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嗅了嗅,上面还有她的香味,不由得勾嘴笑了起来,“小傻瓜......”
一夜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从腊月初到腊月底,整整一个月里,未央和安允灏就同住在东院,同吃同眠,只不过不同床罢了。
因为御医的叮嘱,再加之安允灏太......好色,未央都不敢太靠近他,免得他动不动就说冲动了。和他刻意的保持距离,没有抱他压他,伤口自然好得快。御医说得没错王爷底子好,恢复起来也比常人快,更何况还是习武之人。
内伤还需要慢慢调理,但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结疤而且掉却了一部分,只待剩下的自然脱落外伤也就好了。
未央的腿伤早就好了,每天在安允灏面前晃悠,让不能下床的他嫉妒得要命。不过现在他外伤将好,也终于可以下地了,内伤调理不过是个虚话,谁还真的躺在床上等他慢慢调理啊。
不过这一月的朝夕相对,没有恶语相向,和上个月的相对无言,真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未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叫他王爷,而是叫允灏。反正就这么叫着也顺口了,而对安允灏渐渐的,她已然习惯他在身边,没有最初的排斥,也没有冷漠的疏离,反而时常担心他。
她不知道在安允灏心里到底有没有变化,反正现在的他少了几分戾气,虽然仍会骂她,但是那眉宇间早已没有所谓的恨。她不知道那是怎么消失的,但愿他真的相信她了,那些关于苏青宁忘尘寺的事,真的与她无关。
自从病了,安允灏将近一个月没早朝了,今个实在呆不住早早的便去了朝堂。未央一个人现在家里,不明白为什么杜远还不来取血。再不来这个月就要过了,岂不是少了一个月?
照顾安允灏的时候,她也没时间想这些,现在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差一碗药,明忆的眼睛能好吗?
正想着那人便来了,依旧是杜远和阿武,见未央行了礼便在西院的前厅坐下。
未央问,“怎么今天才来,不是总是月初的吗?”
“这个......”杜远正要说,却听外面有人道,“未央,本王买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快出来看。”
未央闻声跑了出去,西院的院子里,一匹纯白是马儿悠闲的站在树下,优雅的摆着尾巴,而安允灏牵着它笑意盈盈的脸在看见杜远的那一瞬,彻底冷了下来。
“这马儿真漂亮,什么品种?”未央喜滋滋的跑上去,抚摸着马的脖子,毛发光泽柔软而且姿态高雅得不得了,也非常温顺。
杜远和阿武走了过来,行礼,“见过王爷。”
安允灏瞳孔遽然紧缩,带着股警惕又犀利的目光,“不是让你们过几天再来的吗?”
“王爷推说王妃身子不好,所以我也是一等再等,但眼看这个月就要过完了,在下的可以等,可是有些人等不了,恐怕不仅等不了还会前功尽弃,雪上加霜。后果不堪设想啊!”
未央很自然的挽着安允灏的手道,“我说杜大夫怎么现在才来,原来是你不许啊。可是我现在身子好了,只差最后一次,省得我时常惦记着,以后再也不用取也好安心啊。”
明忆复明一直是她的希望,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就算是个朋友吧,她也希望这个朋友能平平安安。现在取了最后一次血,她就彻彻底底和他再无纠葛了。
见安允灏沉着脸不说话,未央怯怯道,“生气呢?”他又在气她为明忆吗?可是,这只是换一个心安,换一个了结啊。
安允灏低眸看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为司马明忆若此,他是既生气又嫉妒。可是,那真相却让他惶恐又心痛。然而,事以至此还能如何回头?只盼未央无事,从此苏青宁痊愈,也与他无瓜葛了。
“还要配药,王爷莫要一再耽搁。”杜远催促道,未央冲安允灏道,“你早朝也累了,去休息会儿,我这里弄完了就一起吃早餐。”
说着松开安允灏欲和杜远一起进厅里取血,安允灏却一把将她拽回到怀里,不顾众人在场这般亲密,未央脸羞红,“怎么呢?”
安允灏半响说不出话,这让他如何启齿,如何启齿?那些道歉和真相终是在心中百转千回,怎么也没有说出来,而是换做了那一句,“我陪你。”
未央有些惊讶,每一次取血安允灏都不在,这一次要陪同,看她为另一个男人割手腕?她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不由得软声道,“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声“再也不会了”包括了关于司马明忆的一切一切,包括了太多太多,安允灏却没没有明白,只是搂着她说,“就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嗯,那你去休息。”
“我陪你。”他还是那句话,未央只得让他跟了进去,坐在锦凳上,安允灏站在她身后。看着未央将手割伤小枕上,那一道道划痕每次都不重复,硬是将手腕都割花了。他每次都逃避看那个地方,现在这么看过去,心都揪到一起。
未央只觉得安允灏好奇怪,握着她肩的手好用力,仿佛比她还紧张一般,她回头安慰道,“不痛,一点都不痛。”
傻瓜!
安允灏在心底骂,却不知道骂的究竟是谁,那杜远用的药水抹在未央的手腕上,也一点点抹在他的心上,冰凉凉的,就这么呼吸一窒的瞬间,杜远那夹在指缝间谁也没看见的小刀片划开了未央的手腕。
这一次,竟比任何一次未央看到的都要快。
虽然每一次杜远都是出其不意的割破她的手,但这次太快了,快得药水似乎都没擦完,手腕就已经开始渗血了。
因为速度太快,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这痛楚,就又被血流出的刺痛感给代替。幸亏安允灏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蹙眉丑兮兮的样子。为什么杜远没说最后一次这么痛,比第一次还要痛上百倍,偏偏这一次还让安允灏看见了!
仿若那血中都带刺一般,从手腕的伤口跑出的时候,扎着她的伤口刺着她的血管和皮肤,痛得她牙齿都开始打颤了。她死死的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那股子痛楚就快将她掩埋了,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却痛得怎么也晕不了。
这也是第一次杜远没有挤,血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滴答滴答在碗里溅着。偶有溅到安允灏的手背上,竟仿若烙铁一般,灼得他苦不堪言。
血染红了他的眼,未央蒙在鼓里,那一刻他是刽子手,看她的血一点点流出来,却没有阻止。只在心里一次次的安慰自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他闻到了那股子血腥味,就和那战场血流成河的凄凉一样,它们曾经温热过,这一瞬却冰凉如水。他察觉到未央的变化,整个身子都绷直了,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另一手反复的拽着她自己的衣角,连指节都泛白。
他轻轻将她搂入怀里,她顺势转身,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他,头埋在他腰间。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哭,只觉得这瘦弱的身躯承受太多太多了,他想打翻那碗血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对未央,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想对她好,却分明最欺负她。
未央、佟未央......
为什么现在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心头都会痛。就像钝齿慢慢划过一般,整颗心就如同你的手腕一样,鲜血淋漓。
可是,原谅我,从最初的铁石心肠到现在的心如刀绞,我都无能为力!未央,最后一次,就当是个彻底的解脱,最后一次,我们彼此之间再无旁人好不好?
“痛!”她终是忍不住了,低喊一声,手紧抓着安允灏的衣衫,都快扯破了。
“杜远,够了!”安允灏寒着脸,杜远吓得手一抖反而将未央捏了一下,血崩了一般,跑出来大量,原本不够一碗的,现在又够了。
因为有王爷在,大家都紧张,阿武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将那碗血收起来。杜远则帮未央上止血药和包扎伤口,一切弄完后,将一瓶药给未央道,“以后不需要取血了,这个用来抹伤口,会加快愈合,以前的旧伤疤也会淡化一些。”
只是淡化,不是完全消失不见???
这一点让未央很不满,可是,此刻她没有力气管这些,她只觉得虽然痛到哭了,可是却莫名的轻松。再也不用取血了,也不用担心明忆看不到被人欺负,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不想担心任何人,只想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
杜远和阿武走了,未央却仍是抱着安允灏的姿势,他搂着她却怎么也不敢喊她。她是如此的安静,整个人就这么靠在他身上,他甚至担心自己一动,她就会倒在地上。
可是太久了太久她没有动,安允灏不安的喊道,“未央......未央......”
她没有回答,连动都没动,安允灏微微松开楼她的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就像没有骨头的人一般,就这么瘫软下去,仿佛....仿佛要就这么融化......
“未央!”就在她即将倒下的时候,安允灏惊慌的抱住她,忍不住大喊,“未央、未央,你醒醒、未央......”
他惊慌失措的摇晃着她,甚至都拍脸掐人中了,她就是虚弱的闭着双眸,没有一丁点的反应。那一瞬,世界陡然一阵苍白,就像这深冬万物凋零,安允灏的心生生停止了跳动一般,耳旁没有声音,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未央......未央......”他惶恐急切的大声喊着,芷溪听见喊声跑了过来,还未开口询问就听安允灏急声道,“快去快去让杜远回来,他还没走远,快点”
“噗嗤”的一声笑,很不和谐了打破了刚刚凝重的气氛。安允灏缓缓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脸上的苍白还来不及褪去,未央看着他哈哈笑了起来,“吓到你了吧,哈哈,我闹着玩了,我哪有那么娇弱,不就是痛了一下哪里还真晕了,允灏,你太好骗了。不过你掐人家人中好痛啊,我差点没忍住......”
未央苦着脸揉着自己的人中,安允灏的脸上顿时隆起寒气,“你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