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粟和平皱了皱眉。
“你别这么见外,漧成他确实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你既然嫁给了他,自然就是我们的儿媳。”
意思就是,江丫头应该要改一下口,让关系别那么生疏。
“人还没醒吧?医生说夫人不能再受刺激,还是先这样叫,会比较好一点。”说着,江丫头体贴的笑了笑,便打开饭盒又接道:“我不知道您和夫人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都要了一点,您看看还合您胃口吗?”
粟和平怔了怔,这才赶紧看了眼饭盒,只见里面装的是小米粥,刚好两个人的份量,而另一个饭盒,装的是花卷馒头和肉包子,份量还不少。
顿时粟和平感叹,是他之前想错了,这个儿媳看起来没什么不好,相反,不但人很心细,还很大气,没有一丝农村妇女的作派。
“合胃口的,我和你妈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只是……小江啊,谢谢你的理解,也谢谢你为她着想,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妈她,只怕是……又生病了。”
粟和平长叹,言语踌躇的十分艰以启齿,相比起昨天初见时,他的威风凛凛,此时,他就像个迟暮的老人,眉头深锁更显的疲惫不堪。
仿佛一夕之间,他就苍老了十岁,让江丫头很是唏嘘。
“二十四年前,那也是一个冬天,我还记得那天刚下了大雪,当时我正受命调回亰城总部,你妈带着漧成也跟着我一块回,就在车队路过河涧石门桥时,突然碰到山体滑坡……”
江丫头一言不发的仔细听着,当她听到河涧石门桥,便在脑海里绘了张地图,那儿正是燕儿湖以南啊,可公爹说,他是在燕儿湖以北的枣沟庄,拣到的李琛。
一南一北相隔数十公里,李琛是怎么跑到枣沟庄?
而且那个时候,李琛还只有四岁,他那么点的小短腿,怎么就跑了那么远!
惊讶之中,她再安静的听着粟和平继续回忆,直到粟和平说,乔娅在发现李琛不见了之后,整个人就疯了,不管见到谁,都怀疑是对方抱走了李琛,不但歇斯底里的找对方要儿子,还大吵大闹。
后来实在没了办法,才把乔娅送进了医院,时好时坏的治疗了半年,乔娅才慢慢恢复了神志,直到后来他和乔娅又生下了二儿子粟漧英,以及小女儿粟安然,乔娅才转移了注意力,再也没复发过。
“其实,早在十五年前,我就已经放弃了寻找漧成,也以为他挨不过那年冬天,也许比我们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没想到,我这次来坤明视察,竟然……竟然又找回了他,小江啊,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吗?”
粟和平搓了搓脸,声音都有些发抖的摇了摇头。
“我很激动啊,激动的都狠不能把我这条命,都全部给他,也狠不得把这二十四年的亏欠,也全部给他补上,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彻底痊愈,可我却没有时间,我必须要去各个连队视察,无奈之下,我才不得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你妈。”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你妈她……竟然比我还要激动,激动还想什么拨乱反正,让一切都回到原点,这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会这样,也没想到大喜也会刺激她的神经,她之所以这样,就是犯病了。”
“小江呀,你要原谅她,别计较她之前说的那些话,那都不是真心的,也不是我的想法,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专车,稍后等她醒来,就会送她先回亰城,等事情再稳定些,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好不好?”
粟和平说的很疲惫,这已经是他,目前想到最好的办法,因为乔娅这个状况,确实是不能再留在坤明,否则事情的严重性,就还会扩大。
眼下最紧要的是,要赶紧替乔娅收拾这烂摊子,再安抚好儿媳,想办法让儿子恢复记忆,最后才是保住儿子的前程,待这些事都尘埃落定后,才能缓和乔娅和儿媳的关系。
粟和平的深谋远虑,还有用心良苦,江丫头都懂,她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和乔娅过不去。
不然也会让李琛难做人不是。
“我懂的,爸放心,这事我不会张扬。”
听到江丫头总算松了口,还叫了他爸,粟和平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他是对的,这个儿媳妇很明事理,并不是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的。
“好孩子,委屈你了,那等会你们村的周同志来了,你也要想办法和他解释一下,漧成的死亡通知,哦不,是李琛的死亡通知,那是搞错了,以后我也会跟着你们叫李琛。”
江丫头点头,知道处理这件事情,必须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村里那边自然也要个说法,否则堵不住悠悠众口,万一扩大,是对部队有很大影响的。
“好,我会和周二哥解释。”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你放心,爸不会让白受委屈的,对了,你妈做的那些糊涂事,咱先不说,你能不能告诉爸,是不是你在村里听说了什么,才特意找来坤明的?”
经过一夜的调查,该知道的粟和平已经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粟和平也推测了不少,可唯独没有想明白,江丫头为什么出现在坤明。
按理,她接到死亡通知,应该是伤心透顶,安心在家等着部队把遗物送回去才对,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就来了呢?
其实这话,他很难启齿,毕竟这都是乔娅做的糊涂事,可事到如今,他必须要问清楚,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否则一个不好,就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虽然粟和平问的很含蓄,可其中玄妙,江丫头完全懂,如今他就是在盖遮羞布,自然不能漏过任何一个地方,若是她不配合,那么事情就会留下隐患。
到那时要伤了他,她无所谓,可要伤害到李琛的前途,那么就对她和孩子,于百害而无一益了。
更何况,到底还是一家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