堰清一直不是很待见时炀,估计他这是真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时炀是副主席,这……
时炀却似乎并不觉得尴尬,笑意温和:
“时间快到了,我们过去吧。”
说完,便率先向前走去。
剩下几人也连忙跟上。
梅堰清那脾气,要是迟到了,可真是有苦头吃的!
……
开会地点在三楼会议厅。
房门虚掩,时炀来到门前,手搭在扶手上,略作停顿。
随后他推开门——
一瞬间,会议厅内的所有人,齐齐看了过来。
时炀抬眸,一眼看到了坐在椭圆形会议桌一端主位的梅堰清。
梅堰清地位极高,而且气场极强,只往那一坐,什么都不用说,便自带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他的左手边,坐着俞平川。
——他也是画协副主席,坐在这当然没问题。
关键在俞平川的旁边坐着的……
沈璃。
她坐在那,姿态从容,抬眸看来的时候,桃花眼乌黑沉静,不见半分波澜。
时炀顿了下,淡淡一笑:
“差点来晚了。”
说着,他走了进来。
会议桌上放着姓名牌,他的座位正好被安排在了梅堰清的右手边。
——和俞平川正对。
“梅老。”
他来到自己的位置,先和梅堰清问了好,这才落座。
梅堰清没说话,反应冷淡至极。
不过他向来如此,众人也就不以为意。
在场这些,除了沈璃,哪个没被他骂过?
如今能好好坐在这,大家已经谢天谢地了。
跟在时炀后面的几人也陆续走了进来,各自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梅堰清不开口,场中自然无人敢多言,偌大的会议厅内一片死寂。
有些人暗暗交换视线,结果发现谁都不知道这场会议到底是为什么开的。
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紧张——傻子也看出来今天这事儿不简单了。
四点整,所有人到齐。
会议厅内坐着的这些,随便拎出一位,都是国内画坛响当当的人物。
然而此时在这里,却全都极有默契的收敛了脾性,安安静静待着。
梅堰清环视一圈。
“既然都来了,那些场面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临时开这场会,是为一件事。”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梅堰清道:
“有人举报,陶斯文联合画协内部人员,制作销售假画,非法牟利,数额惊人。目前警方已经掌握了一定证据,并且在持续深入调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过简单至极的一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却是令所有人惊在当场!
“陶斯文?”
“假画?这意思是……画协里有人和他打配合?”
“数额惊人,到底是多少?”
……
话说到这,所有人都明白,陶斯文这事儿绝对不简单。
要不然也不至于惊动梅堰清。
沈璃听着这些议论,抬眸看了时炀一眼。
他眉心微皱,似是也被这消息惊了下。
梅堰清冷声道:
“从国外到国内,这里面有着一条完整的生产销售链,规模庞大,牵涉极广。”
他说着,忽然拿起身前桌上放着的一叠资料。
啪!
整个会议厅瞬间安静下来。
梅堰清点了点:
“这上面,汇总了近三年国内曾出现过假画的画廊、展厅、以及拍卖会。后面标记星号的,是和画协有过合作的。这比例有多高,你们自己——好好看看!”
说着,他将东西扔给了旁边的时炀。
“时炀,从你开始看!”
……
一片死寂中,时炀不紧不慢将那份资料拿了过去。
“好的。”
他应了声,便随手翻开了第一页。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这边。
空气似乎凝固,温度降至冰点。
这时候,似乎连呼吸都是错的。
时炀一页页看过,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格外缓慢。
终于,他看完最后一页,将资料合上。
随后,他递给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人,那人快速翻看起来。
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整个会议厅再无其他声响。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如此难熬。
终于,那份资料传到了沈璃手里。
她翻开,在第一页就看到了一堂画廊,以及自己的那幅《第十七夜》。
除了她的那一幅,一堂画廊之前其实也出现过类似情况,两次。
不过,大概是因为画者名气远不如她,所以并未闹大。
要不是专门去查,还真不一定知道。
时炀脸上一贯的儒雅温和的神色淡去许多,眉心微凝。
“看来……画协这边确实很有可能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