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京到耿柔的家乡禀州,火车花了十五个小时,还晚点了一会,到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快十一点了,难掩疲惫的耿柔双手提着行李箱下了车,第一件事是想着给霍北辰打个电话报平安。家里她九点多钟的时候打过电话了,叫爷爷奶奶不要等她先睡,她回来了会搭末班车回家。
耿柔一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一边按下了霍北辰的手机号码。这种给男朋友报平安的电话她是第一次打,有点神奇,又有点小兴奋。
霍北辰很快接了电话,但不知道他在哪玩,声音有些嘈杂。
“霍北辰,我到了。”
“哦,你出站了?”
“还没呢,在下电梯。”
“行了,我知道了。”
就这样?耿柔挑了挑眉,不过想想他现在可能玩得正嗨,也没太在意。她收了手机,换成车票拿在手中,顺着队通过了闸机口,正想着赶紧去赶末班公交车,不经意一抬头,她直接停住了脚步。
后面跟着走的人没留神,一不小心撞上了,“姑娘,你别在这儿停啊!”
耿柔忙回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霍北辰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怎么,傻了?”
耿柔不禁揉揉眼睛,“霍北辰,真是你?”不是她神经过敏?
送完耿柔直接买了飞机票飞到禀州来,又从禀州机场坐车赶来火车站,然后一直等到现在的的确是霍北辰本人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做出这么中二的事,但他就是做了。还做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怎么,有意见?”
耿柔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有意见还是有建议了,她傻傻地跟着霍北辰走了一段,“你到这儿……干什么?”
霍北辰没好气地瞟她一眼,“你说干什么?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忘了?还是调戏了我拍拍屁股就走了?”
耿柔还没反应过来,霍北辰将她拉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将她一把抱住,低哑地问:“说,为什么抱我?”
耿柔讷讷地从他怀里仰起头来,“你就是为了问这个?”他就为了问这个,所以比她早一步抵达了她的城市,等着她?
霍北辰竖了浓眉,粗声道:“怎么,不行啊?”
耿柔仰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看得霍北辰都有些脸红了,幸好天黑看不出来。
“是不是你是真傻啊……”半晌,耿柔笑了,笑得眼睛都眯了。
“是……你pua我?”
耿柔笑出了声,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傻子。”
霍北辰从胸腔震出了笑声,连带震得耿柔的下巴都在颤。
两人在阴暗的光线下对视,只有对方的眼睛熠熠生辉。
“是不是舍不得我?”霍北辰问。
“……是。”
“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是。”
“是不是喜欢我?”
“………………是。”
霍北辰扣住她的后脑勺,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她。
第二天,躺在自家私人飞机上的霍北辰呵欠连天,要不是杨梅早半年就已经排出了这几天的假期一家人去度假,他是绝对不可能在送了耿柔回家之后,又半夜三更搭了飞机回西京的。
坐他旁边的杨梅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昨晚上又去哪鬼混了?知道今天要早起,还玩那么晚!”
“我是有事!”霍北辰抓抓脑袋,看看手机的时间,想给耿柔发信息,又担心她昨晚那么晚回家没休息好,不想吵她。
霍君雍坐在杨梅对面,他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放进一个玻璃碗里,再倒上一些酸奶,递到杨梅面前。杨梅笑着对丈夫道谢,先插了一块送到丈夫嘴里,又转头问儿子要不要。
霍北辰摆了摆手,闭眼假寐。
飞机要起飞了,杨梅替霍北辰扣上安全带,等飞行平稳后,又帮他解开。霍北辰迷迷糊糊地就睡了,但没睡多久,他一个翻身,庞大的身躯差点就摔地板上。
霍北辰被惊醒,喃喃低咒了一句。杨梅啧啧称奇,说他的睡姿跟小时候比毫无进步。
他不理会老妈的嘲笑,摸摸肚子去找吃的,去转一圈回来,他手里抓了个大大的汉堡,边啃边坐下。
杨梅跟霍君雍聊着家长里短,霍北辰在旁边听着,三两下吃光了一个大汉堡,伸长手抽两张湿巾擦手。
杨梅突然记起儿子还是个在校学生,“诶,怎么样,这次考的?”
霍北辰淡定地道:“保持我一贯的水准。”
那就是没眼看了。杨梅呵呵两声,霍君雍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耿柔考的怎么样?”
“她,估计也是一贯的水准吧,可以拿奖学金那种。”霍北辰拿手机看看,八点半,发短信是不是还早了点?
“你瞧瞧人家。”杨梅自己学习成绩不好,一直就想有个成绩好的儿子扬眉吐气,但这家伙比她那会儿还差劲,“那你这样,是不想留学深造了?”
“你还要我留学?”霍北辰瞪眼,”没门。”
“留学怎么不好了?你爸就是留了学回来的,你看他多棒。”
“说什么都没用,不去!”
杨梅瞪眼,“嘿,我这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耿柔学习成绩这么好,肯定将来是要出国深造的。小伙子,我这过来人先提醒你一句,异地恋是没有结果的。特别是像耿柔那么优秀的姑娘,多的是人追。”
霍君雍看向妻子,“哦,你跟谁过来过?”
杨梅年轻时候的情史可谓十分丰富,但多数是不超过半年的度假式恋爱。曾经自由不羁的女人,却对惊鸿一瞥的儒雅君子一见钟情。
突然说漏了嘴,杨梅立马慌了,“这不通俗说法吗哈哈,我主要目的是提醒霍北辰。”
霍君雍就是逗逗妻子,看她紧张了,低头暗笑,不说话。
杨梅着急了,也不管游说霍北辰出国的事了,各种角度解释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霍北辰倒是真为刚才那句话上了心,他躺在大皮椅上,发了条信息出去:【起床了吗?你想不想去留学?】
耿柔早就起床了,她这时正在路边的摊位点上,与奶奶一起卖豆浆和茶叶蛋,爷爷这两天腰总说疼,奶奶就趁着耿柔回来,让他在家躺着休息。
耿家老两口卖了三十几年的豆浆茶叶蛋,很多都是老主顾,有些甚至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些主顾们也基本上是看着耿柔长大的,见她回来都新鲜地跟她聊上一两句。
耿柔在他们眼里,就是寒门里出的贵子典范,垃圾堆里飞出的金凤凰。第一重点大学西京大学,还是禀州第一名考过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父母为了她成才费了多少功夫呢,只有看着她长大的主顾才清楚,耿柔是怎么一边帮忙卖茶叶蛋,一边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的。一个坐牢的爹,一个不要娃的娘,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这耿柔显然是从老鼠窝里钻出来的,偏偏就没变成老鼠,反而成龙成凤了。因此许多家长一边不让自己的孩子跟耿柔玩,一边又拿耿柔作标准,嫌自家孩子连耿柔那点出息都没有。
摊子是要摆一整天的,但只有早上有豆浆供应,等豆浆卖完,就只剩茶叶蛋和粽子了。耿柔不在时,耿爷爷和耿奶奶就轮流着守摊子,另一个回家做饭干家务。
等到九点过了,第一波上班高峰期过去,耿柔才稍微得了一点空闲,她整理了一下之前收的钱,从大到小的排列整齐夹起来,再放回收钱的包里。
“妹妹,快过来吃早点,你也饿了吧?”耿奶奶坐在小煤炉旁,从锅里捞出两个鸡蛋。妹妹是耿柔的小名,耿奶奶老家一般都这么叫小孩子,她叫习惯了也就成了耿柔小名了。
耿柔应了一声走过去,在另一张小板凳上坐下。
耿奶奶要把茶叶蛋给她,又突然犹豫了一下,“你这么久没回来,应该想吃禀州米粉吧?不然你拿几块钱,去吃米粉去。”
耿柔轻笑着摇摇脑袋,“我不想吃,我在学校就一直想吃咱们家的茶叶蛋。”
耿奶奶笑了,脸上的皱纹像菊花盛开,“那你多吃点,想吃几个吃几个。”她从板凳后边拿出藏着的一杯豆浆,“给,就着豆浆吃。”
奶奶的白头发又多了。耿柔看向她手里的最后一杯豆浆,“我不喝,您喝吧。”
“唉,我天天喝,都喝腻了。你快喝,咱们家的豆子好,你多喝点,补充营养,瞧你上个大学,又瘦了。”
“那我们每人喝一半。”耿柔打开盖子,放在两人中间。
“你这孩子……好,每人喝一半。”
耿柔拨开一个茶叶蛋,递给奶奶,自己也剥了一个,从中间掰开,先把不爱吃的蛋黄给吃了,再慢慢吃爱吃的蛋白。
耿奶奶突然呸了一声,耿柔抬头,奶奶正呲着牙瞪着眼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耿柔顺势望去,一个卖串串的年轻少妇在摆摊,一边吃力地架锅,一边哄着背上襁褓中的婴儿。
耿柔并不认识那人,“奶奶,怎么了?”
“那个杀千刀的扫把星,跑到这里来抢咱们的生意,就因为她,咱家的生意这段时间差好多了!”
这摊路是大家都能来摆的,不是她也有别人,况且现在吃茶叶蛋和粽子的人来就少了。耿柔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她没有说出来。她明白自己说了没用,奶奶听不进去的。
“呸呸,扫把星,活该被男人家抛弃!”耿奶奶又不解恨骂了一句。
这就是她的奶奶了,在很多人眼里,耿奶奶是出了名的说话恶毒,蛮横不讲理。耿柔拿起豆浆,“奶奶,喝豆浆。”
“唉,我的奶奶呀。”大柔的声音既无奈又好笑,又掺杂着许多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