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沐钰儿惊讶,“什么木桶。”
“那日殿上供奉的鲜果是后山自己种的,白日里让佃户们摘得,和尚们也是为了护送果子下山这才一道上山的,中间那次翻车他们是最后一辆,也被波及到了,果子洒了一地,僧人就是为了保护这些果子,直接伸手拦车,也不少人受伤了。”
“果子没有坏?”沐钰儿惊讶问道。
陈策摸摸脑袋:“听说坏了一些,但他们在木桶里面垫了很厚的一层棉布,而且摘得也多,回来的守卫说满满一桶,然后就看到他们找了个推车去了大殿。”
“大殿?”沐钰儿惊讶说道,“是大雄宝殿,后面的观音庙去了吗?”
“都去了啊。”陈策说,“所有的大殿都换上新贡品了,因为要鲜艳,所以都是现摘的。”
“观音庙是谁去了?”沐钰儿严肃问道。
陈策沉思片刻,随后不得不说道:“太多人去了,除了摆放祭果还有蜡烛什么的,礼部,鸿胪寺的人都会时不时来转一圈,不过我记得澄明是负者祭果的。”
沐钰儿抬眸去看他,一双眼被烛火一照,竟显出几分锐利。
陈策也不畏惧,反而眉心紧皱:“倒不是我为澄明狡辩,而是一开始木桶是放在观音庙的。”
他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大雄宝殿人很多,也要摆很多东西,因为观音庙距离近,很多东西一开始都是先搬到观音庙的,再者摆放瓜果时,虽然千牛卫都在外面,但他身边也跟着小沙弥的,做手脚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沐钰儿神色凝重,随后喃喃说道:“澄明瞧着是体弱之症,瞧着也不会武功。”
她抬眸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神色冷静:“请问陈统领当时上山的和尚有哪些?”
“好像除了澄明和澄安,剩下三个澄字辈,澄心,澄静,澄道的都去了。”陈策说。
“对了,澄明、澄安确实都在山下,两人都在布置大殿,我当时和他们在一起,本打算帮忙检查大钟的,结果和尚们谨慎,也不给我碰,澄明和澄安都挺文文弱弱的,我瞧着他们上梯子,我都看着吊了一口气。”
“后来那三个去后山回来的和尚你见过吗?”沐钰儿问。
陈策点头:“都回大殿帮忙了,澄心高高大大,力气极大,专门负责体力活,剩下两个一个手受伤了,一个年纪也不大,所以都是跑腿的工作。”
“那个澄心我见过。”沐钰儿惊疑说道,“人高马大,手臂粗壮,一看便是练外家功夫的。”
陈策点头:“对,几个澄字辈的人各有千秋,澄明和澄安佛法了得,佛法大会的辩论就是他们二人代表相国寺出面,剩下三人都功夫了得,尤其是澄心,我瞧着以后怎么也该是西堂首座。”
沐钰儿拧眉。
“说起来,你之前问到底有没有人碰过莲花灯。”陈策冷不丁说道。
“澄心碰过,十五号那日,就是出事没多久,因为方丈不打算取消佛法大会,澄明就让人把灯取下来重新上油擦色,准备明天佛法大会时点灯,因为上满了油,这个莲花灯就格外重,其他人都举不动,澄明就找了澄心来挂,也晃晃悠悠挂在梯子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挂上去的。”
沐钰儿沉默。
若是莲花灯要出问题,挂钩那一步确实是最容易做手脚的。
三人很快来到外殿,远远看到大雄宝殿被暗色笼罩,高高翘起的单檐歇山顶举折平缓,高高悬挂在拓展深广的屋檐上灯笼晕开一层温和的光。
绕到正前方,只看到十六大门如今只开了正中四扇,隐约可见里面站着不少人。
“怎么这么多人。”沐钰儿问。
“出了事,相国寺和华宗寺的人都盯得紧,后来又出了东林寺的事,这不都聚在一起了,我又怕这些和尚打起来,又放了几个千牛卫进去。”陈策摸摸鼻子,小声说道。
沐钰儿入内,便看到澄明和澄心一起站着,他们对面则站着白日里见过的黑粗壮的东林寺僧人。
“此事确实是相国寺的责任,一定会配合北阙把事情查清楚,还道善长老一个真相的。”澄明的面容在烛火照耀下显出几分淡淡的疲惫,但口气依旧冷静而真诚。
他肤色本就极白,常年礼佛让这层白上多了一点难言的慈悲,只是这层悲天悯人中带着些许拒人千里。
“道善长老为人亲和,从不与人结仇,长安上下何人不知,现在惨遭横祸,凶手一定就在这里。”东林寺的僧人悲愤说道。
“又不是我师弟干的。”澄心不悦说道,“一晚上都朝我师弟发火,事情如今在北阙手里,若是真的想问,不如直接去问北阙。”
一进门就被点名的沐钰儿看了过来。
澄明伸手扯了扯师兄的袖子,微白唇色微微抿起:“三师兄,少说几句。”
澄心瞧着脾气火爆,却被澄明一句话直接制住,只是嘴角不悦抿起。
澄明满怀歉意地对着沐钰儿点头致歉,烛火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与众不同于的白意。
沐钰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扭头去看唐不言。
——少卿也白,但好像有点不一样,少卿就像一块玉,精致奢华,瞧着冷冰冰的,可悄悄靠上去却觉得他好相处极了。
唐不言正在和不知何时来的秦知宴说话,察觉到沐钰儿的视线便看了过来。
“去看大钟吗?”沐钰儿指了指一侧被千牛卫围起来的大钟,镇定岔开话题。
唐不言轻轻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秦知宴眼珠子一转,也跟着走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唐不言无奈问道。
“康成这几天也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了。”秦知宴委屈巴巴说道,“我是来找你玩的,你怎么不欢迎我啊。”
“那你去看看他。”唐不言想要把人打发走。
秦知宴笑:“你也不是不知道康成的毛病,一睡觉就锁门,我也进不去,站门口当望夫石不成。”
“任谁一睁开眼就看到有人虎视眈眈盯着他看,都是会锁门的。”唐不言直接拆台说道。
秦知宴立马喊冤:“我可没吓过他,他一入学院就是锁门睡觉的,我就只吓过你两次。”
一直面不改色的沐钰儿耳朵微微一动。
——小狗狗还吓过小雪人!
——等会就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你倒是理直气壮。”唐不言摇头。
早在两人踏入大门的瞬间,大殿内的人或多或少都看了过来。
“那个鱼线我之所以说厉害就是这里。”陈策上去,伸手指了指支撑大钟的木架子。
“你看大钟是悬挂在架子上的,然后为了好看,架子上会故意假装挂上一条红色,看似连接头顶,结果就是一个花架子,结果那跟鱼线竟然是藏在红绳中。”
沐钰儿抬头看去,大钟只有八尺之高,三人怀抱才能抱住,是以挂钟的木架子是用最为坚固的梨花木做的,上面雕刻着莲花纹路,木架上往下是一个红色绳子挂着大钟,往上系着一个大红色的绳子,高高悬挂在屋顶。
“为什么要弄这个?”沐钰儿不解问道。
澄心简单说道:“方丈说弄的。”
“把鱼线系在这里做什么?”秦知宴凑过来不解问道,贱兮兮说道,“小猫儿,听说这个是你上去解下来的。”
沐钰儿木着脸,绕到唐不言另外一侧去继续凝神沉思。
秦知宴一向不看眼色,想要跟上去,只是还没走,突然觉得后脖颈熟悉的一凉,侧首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无情地伸手把人拨开。
“不要打扰办案。”他说。
秦知宴委屈:“我就是问问。”
“那我要和你舅舅……”
“好好好,我一边去。”秦知宴立刻垮下肩膀,缩回他身边,“话本里说旧人扔过墙,原来是真的。”
这边沐钰儿仰头看着高高的屋顶,冷不丁问道:“之前说这个莲花灯要怎么挂来着,这里这么高,就算架子上再套一个架子,你,应该也是够不到的。”
她的目光落在澄心身上。
澄心面无表情看过来:“确实够不到,所以是用铁柱子勾着莲花灯的钩子,然后双手送上去的。”
沐钰儿仰头,看着那个隐藏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挂钩,轻轻嗯了一声,莫名其妙问道:“所以你也没看到有没有挂到钩子上?”
澄心不解:“肯定是挂上的,不如这么重的莲花灯如何能勾住。”
沐钰儿收回视线,喃喃自语:“我当时就觉得那个鱼线把钩子这么绕起来有些奇怪。”
她的目光落在正中被围起来的地方,随后直接跨了进去。
“哎,你进去干什么,里面脏死了。”秦知宴惊讶说道。
唐不言顺势也要进去。
“都是蜡油。”澄心见状,担忧,“司直会武功,少卿还是小心一些。”
之前蜡油撒了一地,入境都已经在地面上凝结成一块了。
沐钰儿抽空点头:“对,很滑,少卿不要进来了。”
唐不言蹙眉,看着她站在莲花灯的下面,随后奇奇怪怪地摇摆了一下,最后定在原处,没一会儿便弯下腰,似乎在找什么。
她绕了大概有三圈,最后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不远处佛像的供桌下。
众人一口气提着,见她停了下来,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怎么了?”陈策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沐钰儿走向那个供桌,最后掀开红布,弯腰爬了进去。
“哎,办案子这么辛苦啊。”秦知宴见状大惊,“你这么爱干净的性子怎么忍得了。”
唐不言不理会他,反而绕道来到供桌边下。
没一会儿,就看到有垂落下来的红布蛄蛹着,随后就看到一个背部正慢慢吞吞挪出来。
正是沐钰儿。
“起来。”他伸手,要把人扶出来。
沐钰儿正准备伸手,突然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心,手比脑子快地收了回来,随意放在衣服上扒拉了几下。
唐不言身在空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大红色的衣服立刻留下几道灰印子。
他的手缩了回去。
“手脏。”她嘟囔着,然后整个人从贡桌下爬了出来,随后站在他面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一张小脸也不知哪里蹭上灰,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沐钰儿高兴地举起手中的东西,“你看!”
——手心中躺着一个小小的铁钉。
作者有话说:
修文错字明天和周末的一起抓,感恩,最近加班实在太多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