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像细而长的钢针横穿太阳穴一样,杨舷的头毫无征兆地一阵抽疼。
强大的痛楚让他浑身一颤,没拿稳的笔摔到地上。
他眉头紧锁着,闭眼缓了好一阵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捡笔。明明就在脚边,却因余痛带来的重影而难以触及。
马上要碰到笔杆时,一只指尖微微泛红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先他一步将笔捡了起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尹东涵将笔别到杨舷的书页上,见他脸色难看,关切地问了句。
刚才那几秒内痛楚几乎将杨舷与一切隔离了一般,所以他也不清楚尹东涵是什么时候走来的。
“没……没事,刚才头突然疼了一下,现在好了。”杨舷在尹东涵担心的目光下故装无事地笑了笑。
尹东涵顺了顺杨舷有些凌乱的碎发:“那你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反正也快熄灯了,不差这一会儿。”杨舷在本上随意划了几道试试刚才那支笔有没有摔断水,没有想提前回去的意思。
“你之前还告诉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怎么你现在自己都不听你自己的话了?”尹东涵淡笑,打算让杨舷依着他自己的意思。
不想走,那就不走吧。
他想回到琴那收拾收拾陪杨舷回去,还没走到,室内的灯就一并倏地灭了。
尹东涵凭着肌肉记忆在黑暗中摸到放在谱架上的手机,借着手电的光折好七八张曲谱。
“行了,熄灯了,我也不用练了,回去吧。”
杨舷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这点宿舍早就熄灯了。
他往常很少在琴房待到九点之后,并不知道琴房还有到点熄灯一说,也是才知道平常同学之间当玩笑一样开来开去的“大不了今晚睡琴房”可以真实存在。
新鲜着呢!
“万神殿”并非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穹顶上的圆孔将星光月光输送进来。一束光柱淡淡地垂直落下,照着皮面琴凳,微微泛着清冷的蓝光。
杨舷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将书本捧到身前略有渴求地望着尹东涵,小声问道:
“可不可以…嗯…不回去?”
“不回去,你要睡这啊?”
尹东涵哂笑了声,没把杨舷的话当真。他收拾好所有东西,夹着黑色谱夹,背上杨舷的琴盒就要走。
杨舷给手里的书撒手放到藤椅上,跑上前拽住尹东涵的手,也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理,不由分说地向他撒娇:
“我害怕。”
“?”
杨舷听被他拉着的那人静默了,尝到了点甜头,继续撒娇:“那楼道里连个灯都没有,走廊里还冒着绿光,跟鬼屋似的,再说,说不定都锁门了,到时候还得再摸黑回来,就,就在这呆一晚上吧,别回去了……”
从圆孔下来的光打在杨舷的左后方。
这个角度的打光为他真诚的小眼神添了不少期盼的味道,有种让人被迫心生怜意不然就会自责的美。
尹东涵见他眼睛晶晶莹莹的,快哭了一样,又想到之前江北一起玩的那个密室里他被吓得站都站不稳
——万一他是真的呢,就当他是真的吧。
……
得偿所愿的杨舷把琴盒放到藤椅上,高高兴兴地在墙角用几本书铺了个摊儿,抱着帆布包“抱枕”和尹东涵半坐半椅在墙角,望着圆孔看星星。
尹东涵看了看杨舷,叹了口气,摇头笑笑。
——有床不睡琴房住,琴上椅子人打地铺,他还挺开心……
“这还挺凉快的,不是吗?”杨舷脑袋正后方的墙砖刻着浮雕,他便向尹东涵那边歪了歪。
“后半夜就冷了。”
尹东涵仰头望着穹顶,四周都是被月光照得冷白冷白的砖石,光滑金贵,像是不尽人气的汉白玉。
“那就把琴上那块防尘布掀下来当被盖着。”杨舷都能感受到旁侧尹东涵鄙夷的目光,便自先笑得前仰后合。
笑够了再靠回墙壁,假装握着话筒伸到尹东涵嘴边:“采访一下以后享誉世界的大钢琴家尹东涵先生,如果回忆起学生时代和师弟杨舷一起在琴房打地铺,会有什么样的感触呢?”
尹东涵还配合地往杨舷的“话筒”前凑了凑:“陪他玩个行为艺术罢了。”
杨舷笑了,眼角都染上了点点星光。
晴朗无风的夏夜,两人席地而坐,望着圆顶上一点洞天里的星汉。它们闪烁着,将亿万斯年前的掠影带给今日的人。
杨舷想靠在尹东涵的肩头数星星,但他尚不敢于让这臆想化为现实,只能偏一偏头,枕上凸出来的一角冰凉的浮雕。
“东涵,”杨舷将双手枕到脑后“
“你说,会不会几千年之前也有两个罗马男孩像我们一样,看着同一片天空数星星?”
尹东涵也将头靠向身后的墙,和杨舷一起望着“万神殿”的苍穹之眼,低语着:
“他们会不会数星星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们应该会一起看一场玫瑰雨。”
“玫瑰雨,那是什么?”
杨舷凑近尹东涵的眼底,伺得了个靠近他肩头的好契机。
敏锐的钢琴家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不占半拍的弦外之音,将肩膀向那个小脑袋递了递。
感受着右肩上多出的重量,尹东涵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