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墨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明显是洗过手了,而且外套也脱了,搭在手臂上。
唐黎视线快速的转了一圈,在他身上没看见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黎过去,“怎么了,脸色看着似乎不太好,黑手说什么了。”
厉墨吐了一口气,“没什么,走吧,这边没事了,先送你回公司。”
两个人朝着车子过去,厉墨顺手把外套扔在了后排车座位上。
唐黎的包也在后面的车座上,她过去翻口红,“刚才吃饭,唇妆都花了。”
厉墨也没想那么多,兀自启动车子开出去。
唐黎顺势翻了一下厉墨的外套,果然在衣服上,看见了好几块血迹。
如此看来,黑手的下场,她不用问也知道了。
不过黑手那个样子,着实是不需要厉墨再动手的,一定是说了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话,厉墨才一下子没忍住。
车子朝着市区开过去,唐黎一边补唇妆,一边继续问,“你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都问出来什么了,那家伙被你爸那么器重,难道一点内部消息都不知道?”
厉墨呵呵一声,“说了挺多,全是没用的,不过感觉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想想也正常,厉致诚就是那样的性格,对谁都有所保留,何况是他的保镖,早晚有一天都是要舍弃的。
唐黎眉头皱起来,“这个黑手知不知道肖邦国那边的事情。”
厉墨沉思了一下,“倒是说了一些,只是听起来也都是皮毛,不够深入。”
唐黎想了想就说,“没事,反正目前为止,看着我们算是占了上风,慢慢来,虽然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可是我们底牌多,他们行动受限,他们是没占什么便宜的。”
厉墨点点头,“是啊,总的来说,我们的胜算还是大一点。”
厉墨一路开车送唐黎回了公司,然后自己开车回厉家,厉准已经在公司里了。
厉墨直接去了厉准的办公室,“肖邦国申请的航线是哪天的。”
厉准抬头看厉墨,“一共申请了三天的,都是间隔两天起飞。”
一天还好说,三天,这就是故意的了。
厉墨抿嘴想了想,“三天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可不是。”厉准靠在椅背上,“如果一天的话,还能举报,不管真的假的,让警方去搜查一下,三天就太难说了。”
厉墨最后只能说,“你把他们的航线的日期给我,我找人看看,能不能在中间动点手脚。”
他随后想起来黑手说过的话,“今天我去看了黑手,他说我们把爸惹怒了,爸和肖邦国商议过,要弄死我们所有人。”
厉准抬眼看着厉墨,“你今天去审问他了?他还说什么了?”
厉墨抿嘴,还说了挺多,不过大多都是侮辱唐黎的话,厉致诚和黑手都不知道宁兮是他的孩子,所以黑手拿顾朝生说事,估计是想挑拨他和唐黎的关系。
本来厉墨还想着,黑手这次老老实实的招供,他也就给他个痛快。
谁知道,他自己非要作死,那也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厉墨继续说,“别的也没什么了,他知道的并不多,只说爸对我们都很失望,曾咬牙切齿的说过,不会放过我们每一个人。”
厉准眉心褶皱,“所以最近大家都稳当点,爸那个性格,确实不会顾念什么亲情,所以最近你出门,一定要多带一些保镖。”
厉墨点点头,“你自己也小心点,大家都不安全。”
厉准说了句明白。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下关于肖邦国私人飞机航行的事情,稍微商量了一下,然后厉墨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公司最近生意不景气,根本没太多的事情做。
他把桌子上仅有的两份文件看了,也就可以休息了,厉墨靠在椅子上,脑子里过了很多的事情。
肖邦国手里那些房产,前段时间被整体的查抄了一下,不过因为不在他自己名下,所以也没把他牵连进去,不过是让他赔了点钱而已。
国外肖邦国的那些公司都很消停,估计是因为国内不安稳,他国外也不敢有大动作。
那接下来能动手的也就是肖邦国手里的那几个保镖公司。
这么思索了一下,厉墨还是给老八打了电话,老八那边接的很快,说是正想给厉墨打过来,有事情和他说。
听老八的语气是不错的,想来应该就是好事。
厉墨嗯一声,“说吧,怎么了。”
老八笑了笑,“本来我就在找机会对肖邦国那几个保镖公司下手,结果有一个不等我动手,自己就出问题了。”
事情的起因是肖邦国保镖公司里一个中层,出去吃饭喝多了,这男人平时在公司里脾气就不好,现在喝多了脾气就更不咋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就和酒店的服务人员起了冲突。
好似是对方给道歉并且答应免单了,可这人来劲了,怎么都不行,最后直接借着酒劲,一个电话把公司里那些保镖都叫来,呜呜嗷嗷的指挥,把人家酒店一层楼给砸了。
本来这个事情闷下来也不是个大事,只要肯花钱,就能悄默声的给摆平。
可这让老八知道了,不是大事到他手里也就成了大事。
保镖公司那边态度还行,事后赶紧赔礼道歉,说是要私了,价钱让酒店这边核算,他们说个数就行。
老八呵呵的笑起来,“我随后去找了酒店的经理,游说了一番,这事情接着就闹起来了。”
酒店原本态度是犹犹豫豫的,也不太甘心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结果老八过去一番煽风点火,酒店当下的态度就硬了起来。
酒店方不同意私了,钱要照样赔,但是责任也要追究。
当晚酒店被打砸的场面,监控里面都有,这就是直接证据。
对方二十多个人,都是带着东西来的,进门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还打伤了人,简直就不把法律放在眼里了。
这事情不闹也可以,可是如果闹起来了,也是可大可小的。
酒店报了警,当晚闹事的人,当下全都被抓了进去。
接着老八这边又找人挖了挖那惹事中层的过往,嗯,是个惯犯了,从前就总喝多出去闹事,公司给他各种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人人脉广,什么三教九流的都认识,所以不出大事的情况下,公司也就留着他。
厉墨笑了,“看看能不能在这个行业里弄出动静来,这样顺便也能把肖邦国手里那些别的公司牵扯进去。”
老八说了句明白了,说现在他就去煽风点火。
厉墨心里舒坦了一些,叮嘱老八注意安全,也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上眼睛,原本是打算缓缓神的,结果也就几分钟后,外边就吵吵嚷嚷的叫了起来。
厉墨睁开眼,刚才差点睡着了,现在突然醒来,他眼窝深陷,整个人看着,就满身的戾气。
厉墨听了听,外边似乎是苏湘南的声音,这哭哭咧咧的声音,除了她没人发得出来。
他起身推开椅子出去,走廊里面,厉墨一眼就看见了苏湘南。
也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现在苏湘南被楼下上来的安保人员拉着,劝她离开,可她不愿意,不断的扭身挣扎。
厉准站在不远处,只面无表情的看着。
厉墨没过去,就抱着肩膀看热闹。
苏湘南看着厉准,悲悲戚戚,声音有些沙哑,“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别的人了,你告诉我啊,我不信别人的话,我要你亲口说。”
厉墨觉得挺有意思的,苏湘南这是受不了厉准喜欢别人了?
早干什么去了,从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做了那么多,就应该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的。
厉准看着苏湘南,眼神里已经没了任何感情,他嗯了一下,“是有个挺喜欢的人,想要尝试一下。”
苏湘南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厉墨这次没忍住,笑出声音来,随后缓步过来,“有什么不信的,别人的话你不信,让他自己说,他说了你也不信,那你问什么问。”
苏湘南看了看厉墨,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我不信他会喜欢上别的人,他身边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
厉墨嗤一声,“苏湘南,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阿准这个条件,想要女人分分钟的事情,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除了你,他这辈子心里不会再装别的人了。”
苏湘南咬着牙,不甘心的看着厉准,“我不信,我就是不信,你从前那么喜欢我,我们之间多少年的感情了,难道都是假的么。”
厉准很平和,也没有说不耐烦,就是平淡的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从前的所有都是真的,爱是真的,舍不得是真的,忘不了是真的,而现在的不喜欢了,也是真的。”
厉准朝着苏湘南走了两步,“我其实很久之前就不喜欢你了,不过是觉得在你身上花费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不甘心,便也就一直执着,可是后来我想开了,继续下去,只会让我的投入更多,不值得。”
苏湘南抬头看着厉准,表情十分的复杂,似乎是有难过,似乎也有怨恨,“你还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厉准开口,“回去吧,你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么多人看着呢,给自己留些脸面。”
苏湘南用力的把自己的手从安保人员的钳制下抽回来,抬手擦眼泪,“厉准,你会后悔的,没有人比我了解你,也没有人比我适合你。”
厉墨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多不要脸,才能说出口的。
厉准没什么反应,半转身,要回办公室去,“走吧,以后的日子,好好过。”
说完,他抬脚离开。
厉墨盯着苏湘南看了看,也转身走了。
……
肖邦国晚上的时候来了厉致诚的住处。
厉致诚现在被他安排在一处居民楼里面,这边老头老太太挺多的,虽然人多眼杂,可是倒也容易隐藏身份。
那些老家伙不怎么看新闻,对外边的事情不关心,每天就想着去买打折菜跳广场舞的,混在他们中间,出事的概率并不大。
肖邦国到的时候,厉致诚和温晶如正在看电视,电视放的是法制节目,里面讲的就是厉致诚的事情。
温晶如可算是知道厉致诚这么东躲西/藏的是因为什么了,这老家伙,还真的是胆子大,什么都敢做。
不过她表现的很平淡,也没意外也没后悔,就好像,根本不是很在意。
肖邦国一进门,厉致诚就站起来了,两个人对视一下,然后各自叹了口气。
厉致诚先开口,“老肖,没想到这次见面,是这样的局面。”
肖邦国比厉致诚大一点,过来拍了拍厉致诚的肩膀,“好在没什么大事,都躲过去了。”
温晶如赶紧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垂手站在一旁。
肖邦国看都没看她,过去坐在沙发上,“我过来,是有事情和你说,我之前就想把你转移走的,不过那时候局面不太好,我申请的民用航线都被驳回了,现在好不容易宽松了一些,我重新申请了,你收拾一下,我送你走,出国,到了国外,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厉致诚抿嘴,“什么时候。”
肖邦国开口,“你那两个儿子盯着我盯得紧,我申请了三天的航线,后天是第一天,然后都是中间隔一天的,具体也不知道哪一天能带你走,就只能碰运气。”
厉致诚眉头一皱,“这么仓促?”
肖邦国有点意外,“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会着急走,你现在境况不好,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
话是这么说,厉致诚之前也确实是着急离开的,他现在手里没什么能用的上的人了,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麻烦。
可是今天和唐黎聊了那么一通,他真的是肺都要炸了,就这么走,他着实是不甘心。
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这么一走,指不定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想要亲手弄死唐黎那个贱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想起来今天在电话里面唐黎说的那些话,厉致诚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他一直以为老太太当初在永安寺不过是自己内心魔怔了,才总是念念叨叨的说见到了唐黎的鬼魂,没想到,全是唐黎搞的鬼。
厉致诚想到老太太当时的狼狈样,对唐黎的恨意就翻倍的增长。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弄死那个女人。
他风风光光一辈子,要风得风的,结果到老了,儿子为了那个女人六亲不认,自己母亲又被那个女人给害死。
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肖邦国看着厉致诚,“老厉,今时不同往日了,有时候认栽也是必须的,留得青山在啊。”
厉致诚垂下视线,“我懂你的意思,也知道为了我,你费了不少心血,可是老肖,你了解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跟你说实话,我原本是计划好了,走之前,把想处理的人处理掉,但是没想到,被他们反将一军,还被逼到了如此地步,我一辈子,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肖邦国只跟着唉了一声,“我们毕竟都老了,我也没想到,你那儿子,居然那么有手段。”
他也不是全身而退的,手里也折了好多东西进去。
厉致诚想起造反的厉墨,心里就更是恨,“如果没有唐黎,他不会这样的,我敢保证,他不会。”
肖邦国眼角瞄了一下一旁的温晶如,“女人总是坏事的,只是小年轻的,总是看不透这个道理,只有我们这些经历的多的,才能明白。”
厉致诚根本没往温晶如身上想,“所以你说,这么匆忙的送我走,我真的是不甘心的很,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肖邦国看着厉致诚不说话,一旁的温晶如突然就开口了,“肖先生这样的安排,厉二少估计也猜到了。”
肖邦国眉头皱起来,他不太喜欢男人谈事情,女人突然插嘴进来。
不过厉致诚显然没把这个当回事,他点头,“对,他应该知道我会跟着某一天的航班离开,所以一定会想办法阻拦。”
温晶如嗯一声,声音轻柔,“不过三次机会,他们也不可能都拦得住,到时候肯定以为您已经走了,如果您选择留下来……”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不过意思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厉致诚一愣,身子一转,看着温晶如。
温晶如小心的看了看肖邦国和厉致诚,“到时候我们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您已经走了,这里,或许就成为最安全的地方。”
温晶如顿了顿,紧接着又解释,“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要是说错了,你们别生气,我考虑事情浅薄,不太懂大道理。”
厉致诚犹豫了一下,随后看着肖邦国,“她这么说,好像也对。”
肖邦国表情不太好,“你还是不想走?”
厉致诚长长的呼出去一口气,特别认真的看着肖邦国,“老肖,你了解我,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肖邦国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确实是了解厉致诚,厉致诚和他的性子刚好相反,厉致诚很刚,从来不吃亏,不吃外边人的亏,同样也不吃家里人的亏。
厉致诚的这个性子,肖邦国也是喜欢的。
每个人可能都有过那么一个时候,喜欢自己不能成为的那个人的样子。
他也佩服过厉致诚,从来不委屈自己,也不吝展示自己的所有的资本,经得起所有的赞誉,有底气,也有能力。
他也曾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是他性子太谨慎了,做事情考虑的很多,便也没厉致诚这么豁的出去。
肖邦国想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如果是你,我会留下来。”
不过肖邦国也没把事情说的太死,“这个事情,还是先看看,具体我们再商量,也不一定就能把你送走,兴许你那两个儿子,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厉准和厉墨,真的是不太好对付,至少比他想的要难处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