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着眼睛,笑得和弥勒佛一样,对秦向东和苏蓉笑道:“先教训到这里吧。两个孩子这边,看起来自己没什么问题。我们今晚再和他们交流一下?或者再给我敲两下?”
“也是,这种事不能仓促,如果成了,那可就是亲上加亲啊。”牛卫东大笑,拍了拍牛军的肩膀:“这傻小子,就没这福分,你说你小峰哥都去香港读了四年,还被别人抢先,一点没你老子的速度。”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牛军没有笑,他忽然站起来大声说:“叔叔,阿姨,爸,我也要去香港!”
“胡闹!”愣了一秒,牛卫东脸有些发红,厉声说道:“你有小秦的头脑吗?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闹事,点了个炮仗一样!还去香港!你给我在部队里好好操练一下!”
花浮影根本没听进去,她现在整个大脑只有一句话:说了,他说了……他真的说了……
虽然事先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她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少女一样,不知所措。
结婚……多么遥远的词语,现在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
哎呀……大牛这个大嘴巴,肯定会到处说,不到一天谁都知道秦家的小崽子和自己提亲了……自己这个年要怎么过啊……
胡思乱想中,她脸红到不能再红,低到不能再低,秦远峰手中的玉手竟然忘记了抽回来。
第一次啊……
就在她进入死胡同的时候,秦远峰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努力了这么久,第一次牵到对方的手。
柔柔的,滑滑的,世界上再好的润肤露也比不上,就像手中握着一块绸缎,真应了那句古诗,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
他的手紧了紧,一种麻麻的感觉从手心直冲到大脑。他现在是幸福的,父母方没有反对,没有因为他大一些说这说那,更没有提花浮影正在读大學。实际上,在他父母这辈印象中,两家这么好的关系,女儿儿子要是能结为连理,真的是再好不过。
直到他听到那句:“小峰,你怎么看?”这才反应过来。
抬头一看,牛军正在气鼓鼓地和牛叔叔争辩,其他几个人都不好插嘴,秦远峰这正主都没说话,他们就算作为长辈也不方便开口。
秦远峰镇定了一下,笑道:“大牛要过来,当然最好了。我早想他过来了,现在我真正信得过的人不多。公司组建不久,正在分股份的时候。大牛过来我可以放心地给他最多的股份。牛叔叔,没关系的。”
牛卫东嘴唇动了动,他何尝不想牛军出去见识一下?好男儿志在四方,天天守在皇城根底下看故宫吗?
但是,他不好开口。他太清楚这个儿子了,说好听点是大智若愚,说不好听点,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白长了一幅好皮囊。而且脾气还爆,一点就着。这种性格怎么适合混商场?
听到秦远峰这句话,不管对方是否真心,他心中首先真心说了句谢谢。随后,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了。
“吃饭吃饭!都饿了!”秦家父母大笑着,将众人引上饭桌,外面连天的炮竹已经响了起来,映照着这栋小小的宿舍,满满的喜气。
89年2月……神州大地飞歌,不管这时候中国还多么贫穷,也不管饱的,饿的,这一天,十几亿人都处在极致的喜庆之中。
三家一起吃完团圆饭,大人们一起打牌,三个小辈全被打发出去放爆竹。
“焰火?”秦远峰兴致勃勃地看着牛军手底下抱着的三五个大炮筒,伸手拿过打火机,跃跃欲试地就打算上去点上。
过年放焰火,这才有年味儿。以后哪有这种机会,住在县,乡里还好一些,各大城市几乎都严禁焰火四处燃放。一个千万人的城市只能看到几处地方燃起璀璨的火花。
“别!别!”牛军粗着脖子喊道,把焰火放在地上,打量了四周一圈:“花骨朵呢?”
秦远峰的脸就垮了下来:“说不舒服……”
牛军点了点头:“我估计她这次不舒服得好几个月。”
“我看也是……”
“哎。”牛军过去手搭在他肩膀上,悄悄说:“我老爸答应了。”
“答应啥?”
牛军脸有点发红,轻咳了一声:“就是那啥……和你……那啥……”
“去香港?”秦远峰拿起一根仙女棒随手甩着,此刻,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流光溢彩,北京这座古老的城市,彻底成为了不夜城。
“牛叔就算不答应我也会把你拉过去。”秦远峰有点出神地看着仙女棒,跳跃缤纷的礼花仿佛吸引了他的全部思绪:“你在家里三天一小架,一周一大架,拦都拦不住。不磨下性子怎么行?你都快二十了,难道过了二十还打算每天这样?你爹抽不死你。”
牛军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的车啊。”
“放心,车库随你挑,看上了就牵走,不用问我。不过事先提醒你啊,现在的公司二把手名叫钟晗,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小狐狸,你第一个目标就是让他不能把你当枪使。哎!你别不上心。这小子有进化为人渣的潜质,还是有智慧的人渣。我暂时把你交给他了。”
牛军搓着发青的下巴:“你平时怎么对付他的?”
“揍。”秦远峰言简意赅:“他和你一样大,好像比你大一岁。武力值渣渣,你揍他几顿他保证老实,你要和他翻嘴皮子比逻辑……呵呵呵……”
秦远峰笑得阴森,牛军也咧着嘴大笑起来:“那就没问题。”
远在香港的钟晗打了个喷嚏,和弟弟妹妹们放着礼花,狐疑谁在编排他,没想到心眼比他更小的老总已经为他树立了一个新的对手。
他的狐疑,北京并不知道。牛军点燃了一发焰火,看着一串火花呼啸着冲上天空,“啪”地一声在喧嚣的如墨黑夜中化为漫天灿烂的光点,痴痴地看着,忽然说:“你父母同意了?你和嫂子的事情?”
秦远峰哀嚎了一声:“同意基本没问题……但是两家有个附加条件……会出人命的……”
“什么条件?”牛军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小影不毕业之前,禁止发生男女关系,绝对禁止。花叔叔还旁敲侧击地暗示,如果发现奉子成婚这种可能,他就不认我这个侄子了。”
牛军张大了嘴巴,咂吧了几下才闭上:“真够狠的……你的右手会起茧吧?”
“不好意思,我习惯用左手。”
两人扯了一会儿,秦远峰拍了拍衣服坐了起来:“大牛,到了香港,你无条件地成为我最心腹的人,没有之一。甚至比钟晗还胜一筹,对于现在的你,我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哪怕你做错了。亏本了,我也不会在意。”
“但是,你不能不學,不能认为这就是一种骄纵,公司每个人有能力才会到高位,亲兄弟,我有的话也要和你说清楚。我会拨给你股权,但是这个股权为期一年,每一年签一次合约。实际还把控在我手中,如果三年后你还是和现在一样。我会给你一些小股份,但是不会再对你委以重任。”
秦远峰说得很直白,有的话,越亲近的人,越是要说清楚,他不想为此伤了大家的情分。
牛军点燃了一根烟,吐了口烟圈,认真地看着他:“小峰哥,你也知道我懒得动什么心思,直来直去才是我的风格。但是,我去你那里不光是为了长长见识这么简单。”
“你知道吗?看到司长,厂长都对你尊重。谁不想走到这一步?老子英雄儿好汉,我老头子是个英雄,我也不能是个软蛋。”
这就好。秦远峰笑了起来,只要有野心,不管这个人原本是什么样子,他都会改变。
胸无大志,小富即安,才是决定一个人未来命运的准绳。
有了野心,他自己都会逼着自己去學习,去改变。
他拍了拍牛军的肩膀,回了自己家。
花浮影不见他,想来是害羞的紧,今天大年三十,大院多少孩子回来了?不少人小时候不是打过架就是一起滑过冰,低头不见抬头见,花浮影恨不得把自己挖个坑埋起来,一直埋到秦远峰回香港。
他不知道,就在这片被礼花照耀地五彩缤纷的苍穹之下,一个身影,正在没开灯的窗户中看着院子里他们的身影。
“无耻……讨厌……不知羞!”花浮影咬着嘴唇,心中恨恨地骂道,可是骂着骂着,不知道怎么又泛起了回甜。
“乖女……怎么不开灯?”徐艳秋走了进来,站在窗边往下看了看,笑道:“是两皮猴子啊……每次过年你都和他们下去放礼花,今年躲什么。”
“妈……”花浮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一脑袋就窝到了徐艳秋肚子上,死死抱着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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