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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但等他父母陆续去世之后就不是这样了。

虽然有家财万贯的大哥,邵仲言却要保持廉洁形象,所以他到现在都住着市区九十平的普通公寓,开一辆qq——老实说,邵景行都弄不懂他图什么——为了不叫人说他用他大哥的钱,别墅这边他自己不来,连老婆孩子也很少叫过来。邵景行还记得,有一年他堂姐就为生日想在别墅请自己同学玩,被他劈头盖脸一顿好骂,最后也没成。

所以邵景行才喜欢呼朋引伴,因为实在太寂寞了。

不过以后就不会这样了。邵景行看了看虚掩的书桌抽屉,里面的两份文件已经被邵仲言拿走了,看来他是不愿意放手碧城的财产的。这又何苦来呢?既不讲究吃又不讲究穿,要爬那么高做什么?

不过现在邵景行也没心思去感慨,他得想办法弄钱。房子不能卖,那能卖的就只有他的几辆车了。

别墅的车库在地下,一到夜间会放下卷帘门——顺便说邵景行觉得这东西一点都不需要,还显得老土,但老保姆刘阿姨当初坚持要装,好像门外就有个贼等着夜里来偷车似的。

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跟老阿姨认真,装就装了,反正开派对的时候不放下来让人笑话就行了呗。

邵景行按下开关,已经用了好几年的卷帘门质量相当过硬,升上去的时候几乎没发出声音,里面随之亮起了灯光。

车库能停七八十辆车,不过在没有派对的日子,当然就只有邵景行的车停在里头。他前几天开着出去自杀的那辆红色小跑还在4s店里维修,于是这里就只有四辆了。其中那辆银灰色保时捷是他第二心爱的,虽然是二手,但应该也还能……

邵景行的手刚刚伸到车门把手上,就听见背后传来喀的一声轻响。过了两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卷帘门放到底然后自动锁住的声音?回头看去,车库大门果然已经关上了,光滑的卷帘门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看上去就很牢固的样子。

是开关坏了?要是从前,邵景行只会有这一个念头。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从山海世界回来的后遗症,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然后他就真的听见了一种轻微的声音,就在他的头顶上。

猛地一抬头,邵景行险些坐到地上去!车库顶部的巨大钢梁上,正有一个人倒挂在那里看着他,灯光下那白惨惨的脸色还在其次,最可怕的是他有一双大得过份的眼睛,滴溜滚圆,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以至于鼻子嘴都快挤到下巴上去了。

这张脸已经有点“非人”的意思了,但邵景行鬼使神差地一眼就认了出来——三哥!

三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就是这些破衣服在钢梁上摩擦才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否则他的行动完全是无声的。

他像一只壁虎一样四肢着“地”,似乎完全无视物理规律,就那么在钢梁上迅速爬动,要不是卷帘门锁住的轻响提醒,恐怕他到了头顶,邵景行都根本不会知道。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邵景行腿都软了。

三哥没有回答,只是咧开嘴笑了一下。他的嘴已经被挤到下巴上去,一咧嘴仿佛整个下巴都裂开了。邵景行正处在他下方,清楚地看见从他嘴里还有两根类似蜘蛛螯肢的东西,顶端尖尖的仿佛钩子一般,在他唇边一伸一缩。

邵景行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变这样了,只是不敢相信——这也是受到山海之力影响的缘故吗?

不过这时候根本不容他多想。三哥猛然松开四肢,整个身体挂出一根半透明的白色丝绳,垂直坠下。呯地一声,邵景行在最后关头钻进车里,回手重重摔上了车门。

尖锐的摩擦声响起,邵景行眼睁睁看着三哥的指甲在自己的车窗玻璃上留下了三道清晰的划痕,一直拖到底。

他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车,只庆幸三哥还不是真正的巨蛛,至少一爪子划不开他的车,现在马上开车冲出车库,大概还……

还没等他想完,三哥忽然一低头,冲着车轮喷出一口胶状物,顿时邵景行就听见声音不对——左前轮无法转动,卡死了。

确切点说,是被粘住了。三哥喷出来的这一坨东西竟然像强力胶一样,发动机轰轰地响着,左前轮却就是不转,车子硬是在车库里划了半个圆弧,险些撞到墙上去!

三哥发出了怪异的笑声,轻轻一跳就攀附到了车身上,两只大得可怕的眼睛紧贴车窗,死死盯着邵景行。他这两只眼睛一瞪起来就几乎变成了滚圆的,看上去很像蜘蛛的复眼,只是还是一颗眼珠,并不是由无数小眼组成的。

邵景行瞪着三哥嘴边探出来的那对螯肢,手在座位上到处摸索。然而他平常会在车里搁颈枕毛毯零食,却没有搁武器的习惯,摸了半天只摸到一瓶依云矿泉水,不由得深恨为什么不是瓶红酒——酒瓶子拿来砸个人也行啊!

车门发出不胜重负的嘎吱声,是三哥在外头硬拽了。邵景行赶紧把车门锁死,要掏手机却发现没拿。毕竟他本来只想来车库看一看……

按喇叭!邵景行突然想到了这一招。别墅里还有司机和保安在,如果听见声音一定会过来察看——到这时候邵景行才发现,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死啊!

喇叭才响了一声,三哥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忽然对准车窗又喷了一口粘糊糊的东西出来。粘液糊在玻璃上,邵景行过了两秒钟才发现,这玩艺儿有腐蚀性,玻璃滋滋作响,很快就花掉了!

蜘蛛的消化液!邵景行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会儿他后悔死了,当初建车库的时候就不该考虑什么减噪问题。现在卷帘门一放下,他不知要按几分钟的喇叭才能让别墅里的人听见,也不知道玻璃究竟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几秒钟后玻璃就给出了答案:坚持不住。

邵景行眼睁睁地看着玻璃被腐蚀得越来越深,然后三哥猛地一拳砸上来,坚硬的玻璃上就出现了裂纹。

完了……邵景行绝望地握紧矿泉水瓶子,看着三哥又是一拳,玻璃碎屑乱飞中他用力把矿泉水砸了过去,然后拉开另一边车门想逃下去。

不过他立刻就听见噗地一声轻响,衣服后领仿佛被人拽住了,硬生生把他拉得仰倒在车座上,三哥咧开的嘴出现在眼前,两根红黑色的螯肢从他嘴里伸出来,尖端闪着潮湿的光泽,像是有什么液体正从里面分泌出来……

第10章 又被救了一次

火光猛然一闪,邵景行紧握的拳头里爆出一团火花,呼地燎着了三哥的头发。

如果真的是一只蜘蛛,也许这火光就能让它后退。但三哥毕竟是人,并没有野兽畏火的本能。他虽然被脑袋上的热度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发现邵景行打出来的这团火花并没有多少威力,并且只爆了那么一下,就立刻又缩回成了蜡烛般大小的火苗。

“喀喀喀喀——”三哥发出古怪的笑声,噗地又喷出一团粘胶,准确地覆盖住了邵景行的火苗,顿时把它扑灭了下去。他顶着一头的灰重新钻进车窗,对着邵景行张开了嘴。

车子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接着平白无故地来了个左转90度。躺在车座上的邵景行只觉得突然失重——车子带着他呼地落了下去,好像车库地面突然裂开了似的。

但这点失重的时间只有几秒钟,随着一下撞击的闷响,车子重新落到了实处。这一下震动几乎把邵景行从车座上抛起来,也把三哥从车窗甩了出去。

机会!邵景行使出吃奶的劲扯断了把他粘在座位上的蛛丝,一脚踢开车门,连滚带爬地从车里跑了出来。

不过一出来,他就愣住了——刚才太紧张,他竟然没有发现车内外的变化——他已经不是在车库里,车门外就横着一棵风倒木,要不是他及时收脚,可能一头就撞到树干上去了。

这里,看起来好像——之前他们来过的密林啊!

一阵悉索声猛地拉回了邵景行的思绪,他一回头就看见三哥从草从里爬了起来——他身上有一根蛛丝粘在车门把手上,所以他虽然被甩了出去,却还是一起到了这里。

对于四周突然出现的密林,三哥明显地有些恐惧,但他的目光一落到邵景行身上,顿时就露出了怨毒之色,仿佛连害怕也顾不上了:“都是你,都是你——”

他声音含糊,好像舌头已经不大灵活了。虽然已经到了平地上,他还是四肢着地,狠狠地盯着邵景行:“都是你不救我!”

邵景行简直想吐到三哥脸上去!当初他可是被绑架的!而且说得好像对调一下三哥会救人一样!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还没等邵景行反驳,三哥两腿一蹬,嗖地一下就跳到了车顶上,随即再一蹬腿,就向邵景行扑了过来。

但是这次扑击在半途就被打断了,一声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三哥的身体刚刚离开车顶就往后一仰,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嚎叫——他的左眼爆了。

邵景行只觉得脸上一凉,三哥那已经快有杏子大的眼球被一根黑色弩箭钉个正着,仿佛摔到地上的西瓜,汁水四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

如果换了是个人,恐怕这一下已经完了,但三哥居然还能爬起来,歪歪倒倒地想跑。不过他才跑了两步,又是一支箭破空而来,这次是从他左背部射进去,直插心脏,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邵景行拼命地用袖子擦着脸。三哥的眼珠几乎是就在他眼前爆开,这冲击力太大了,他险些没吐出来。而且从他的眼珠里溅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微带黄色的粘液,谁知道沾到皮肤上会怎么样?

他连擦了几下,发现粘到衣袖上的液体似乎并没有什么腐蚀性,这才松了口气,终于想起去看看是谁救了他,结果一转身,就发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倚树而立,手里握着一张弓。

“霍,霍青?”

霍青身上穿的还是他在医院看见的那身衣服,不过现在已经有点破了。邵景行一看见他,这两条腿就有点不听自己使唤地往前凑:“你怎么在这儿?”

“你受伤了吗?”霍青看起来有点疲惫的样子,打量了一下邵景行,“那东西是怎么回事?”

邵景行被他一提醒,又想起了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惊险,顿时腿又有点发软:“是三哥,是那个绑架孩子的歹徒!我明明看见他被蜘蛛抓住了!”

霍青点了点头:“他应该是被山蜘蛛同化了。”

“同,同化?什么意思?”邵景行只觉得后脖颈上毛毛的,瞬间就脑补了至少五千字的恐怖场面。

“就是你想的那样。”霍青简单地说,站直了身体,“取一点样品,带回去研究一下。”

“取,取样?”邵景行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复读机。取什么样?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过霍青一走动,邵景行就顾不上什么取样了:“你受伤了?”霍青的右腿明显有些行动不便。

“嗯。”霍青慢慢走到三哥身边,把他被打爆的眼球组织收集了一点,装进密封试管,揣进了背包。

邵景行从头到尾都没敢再看三哥那张脸,有点哆嗦地说:“你的伤要紧不要紧啊?这个门是不是还要24小时才能再打开?”在山海世界里,霍青是他的保护神啊,他要是受了伤——邵景行不大敢往下想。

霍青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这不是自然打开的门,24小时恐怕不行。”

“啥?”邵景行听不明白了。不是自然打开的门?那难道是人为的吗?谁打开的?他有这么倒霉又掉进门了吗?

哎也不对,如果不是掉进门碰见霍青,那他现在肯定已经被三哥……

邵景行还没想完呢,就听霍青说:“是我打开的。”他看了一眼邵景行的手腕,“刚才我感觉到你有危险,所以强行把你拉了进来。”

邵景行目瞪口呆,这才想起来当时车子在车库里诡异地自己转圈时,他手腕上确实曾经感觉过一阵灼热,只是当时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逃跑上,根本没注意到。

“所以……”邵景行低头看了一下手腕,只见那颗红痣颜色已经变得非常淡,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了。同时,那种隐隐的感应也消失了,即使霍青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哎不对啊,刚才他看见霍青的时候,明明两条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迎嘛,怎么现在反而感觉不到人了呢?

霍青显然没明白他心里想什么,解释道:“上次我说过了,临时取的血没有经过炼制,使用几次就会失效。这次用完,可能就不会再有效果了。”

“哦哦——”邵景行半懂不懂地胡乱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你是怎么把我拉进来的?你可以那个——随便开门吗?”既然这样,再开个门他们出去不就行了?

霍青摇了摇头:“开门是有限制的,48小时之内我只能开一次。”

他说着,右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腿,“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不用太紧张,这里还是山蜘蛛的领地,情况还算熟悉。”

山蜘蛛的领地就不用紧张?邵景行感觉自己搞不懂这个逻辑。但三哥的尸身实在太恶心,他也巴不得离远点儿,赶紧上来扶霍青:“这个我给你拿着吧,你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你不是用刀的吗?”

霍青手里拎的这张弓看起来像是新制的,弓身好像是某种坚韧的树枝削制——邵景行不认得这是什么树——弓背上嵌了铁条以增强拉力;弓弦则是——邵景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好像是什么植物纤维混了蛛丝搓起来的,他偷偷拉了一下,发现根本拉不动。

“腿伤了,临时做了把弓箭,这个更方便些。”霍青简单地说,看了邵景行一眼,递给他一把匕首,“那个你不能用,用这个吧。”

邵景行讪讪地接过匕首:“我就是看看这弓……那个,你又是在执行任务吗?怎么受的伤?”这弓还是临时做的,霍青也太能干了吧?

“我也刚进来不久。”霍青简单地回答,“原本是来查结界的,遇到了一伙偷猎者。”

“偷猎者?”邵景行听得稀里糊涂,“猎什么?”山蜘蛛?别开玩笑了,谁要这种东西啊!

但霍青还真的点了点头:“对。”

邵景行张大了嘴:“要,要那玩艺儿干吗?出去展览吗?”

霍青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东西体内都有山海之力。”邵景行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他以为这是探索频道吗?发现了珍稀物种,然后捉一只出去展览……

“你说是偷猎的……”邵景行哼哼了一句。这不能怪他,任谁听见偷猎,先想到的也是珍稀野生动物什么的吧……

“那他们是想——觉醒异能吗?”邵景行想起三哥那副半人半蛛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变成那副怪样子……”

“那是特殊情况。”霍青实在不能习惯邵景行这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思维方式,难道他就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觉醒的异能者吗?

邵景行也眼巴巴地看着霍青。说实在的霍青这种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他也很难适应啊,就不能再多说几个字吗?他以前跟人说八卦,就算事实只有一个字,大家也能说出十个字来,哪像霍青这样,仿佛他不说他也应该知道似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邵景行终于想起来现在站着的这两个人就是正常的异能者,不由得尴尬地笑了两声——这确实是不说也该知道的事。只不过……

“异能……真那么有用?”当然霍青这种就很有用,但他那个除了能当打火机还能干吗?再说了,就算有异能,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像霍青这样天天跟怪物打架,还不如没有异能的好吧?

邵景行在霍青的目光中咽下了后头的话,但已经晚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霍青低沉地开口,“这个道理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以为,你应该能明白。”

他说得并不多,但那种语气……反正邵景行是觉得有点惭愧,赶紧换个话题:“那什么,你的伤怎么样了?”看霍青刚才用手按自己的腿,显然是很不舒服。

霍青很知道他在转换话题,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邵景行赶紧堆起笑脸:“上药了吗?”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霍青果然也只能随着他换了话题:“不是外伤。药也没有用。”

“啊?”邵景行看着霍青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挽起裤腿,顿时抽了口气,“这,这怎么回事?”

霍青修长结实的小腿上有个蚕豆大小的疮,四周通红,中间却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还在渗着脓水,在小麦色的肌肤上格外明显。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这个疮看起来像是活的,霍青明明坐着没动,脓液却在一下下地往外冒,仿佛疮口在呼吸一般。

邵景行看得头皮发炸:“这东西好像,好像在动!不能把它剜掉吗?”这怎么还叫不是外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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